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猴子現在不知道。
座駕就在眼前,猴子毫不客氣地跨了上去。可是麵對一大堆陌生的表盤,猴子懵了——說實話,猴子當年連駕照都沒到手,就進了冰棺。
“好吧,科技先進了,我們應該與時俱進。一邊駕駛救援車,一邊考駕照,不知道會不會違法?別妄想吊銷我的駕照,因為我的確沒有!哈哈……”
猴子自嗨的關頭,胸前的萬靈閃爍了幾下,一段數據不知不覺地輸入猴子腦海。猴子潛意識稍微抵抗了幾下,便接納了那些數據。
“這個是開關,這邊是操縱杆……”
“嗯,怎麼突然就會了?”
猴子疑惑地停下了手。感覺前一秒還不會,下一秒突然就會了。
“不愧是當年全球萬人計劃最年輕的入選者,這智商,我自己都臣服!”
猴子找不出合理的解釋,隻能將一切歸咎於出類拔萃的智商。
水滴車如一道流光,嗖地一下破空而去,瞬息沒了蹤影。炙熱的岩漿,終於將那最後的立足之地吞沒。整個地下實驗室徹底埋在岩漿下,一切蛛絲馬跡也被徹底抹除。
外太空數萬萬裏外,打報告的小兵再次出現在艦長室。
“報告!艦長,0型探測器失……失去控製!”
“嗯?”
“0型探測器被這個人奪走了!”
察覺到艦長的不滿,小兵戰戰兢兢地遞上了一片顯示屏。顯示屏上赫然顯示著猴子那張自嘲的臉。艦長接手一瞧,怎麼看怎麼覺得對方在無情的嘲諷。一股無名火騰地在艦長心中熊熊燃燒起來。
“再探!”
“是!艦長!”
小兵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出了艦長室。艦長的話裏明顯帶著怒火,多停留一刻,對小兵來說都是種煎熬,他可不會忘記,不久前犯錯的小兵死前的慘狀。
外太空數萬裏外,那塊坑坑窪窪的隕石,兩道流光迸出,往地球極速而來。
猴子對此毫不知情,此刻,猴子心中無盡的喜悅已經被失落與悲傷取代。因即將麵對的孤獨而失落,為地球曾經繁榮昌盛的文明而悲。
水滴車速度奇快,估計一小時便可環繞地球一圈。車窗外飛掠的風景,更加劇了猴子心中的失落。舉世皆寂,那種深入靈魂的孤獨層層環繞,徹底將猴子束縛在滿含失落的繭中。
難過了,無人可傾述;喜悅了,無人可分享。一個人,無論何時都隻能一個人,孤零零的麵對一切。
這與將人扔到荒島上不同。在荒島上,你還能期盼,有朝一日回歸故土,重新融入集體。而現在,連那希望都滅了。別說見到人,就是一隻蟲子、一根小草也見不到。滿目瘡痍,到處死寂,除了到處活躍的火山,地球就是顆毫無生命跡象的死星。
那是曾經的亞洲聯盟首府嗎?殘垣斷壁猶在,依稀可分辨出當年的地標。
那是馬裏亞納海溝嗎?地球最深的海溝,如今海水都已蒸發幹淨,徒留一條望不到盡頭的黝.黑溝壑。
那是非洲金字塔嗎?連它也塌掉了半邊,搖搖欲墜了。
水滴車飛掠,載著猴子飛越非洲、歐洲、美洲、大洋洲,記憶中的洲聯盟首府,都隻剩殘垣斷壁。入眼不是戰後遺跡就是灰褐色的背景,到處荒涼死寂。
猴子想起了許多情侶的誓言——就算海枯石爛,滄海桑田,我們的愛情也不會變!
我相信你們的愛情不會變,現在,海已枯石已爛,可你們在哪?
猴子不願相信,整個地球,就僅剩他一人,隻是茫無目標地駕駛著水滴車,環繞地球一圈又一圈。最終,猴子累得不想動了,才駕駛著水滴車,飛到他曾經的家門前。
當初入選全球萬人計劃,亞洲聯盟特批優待他的一家。可惜,不久他便在一次實驗中身染超級病毒,被迫進入冰棺。他走後,不知道聯盟是否遵守諾言,繼續優待他父母。
再次麵對家人,猴子有愧也有憾。愧為人子,憾不能送終。聯盟再怎麼關懷,也比不上一家團圓的溫暖。很難想象,兩位老人失去了家裏唯一的希望,是怎樣度過萬分思念親兒的晚年。
“孩子,不要難過,你是我們的驕傲,一直是,永遠是!”
猴子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之人。他雖然老得不成樣子了,但眉宇間的讚賞一如當年。
“我們失去了某些東西,肯定會得到另一些,這世界總是客觀公平的。你要找的東西,不在這裏,肯定就在那裏。”
“爸——!”
猴子哽咽著,張開手抱向眼前的男人。可是,父親突然碎成一片光雨,眨眼間消失不見。猴子眼含熱淚,怔在當場。
不在這裏,就在那裏。難道父親在提示我嗎?
猴子抹了把眼淚,跳上水滴車,心中開始浮現一個大膽的猜測。若果真如此,那真是太好了!
猴子在水滴車裏沉思,越想也覺得自己的推斷合理。
無論如何好戰嗜血,巨頭們一定會給種族留下一線希望。希望若不在地球,那麼就隻剩一個答案——外太空。如果猜想沒錯,那麼地球生機絕滅之前,肯定有部分人,登上了避難的太空艦,遠離戰亂,尋找一個適宜居住的新家園。
太空之旅,凶險莫測,一般宇宙戰艦根本無法勝任漫漫長途。若無意外,唯一可能啟程的隻有一艘巨艦——諾亞方舟。
參與全球萬人計劃,讓猴子機緣巧合下獲悉諾亞方舟的存在。當年,諾亞方舟還在研製階段,基地設在亞洲聯盟北部的荒漠。為研究人體改造與冰凍結合是否可大大延緩或阻擋人體衰老,科學家們做了無數實驗,猴子親身參與的最後一次,以失敗告終。就是那一次,實驗裝置爆炸,讓猴子身染超級病毒。臨入冰棺前,他終於被告知,秘密參與的科研與諾亞方舟有關。
往事早已遠去,誰又曾想到,那次宣告失敗的實驗,實際成功了呢?
等等,若是他們都去了外太空,那我現在要去哪?
猴子過於興奮,迫不及待的想要印證猜想。卻忽略了關鍵——如果地球的希望已經利用諾亞方舟離去,那麼猴子此行必定撲空,一個人影也別想見著。
急於見到同類,連最基本的常識都忽略了。猴子臉色發燒,將水滴車停了下來,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可笑。
身為地球人,理應為種族存續而驕傲!此行隻為印證,若他們早已離去,那我應該為他們祝福。
種族大義最終蓋過了心中的雜念。猴子堅定地上路,誓要弄個明白。
“警報!警報!氧氣儲量不足……”
猴子苦笑出聲——催命的無常又到了。算算氧氣麵罩的儲量,猴子四處奔走這麼久,氧氣餘量恐怕不多了。趕路吧,能看到希望的種子已遠去,我也可以死得安心些。
當年設為禁區的荒漠,很快就到了,結果卻讓猴子心情無比沉重。
一座閃耀著金屬光澤的龐然大物,盤踞在荒漠上。上麵炮艇林立,附屬艦船無數,隨時可展現它無敵的獠牙。凜凜神威凝練在它龐大的身軀上,無聲的宣告著,製造它的種族是何等繁榮昌盛。可惜,那個文明如今都化作了塵埃。
猴子一步步踏入這座合金巨城,仔細感受著縈繞在方舟裏的那股切膚入骨的悲涼。
萬載歲月,進入方舟之人早已朽滅,化得塵歸塵,土歸土。他們或許還沒完全登上方舟,一顆中子彈襲來,瞬間摧毀所有生命;他們或許已經完全登陸,方舟卻在肆虐的電磁幹擾下,無法啟動;他們或許毫無阻礙,隻是當時方舟突然發生故障,直到所有人都被核輻射殺死,故障依舊沒有排除……
事實麵前,一切假設都成了虛妄。方舟終究沒有離去,大撤退終究是失敗了。
猴子一步步走到飛船控製室,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方舟的啟動開關。
“請注意!請注意!關閉艙門!關閉艙門……”
“壓力係統啟動!壓力係統啟動……”
“滴滴滴滴滴……”
“壓力穩定!完畢!”
方舟內各種儀器都亮了起來,各類機器報告聲不絕於耳。
猴子摘下麵罩,深吸了一口帶著塵土氣息的艙內空氣,希望能稍微平複心中那深深的失落感。
“滋滋……滋啦……”
控製室巨大的顯示屏閃了幾下,終於亮了起來。
那是什麼?
猴子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巨大的屏幕。屏幕上顯示著方舟背後的一片巨大荒漠,離方舟不遠處有個巨大的平台,分明是為起降超大型航天器所設。
難道說,諾亞方舟不止一艘,它還有兄弟姐妹?
猴子的心砰砰直跳,若猜測成真,那麼地球種族的希望肯定還在!
僅靠一個起降平台,無法確切的說明什麼。一切都隻是猜測,猴子想親自去驗證都不行。因為方舟已經完全啟動,正離開地表,逐漸加速到第三宇宙速度。
重力加速度越來越大,猴子艱難地滾動到控製室牆邊,齜牙咧嘴地套上了航天服。
“重力修正中!重力修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