馬夫告退離開,君若早已小跑進了宅院,謝燕正在大廳裏與謝瑾瑜聊天,瞧見君若回來了,臉色微微一變,倒是多了幾分別扭。
君若跑的急,還有幾滴汗珠掛在額頭,加上一身丫鬟的打扮站在門前,謝瑾瑜隱隱約約沒看清楚,隻是張了張嘴巴喚了一句:“寧表妹?”
話音落了,謝燕的臉色倒是更加別扭。君若一愣,便踏著步子上前,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謝瑾瑜這才看見了君若眼角的一顆淚痣,開口間語氣裏倒是多了幾分逗弄小孩子的模樣:“原來是若兒表妹,這麼久沒見,倒是這般大了。”
謝瑾瑜笑了笑,沒指望君若能夠回答自己的話,倒是眼眸向著君若的身後偏了偏,頭轉向了謝燕:“姑姑,怎麼沒看見寧表妹?她放心若兒一個人出來。”
謝燕頓了一下,隨即又是配上了笑臉:“瑾瑜,你剛回來,先休息休息,其他的事情我麼之後再談。”君若的眸子一愣,死死地盯著謝燕,謝燕隻覺得後脊一涼,眉心一頓,便聽見姑娘淡淡的聲音:“表哥,姐姐她死了。”
謝瑾瑜一怔,轉身看著君若的眸子,無悲無喜,無情無欲,空洞的讓人有些害怕的眸子。
謝瑾瑜的身子忍不住搖晃了一下,伸手扳住君若的肩膀:“什麼?!”
君若的眼眸一抬,依舊是沒帶什麼感情:“姐姐死了,就是幾個月以前的事情。”
謝瑾瑜的眼中一頓,唇齒微微發抖,又是看了看身側的謝燕:“姑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騙人的吧?若兒表妹本來就是個傻子,她說的話,又怎麼能夠信呢。謝燕咽了咽唾沫,又是看了看謝瑾瑜:“瑾瑜,你剛剛回來,我們先進屋,姑姑再將這件事情說給你聽。”
說罷,謝燕竟還是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君若看著謝燕心虛做戲的模樣,心中不禁冷笑,怎知道謝燕的眼眸又是偏到了她的身上,眉梢一頓,緩緩開口:“若兒,你穿件這種衣裳像什麼樣子,還不趕快回去換一件衣裳。”
君若應了一聲,瞧也沒瞧謝燕一眼,向著寧月閣的方向走去,正好不用再聽她捏造事實的謊話,倒是得了自在。
玲瓏瞧著君若回來,倒是十分高興地模樣,隻是一邊更衣還一邊念叨著:“小姐,奴婢說什麼來著,你出門的時候,隻要奴婢一不跟著準是會出事情,您以後可不能將奴婢一個人扔在房中了。”
君若無奈地搖了搖頭,任憑小丫鬟念叨著。君若眉頭輕蹙,還在想著謝瑾瑜的事情,謝瑾瑜是謝燕的侄子,小時候在君家寄養過一段時間,一直對君寧照顧有佳,雖然當時君寧眼瞎,竟以為謝燕也是處處為她著想,可是謝瑾瑜從未在君寧這裏得到過什麼好處,隻是單純地對君寧好。
小時候的君寧總是會想起娘親,卻又不敢和謝燕說,害怕她會擔心,就一個人躲在君府的角落裏麵哭,謝瑾瑜瞧見了,就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也不說話,等到她不哭了,便帶著她一起出去玩。
君寧自小就是君府的長女,便一直將謝瑾瑜當做自己的大哥,三年前謝瑾瑜背上紙筆,說是要將大燕國的大好河山都看一遍,這一看,便是看了三年,如今回來了,卻早已物是人非,不知瑾瑜大哥能不能承受的起。
君若想著,卻是玲瓏捏著下巴瞧了瞧銅鏡中的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小姐不管怎麼打扮,都是這麼漂亮。”
君若無奈地回頭瞧了瞧她:“你呀。”玲瓏笑了笑,夏依從屋外走了進來,依舊是麵無表情:“小姐,夫人說瑾瑜公子回來了,要在府中設宴,請您過去。”
君若點了點頭,先吩咐夏依下去了,眼眸一垂,剛好瞧見桌上的一枚牡丹玉簪,指尖一頓,將玉簪捏起:“玲瓏,今日我要帶這個。”
玲瓏一愣,小姐對裝束一直沒什麼要求,今日倒是特別,心下這般想著,玲瓏卻還是伸手接過了君若手中的玉簪,眉眼彎彎插入君若的鬢角,小姐無論怎麼打扮,都是美的。
*
君府的宴席,說是為謝瑾瑜的接風酒。謝瑾瑜的爹娘死的早,大多數的時光都是在梁國侯府裏度過的,再加上君旭陽一直無子,便早已將謝瑾瑜當成了自己的兒子,如今謝瑾瑜遊曆歸來,君旭陽自然是高興。
可惜了酒過三巡,謝瑾瑜臉上的笑容,依舊是帶了幾分勉強,雖是大家依舊開心,氣氛終是有些尷尬,君若夾了兩口菜,倒是想要解手,便走了出去。
君若從茅廁出來,正向著回去的方向走去,誰知道眼眸一偏,竟是瞧見謝瑾瑜坐在不遠處,眼眸一垂,緊緊地盯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君若的眉心一頓,想了一陣,還是走到了謝瑾瑜的身邊,嘴角依舊掛著一絲笑意:“表哥。”
謝瑾瑜一愣,抬起頭來看著君若,眼眸一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一瞬帶了些許笑容:“若兒表妹。”
可是,隻是一瞬,君若還是瞧見了謝瑾瑜眼角的一點淚花,表哥剛才,是落了淚?謝瑾瑜的眸子在君若的身上掃過,唇角一勾,帶了一絲淺淺的笑意:“若兒,你真是和你姐姐越長越像了,三年未見,你也變成大姑娘了。”
是呀,三年,走的時候君若還是那個十歲出頭躲在君寧身後的小丫頭,如今回來,倒已經變成能夠獨當一麵的大姑娘了。
君若笑了笑,坐在謝瑾瑜的身側:“表哥倒是沒什麼變化。”
謝瑾瑜的嘴角帶了一絲苦笑,眼神又是向著地上瞧了瞧:“哪裏有人是不會變的,隻是我變的沒有寧兒那麼多罷了。”
話音一頓,君若的心,像是被尖刀狠狠地劃了一下,眉眼一頓,向著謝瑾瑜看去:“姐姐從未變過!”
一言罷,卻是發現自己卻是有些失言,謝瑾瑜偏頭,有些詫異地看著君若,謝燕和他說,君若的病好了,卻變的有些不可理喻,像是一隻瘋狗,見誰都要咬上一口,本是想找個郎中來給君若瞧一瞧,隻可惜君若從來不許郎中碰她,本來謝瑾瑜今日一天瞧著君若的模樣都覺得君若沒有謝燕說的那般嚴重,可是如今看著……
謝瑾瑜的眸子頓了頓,他遊曆大江南北,什麼樣的人都是見過,君若這般的,便是不能將她真的惹急了,謝瑾瑜的話音很輕:“好,寧兒沒變,沒變。”
君若看著他的模樣,倒真像是在哄一隻小狗,不禁覺得有幾分可笑,謝瑾瑜瞧著君若的眼神一愣,君若的唇角一勾,帶出了一絲嘲諷地笑意:“表哥,其實人沒有什麼變不變的,隻是人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隻是有些人藏住了自己的尾巴,有些人突然發現自己原來的尾巴,你和姐姐素來交好,如果你真的信了二夫人的那些話,若兒便隻是問你一句,何必,姐姐那樣的人,何必做那樣的事情?”
謝瑾瑜一愣,拳頭又是狠狠地攥了起來,君若看著謝瑾瑜的模樣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其實,她真的不喜歡解釋,可是麵對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心裏卻是真的在疼。
謝瑾瑜抬頭,剛好瞧見君若鬢角間的牡丹玉簪,眼眸一頓,那年夏天,好像也是這個時間,他決定遊曆江湖,便是送了君寧這樣一隻玉簪,怎知道君若伸手,便將玉簪搶了過去,三年後他歸來,雖然人已不再,原來,玉簪依舊還在。謝瑾瑜的眉眼一垂,耳邊還是君若的那些話:“若兒便隻問你一句,何必?姐姐那樣的人,何必做那樣的事情?”
謝瑾瑜的雙眸一合,是呀,她那樣的人。
君若剛回了座位上坐好,卻是君旭陽的眸子輕輕地掃過來,貌似還帶著一種叫做父親的關懷的東西,看的君若渾身都有些不舒服。
君旭陽的眉眼一眯,緩緩開口:“若兒的生辰快到了吧。”
正巧著謝瑾瑜也走了進來,聽著這話,向著君若拱了拱手:“哦,表妹何時生辰,倒是讓表哥我好好準備一份禮物過來。”
君若的眉眼一挑,聲音有些淡:“父親,女兒的生辰還有好幾個月才要到,您是記錯了吧。”
君旭陽哦了一聲,音調倒是挑的高,眉梢一頓:“為父記得,每年生辰,為父都會送你幾枚金幣,你都還留著吧。”
君若一愣,這才抬眸正視君旭陽這隻老狐狸,幫人的時候,倒也要這般拐彎抹角的幫,君若的嘴角動了動,像是多了幾分為難,謝燕的手腕一抖,手中捏著的酒杯險些掉了下來。
君旭陽看著君若的模樣,抬杯喝了酒,倒是不甚在意的表情:“既然在,拿出來給為父瞧瞧。”
君若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依舊是不說話的模樣,這般瞧著,倒是越發顯得不對勁了些。
君旭陽的眉眼一抬,又是看著君若,話語中帶了幾分火氣:“怎麼,不願意?”
君若抿了抿唇角,站起了身子來,眼眸也不敢看著君旭陽,眉眼一動,聲音裏麵多了幾分委屈:“不是女兒不願意,是那些金幣,不在女兒這裏……”
“不在你這裏?你拿著它們去做什麼了?”君旭陽演戲的樣子,真是讓君若忍不住叫好,明明可以有這般的智慧,為什麼總是被人當做槍耍?
君旭陽看著君若不說話,聲音倒是柔緩了下來:“若兒你放心,那些金幣為父既然給了你,自然就是你的東西,你怎麼處置也是你的事情,你且說來聽聽,你用這些為父給你做嫁妝的東西做什麼了?”
君若咬了咬下唇,總是抬起了眼眸,身子還帶了幾分抖,顫巍巍地將眼眸轉向了謝燕,謝燕的頭根本不敢抬起來,剛才君若這副討可憐的模樣,自己明明知道她是裝的,可是自己卻是一點的禮也不占。
君若緩緩開口:“父親,女兒的嫁妝,一直被二夫人幫忙保管著來著。女兒本是有幾次想要要回,可是二夫人一直說最近庫房忙,沒時間,讓女兒再等上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