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是片片落葉,在風中飄零。
耳邊,是那劇烈的碰撞,直欲撕裂耳膜。
浮浮沉沉中,似乎都能分辨出神魂剝離肉體的聲音。
就快要死了嗎?
也許是吧!
身下,仿佛就是個萬丈深淵。而猴子,就伴著呼呼風聲,在深淵之上,不住沉淪。
迎接他的,將是永恒的黑暗。
陣陣倦意上湧,讓猴子的眼皮,越發的沉重。
昏沉間,陣陣喧囂之聲從腳下傳來,似乎又有什麼了不得的事發生了。
旋即,猴子感覺渾身一頓,好似撞在了某個人的懷裏。
一股清香,也緊跟著撲鼻而來。
“來,張開嘴,把它服下。”
耳邊,是一道悅耳的女聲,聽著親切無比。就像那慈母,側坐在榻邊,哄那患病的孩兒。
不由自主地,猴子就依言張開了嘴。
咕嚕一下,一顆清香撲鼻的東西,就自個鑽進了喉嚨。
猴子一驚,下意識地就要把它吐出來。
然而,龍眼般大小的東西,卻滑溜至極,根本不給猴子吐出的機會,直接刺溜一下,便直達腹部。
旋即,一張玉掌,幾乎在同一時間抵在了猴子後背之上。
落入猴子腹部的丹子,頓時發出了作用。
猴子的腹部,登時金光豔豔,風雷之聲大作。
此時此刻,猴子終於分辨出,那滑溜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了。
那是一顆耀眼的金丹,就像一盞明燈,指引著猴子,從那無邊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回歸。
猴子越來越冷的身體,終於有了起色。那逐漸渙散的意識,也在一點一滴地凝聚,重歸識海。
“接下來會有點痛苦,你要撐住!”
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
猴子下意識地點頭,還未做好準備,那劇痛便潮水般湧來了。
那過程,居然不似血肉再生,而是如生生把他前半邊身子拉成兩半——一半留在原位,另一半填補後半身子的空白。
“嗷吼——!”
幾乎在開始的一刹那,猴子便痛得嘶吼連連。
那淒慘的模樣,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然而,重塑身軀的過程,注定不可能一蹴而就。
倒是那無比強烈的痛楚,加快了猴子意識的凝聚。
如此一來,便如在原有痛楚之上,逐漸加大劇痛之勢。
陣陣慘嚎,自猴子口中發出,聲傳數裏。
看架勢,他所承受之痛,比之昨日蛻變,猶有過之。
膽小之輩,早就捂起了雙眼,不敢再看。
然而,那慘嚎,穿透一切,幾乎無處不在,一波又一波地衝刷著在場所有小妖的神經。
聽到後來,有些小妖再也禁受不住,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嗚嗚……求求你,別再嚎了,趕緊好起來吧!”
超越極限的劇痛,足足持續了半柱香功夫。
期間,猴子多次昏死過去,又被潮水般的劇痛喚醒。
最後,猴子感覺意識都快徹底麻木了,身上的劇痛,才有了漸漸減弱的苗頭。
“很好,總算撐過來了。”
銀鈴般的聲音,再度開口。
抵在猴子後背上之手,也適時收了回去。
猴子試著握了握拳頭,的確有股重獲新生之感。
可奇怪的是,身上卻無多少力道,就跟隻普通猴子沒多大區別。
仔細一感應,便清晰地察覺到,龍眼般大小的金丹,早已化作米粒大小。而且,一不留神,那米粒之光也刹那消失不見。
呼!
猴子長吸了口氣,一股無比清新的空氣便直達肺腑。
看樣子,還真是被人從鬼門關裏再度拉了回來。
“火鳳,你這是作甚?為此妖猴,毀卻一顆九轉仙丹,簡直是在毀我妖王府根基!”
天狗遙指猴子身後,厲聲喝問。
那無比肉痛的樣子,就好比剜去了他的心頭肉。
他與白樺的激戰,早已結束。
極速趕來的四道身影,早將他們二人隔開,不可能再讓他們繼續激戰不休。
而殘缺的四象陣,早已被衝散。四隻小妖,也早已不知所蹤。
“我火鳳做事,輪不著你天狗來指手畫腳!倒是你天狗,膽兒可真夠不小。”
此番聲音聽來,早沒了剛才的半分和悅之色。
冷斥之態,絲毫不給天狗半分情麵。
猴子眼前一花,一道風姿綽約的倩影就擋在了身前。
光是背影,就讓猴子產生了無比驚豔之感。
一襲火紅長裙之下,是一道曲線玲瓏的身軀。
每每一個動作,便會激起火紅的衣帶,漫天飛舞,煞是好看。
然而,在天狗眼中,卻看不出半絲欣賞之態。
“火鳳,你這是何意?”
聽了火鳳之話,天狗的臉色即刻沉了下來。
“何意?嗬嗬……我火鳳做事,向來出格,可卻從未像軍師這般大膽——既罔顧大王旨意,又悍然出手,對付剛剛轉世歸來的大聖爺!”
火鳳之話,如幾大耳刮子,狠狠抽在天狗臉上。
即便天狗城府甚深,也感覺臉上掛不住。
“火鳳,休得胡言!此子哪是大聖爺轉世?分明就是一隻妖猴,欲假借大聖爺之名,行褻瀆大聖爺之實,做損大聖爺聲威之事!此等妖猴,留他何用?人人得而誅之!”
不得不說,天狗此獠,極盡顛倒黑白之能事。
三言兩語間,便避重就輕,將罪責推得一幹二淨,順手還給猴子扣上一頂高帽。
“放屁!老匹夫,老子是誰,輪得著你在這說三道四?若是同階一戰,老子殺你如拔草,根本不費吹灰之力!豈容你在這呱噪?”
天狗一口一個妖猴,漫天亂扣高帽,讓猴子聽得,血直往頭上湧,忍不住冷冷駁斥。
火鳳聞言,回頭衝猴子一笑,顯然大是讚賞。
那回眸一笑,風情萬種,讓猴子看著都心跳加速,臉上發燒。
然而,對待天狗,火鳳卻是另一番顏色。
“天狗,他是不是大聖爺轉世,自有大王做主。如今大王重歸妖王府,還輪不到你來妄作論斷。孰是孰非,到大王麵前一論便知。”
“老夫若是說不,非要先行拿下這隻妖猴呢?”
天狗眼神閃爍了幾下,唰地把白骨大棒橫在身前。
“這恐怕由不得你!”
隨著火鳳一個動作,四道身影同時動了。
一瞬間,四道身影就站到了某個玄奧位置上,將天狗牢牢困在陣心。
“嗬嗬……四象陣!青蛟,火鳳,白貓,玄龜,你們真要以四象陣對付老夫不成?別忘了,這四象陣,可是在老夫相助下,你們才得以練成的!”
“我呸!這四象陣,隻為守護妖王府而練,自然隻為妖王府而轉。你若執意要違背大王旨意,那就先破了我等的四象陣再說!”
火鳳狠狠唾了一口,絲毫未被天狗言語所左右。
四大妖將裏,本以青蛟為首。但青蛟生性木訥,是以話語權,大都落在了二號人物火鳳的手裏。
如今,她這般說辭,自然就代表了四大妖將的意誌。
天狗聞言,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那就讓老夫領教領教,這四象陣到底有多厲害!”
“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那就休怪我等了!”
火鳳話音一落,站在玄奧節點上的四道身影,猛地同時動了。
緊接著,陣陣光影交錯。
四道身影,不住變幻,分分合合。
就好像四道身影,借著一道道看不清的紐帶,徹底連接成了一體。
而且,更令人變色的是,隨著四象陣的運轉,四道身影身上的波動,都節節攀升,以無比駭人的速度,衝向更高境界。
四大妖將,本身都在金仙境前期,可是得那四象陣加持,他們的境界卻一路飆升。
從金仙前期到後期,再衝入太乙散仙境,前中後期,一晃便過。
接著,更是一路勢如破竹,登臨太乙金仙境。
到了太乙金仙中期,他們氣勢攀升的速度方才有所放緩。
然而,攀升之態終究未曾停下。
最終,他們以四象陣加持的境界,生生衝上了太乙金仙絕巔,再進一步,便有望踏入大羅金仙境。
然而,那攀升之力也就到此為止了。
四大妖將的力量就此穩定在太乙金仙境絕巔,不再上下波動。
天狗被圍在正中,感受那節節攀升之力,臉色刹那就變得無比難看起來。那緊握著白骨棒之手,青筋暴徒,不住顫抖。
這還怎麼打?
光是境界的對比,天狗就被壓製得死死的。
更無解的是,那四象陣一旦運轉開來,四道陣旗間,力道循環往複,生生不息,防禦力近乎無敵。
即便以天狗鼎盛時期之力,也撕不開眼前的四象陣。
如今,天狗並未處在巔峰,拿什麼來破四象陣?
話是自己放出去的,即便明知不敵,天狗也隻能硬著頭皮,非上不可。
他瘋狂將渾身力道全都注入白骨大棒中,將那大棒催動得,晶瑩剔透,有如一座玉山。
“給老夫破!”
隨著一聲瘋狂的大吼,天狗將那白骨大棒高舉過頂,然後緊盯那當頭的火鳳,狠狠砸了下去。
落到這步田地,天狗絲毫不在自個身上找原因,反倒將滿腔怨憤,都發泄在強行出頭的火鳳身上。
然而,四大妖將雖使出了四象陣,卻誌不在取天狗性命。
眼見天狗一棒砸來,火鳳身影一閃,便失去了蹤跡。
緊跟著,便是一條條七彩氣帶,纏在了天狗的大棒之上。
預想中的劇烈碰撞,並沒有發生。
纏在大棒上的紐帶,停頓了一下,猛然極速旋轉起來。
看樣子,竟是以絕對的防禦力,緊緊糾纏,快速卸去大棒上的可怖之力。
天狗眼神一凝,整顆心都徹底沉了下去。
滿以為,麵對四象陣,再不濟,也能來幾下激烈碰撞。
然而,四大妖將絲毫不帶火氣的打法,就將他克得死死的,連硬碰的機會都沒給一個。
天狗極其不甘,忍不住瘋狂催動起大棒來,欲破解這慢性敗陣之路。
可他越是催動白骨棒,那七彩氣帶就纏得越緊。
甚至,在他奮力催動大棒之時,數根彩帶悄然蔓延到了身後。
嗖!
數根彩帶陡然發難,猛地將天狗牢牢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