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蓮聽了傲月的話,暗自舒了一口氣,臉上原本緊張的線條頓時鬆懈了下來:“原來是這樣,反正你們遲早都要在一起,什麼時候在一起都一樣,其實,你也不用對我隱瞞,這種事情,在我們那個時代,早就司空見慣了。”
她對傲月的話深信不疑,不為別的,隻因為在她的印象之中,傲月從來都沒有騙過她,她相信傲月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騙她。
更何況,在宣城時,傲月的確與夏侯華軒走得很近,平時兩人也總是膩在一起,他們都是正值青春萌發的男女,偶爾衝動一下,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傲月低頭把玩著水,尷尬的笑了,為了阿蓮,她寧願抹黑自己,她不想阿蓮難過,可是,心底綿綿的苦澀,卻如這水一般,幾乎要將她吞沒。
這件事情就這麼被她輕易地抹了過去,阿蓮亦深信不疑,根本沒有懷疑傲月的話,與傲月之間的感情,又回到了從前那般好。
可是,傲月與夏侯逸軒之間卻像是隔了一座大山,彼此天天見麵,卻不再說話,有時候,甚至是連眼神交彙在一起,也馬上各自移開。
傲月知道,他們中間的那道裂痕越來越大了,大到再也沒有辦法修複了。
她搖搖頭苦笑著,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可是,為什麼她會感覺到如此的難過?
“傲月啊傲月!前世你就是因為一個情字而讓自己慘死,還連累了那麼多的人陪你一起死,為什麼重生了之後,你還是參不透一個情呢?”
傲月一次又一次的問自己,為何前世被情害慘了,今生還如此執迷不悟?可始終沒有答案,她控製不住自己,所以,注定要被愛傷害。
因為夏侯玉軒的腿傷那麼嚴重,一時半會不能移動,大家隻好頂著抗旨的危機,又在洛城裏停留了幾天。
在這幾天中,大家也算是相安無事,而風雲自那天匆匆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對於他獨來獨往,神秘出現,又神秘消失的情況,大家已是見怪不怪了。
夏侯玉軒自醒來,知道自己的腳已算是半殘廢了,一時難以接受,在房裏大發雷霆之後,便不再說話,也不再吃飯,把自己關在房中,甚至是不再見任何人。
篤篤篤!
傲月來到了夏侯玉軒的門口,並伸手敲了幾下。
裏麵仍是一片沉默,什麼動靜也沒有,顯然,夏侯玉軒還是不打算把門打開。
傲月手裏端著夏侯玉軒要喝的藥,現在已是中午,從昨天到現在,他都不肯開門,誰叫都沒有用,他若再不喝藥的話,他的腿就真的全廢了。
“四殿下,我知道你沒睡著,我一直以為你很有種,卻沒有想到,你居然也這般懦弱!人生太多的意外,不就是半條腿嗎?人家下半身全廢了也照樣活得好好的,而你呢?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以為把自己關在房裏就可以逃避得了這個事實麼?你殘了半條腿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把自己也弄殘了。你在感情上是個懦夫,在生活上也是個懦夫!”
傲月的話音剛落,隻聽到門怦地一聲被震開了,在傲月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喉間驀然一緊,夏侯玉軒已然是單腿站到了她的麵前,一隻大手同時掐上了她的脖子。
“南宮傲月!我告訴你!不許說我是個懦夫!我不是個懦夫!”夏侯玉軒氣得兩眼圓睜,滿臉通紅地掐著傲月,那憤怒的模樣像是隨時要將傲月那纖細的脖子掐斷。
傲月並沒有掙紮,眼中依舊是那般的平靜無波,仿佛那隻大手不是掐在自己的脖子上,唇角微微一勾:“我若不這麼說,你又怎麼會開門呢?”
夏侯玉軒眼神一頓,隨即明白了傲月的用意,雖然還是很激動,但那掐在傲月脖子上的大手,卻慢慢地鬆開了!
“先把藥喝了吧,這個藥是阿蓮親自熬的,如果你不喝的話,那我倒掉便是了。”傲月說完,作勢就要端著碗走。
“我喝!”沒想到夏侯玉軒一把奪過碗,沒有絲毫猶豫便就著脖子,把那碗黑乎乎的藥喝了個底朝天。
“總算沒有白費阿蓮的一番心意,為了你,她昨晚都起來熬了幾次藥了,就怕你開門的時候沒藥喝。”傲月接過他的碗,並伸手將他扶進房裏坐下。
夏侯玉軒並不作聲,隻是咽了咽,殘留在口中的藥雖然很苦,可是,他卻覺得還有一絲甘甜,不為別的,隻因為傲月說了,這碗藥是阿蓮親手熬了。
“我要為你換藥,可能還有些痛,你還是躺到床榻上去吧。”傲月邊說邊整理著一旁的藥箱子。
夏侯玉軒似乎不再抗拒,一隻腳一拐一拐地朝床榻走過去,有些艱難地躺到了上麵。
傲月準備要換的新藥之後,便動手小心翼翼地拆起他腿上的包紮。
“我這條腿真的廢了,對不對?”忽然,夏侯玉軒很平靜地問道。
剛拆到一半的傲月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揚起了小臉,看了他一眼,答道:“馬踩裂了你的腳骨,我雖然盡力為你接上,但還是有些不盡人意,也不能叫廢了,隻是多了一點小缺陷。”
傲月覺得還是讓他麵對現實,他這隻腳再怎麼醫治都不可能回到以前正常的樣子了,這是他必須要麵對的結果。
夏侯玉軒眼中湧出無數的失望和傷悲:“為什麼當時那馬沒有把我踩死呢?”若死了,他就不用麵對這樣的結局了。
傲月知道要讓他現在馬上就接受很難,於是,耐心開導:“四殿下,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結果,不過,若說缺陷,拿你跟我比,你就應該覺得自己幸運多了。我從小頂著這張鬼見怕的臉,我受了多少的目光,聽了多少的譏諷,數都數不清了,若是我想不開,很多年前,我就早死了。我一個女子尚且敢活,你堂堂七尺男兒,難道還不如我麼?”
“我……”夏侯玉軒一時被傲月堵得心塞,細想之下,便覺得傲月說得很在理,在宣城,提起傲月,誰人不知,皆因她這張醜陋的臉。
傲月輕歎一聲,又繼續道:“就因為我這張臉,我承受著他人無法想像的壓力,有時候,我也想,我為什麼要這樣的活著?為什麼不讓自己解脫,可是,轉念一想,既然我連死都不怕,我為什麼還怕活著?我已經成了這樣,是無法改的事實,我能做的,就是試著去接受,並且慢慢習慣,別人要怎麼看我想我,那是他們的事情,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傲月的話句句直擊夏侯玉軒最脆弱的心房,他確實是因為無法麵對這樣的自己,更害怕,自己這個樣子,而讓阿蓮更加看不起他,其實,他的心結就在阿蓮身上。
“我知道,你喜歡阿蓮,可是,你應該知道,感情的事情不可能勉強,不是愛就可以收獲,有時候放手成全,看著他幸福,你也會同樣幸福,為他而幸福著。”
說到感情的事情,傲月的確比夏侯玉軒更深有感觸,她跟夏侯逸軒之間曲曲折折,誤會多多,如今,她不得不放手!
說不心痛,又有誰信呢?
“你和三哥……你們真的放棄了嗎?”這是夏侯玉軒第一次開口過問傲月和夏侯逸軒的事,以前,他始終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靜觀其變。
傲月怔了怔,跟著落寞的笑了笑:“現在的我跟你是同一個心態,如果你真的愛過了,那麼,你就懂得我現在的心情。”
末了,她還加上一句:“三哥和阿蓮都是我最在乎的人,我希望他們能永遠幸福快樂!”
夏侯玉軒沉默了,傲月的話每一句都說到了他最不願意去麵對心裏,忽然間,他豁然開朗,是啊,不能在一起,那就遠遠祝福她,不是放棄,而是尊重她的選擇。
在他的心裏,不管阿蓮愛與不愛他,他的愛都永遠在這裏不增不減。
然而,傲月和夏侯玉軒的對話卻一字不漏地傳進了站在門外夏侯逸軒的耳中,他親耳聽到傲月在放棄他們的愛,心中驀然一痛,垂在一旁的大手亦不由得握緊!
說不出來是憤怒還是激動,腦子裏就隻剩下一個念頭在重複著:她放棄了他們的愛!她放棄了他們之間曾經一起經曆過的一切!
其實,這幾天,他也一直在想著這整件事情,雖然他懷疑傲月,但是,心裏卻總有個聲音在反對:不可能是她!
那天他說的話很滿,他知道她心裏一定很難過,這幾天,她都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他真的很想再聽她解釋一遍。
“三哥,你怎麼站在這裏?”就在這時,阿蓮像平時一樣端著飯菜走了過來,看到夏侯逸軒像個傻瓜一樣站在門口,不由得很疑惑。
不過,在看到夏侯玉軒的門是開的,她便展顏一笑:“四殿下終於把門打開了,我正好做了些飯菜,估計他也餓了。”
阿蓮邊說邊端著飯菜與夏侯逸軒一同走了進去。
其實,在聽到阿蓮叫那一聲三哥時,傲月的身子便僵直了一下,那給夏侯玉軒換藥的手也似乎微微在顫抖,她不確定,剛才外麵的夏侯逸軒是否聽到了她跟夏侯玉軒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