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之夜,孤峰之上,煙鳳梧與舍心劍靈一同坐在兩塊岩石上烤火。
此時,山風徐徐,寒雲冷霧在二人身周飄蕩,背後一輪皓月如同一個偌大的玉盤,將二人的臉映的如同寒玉也似。
舍心劍靈眼中含笑,看著手中的一個精致小巧的麵人,煙鳳梧一麵捏弄著手中的麵塊,一邊抬頭看著她,笑嘻嘻的問:“怎麼樣?像不像?”
舍心劍靈嘟起嘴來:“一點都不像我!”
煙鳳梧登時心中一動,調笑道:“你見過你的樣子嗎?”
舍心劍靈微微一笑,卻是被他引動心事,麵上雖不動聲色,心中感傷起來。再看手中麵人在寒月映襯之下,居然越看越像那個煙冷月,登時把腮幫子都氣鼓了。
煙鳳梧看著她,微微一笑,手指飛快的將手中麵團捏了兩下,遞過去:“你看這個像不像。”
舍心劍靈一見他手上的麵人,風姿約綽,婀娜多姿,卻是長了一個胖胖的豬頭,舍心劍靈一把奪過來:“呸!給我把這個豬頭捏成你的樣子!”
煙鳳梧嘿嘿一笑,手指動的飛快,兩三下就把一個豬頭給捏成了一個俊俏的公子形象:“你看像不像我?”
舍心劍靈瞟了一眼:“你才沒這麼好看呢!”一把將那麵人從煙鳳梧手裏奪了過來,將兩個麵人揉成一團。
煙鳳梧一怔:“你幹什麼?”
舍心劍靈將手裏的麵團,掰成同等大小的兩塊,遞給煙鳳梧,道:“再捏一個你,再捏一個我!”
煙鳳梧問道:“為什麼?”
卻聽一個聲音如珠落玉盤:“鳳梧賢弟一向多情,怎麼今天連你身中有我,我身中有你,這樣的典故都忘了!”
“煙陵!”
二人一驚,連忙站了起來,回頭看時,卻見冷月之下立著兩個人,一個身形瘦削如同刀刻,另一個玉樹臨風與天上那輪皓月遙相呼應,正是煙陵與道胤真人!
“你們怎麼找到我們的?”
“你們今天與三麵魔頭交戰的時候,忘了隱去行跡,被我們發現了!”
煙鳳梧正要說話,卻忽覺舍心劍靈抓住了自己的袖口,一隻手還在微微側顫抖:“她在害怕?她怕什麼?”
卻聽舍心劍靈叫道:“你們想怎麼樣?”
道胤真人撚了撚胡須:“我們‘道主宗’講究道法自然,既然你們的道路已經由你們自己選擇,貧道也不準備再插手,至於煙陵的意思,那就要問他了!”
煙陵歎了口氣,道:“你不插手,我就算想插手,也無濟於事,弄不好還會傷了冷月妹妹的肉身,隻要舍心劍靈能夠在她附身與冷月妹妹這段時間裏保證冷月妹妹的肉身不受傷害,保證她遲早有一天會將肉身還給冷月妹妹,保證她不會傷害我冷月妹妹的靈識,我倒是不會為難他們。”
“喂,”煙鳳梧道,“你們,你們都想多了吧,我們,我們還沒怎麼樣呢!”
“哈哈,”道胤真人笑道,“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煙陵道:“情之一字,最是迷人雙眼!”
煙鳳梧與舍心劍靈相對了一眼,各自鉤起心中煩惱,既不知道當一切事情過去之後,二人該何以相處,何以自處,又不明白到時候該如何接納這段感情,更不敢想如果到最後雙方真的陷入愛戀之中,無法自拔,這段人魔之戀會不會令二人走向毀滅的道路。
這其中種種煙陵和道胤真人當然也能想到,他們自然也不願看到煙鳳梧身上會發生什麼悲劇,但是二人都是性情中人,知道感情一事,一旦發生,就算是情網中的自身也難以自拔,外人更是最不宜插手的,否則必然適得其反,是以二人隻能任由他去,到時候隻能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道胤真人似乎感覺到了氣氛有一些的沉重,便想岔開話題:“既然我們都以保證不會為難你們,如果你們相信我和煙陵的話,就將諦命術解開,這樣在將來的戰鬥和行動當中,也不會受到窒礙,如何?”
煙鳳梧剛要說話,卻聽舍心劍靈驚叫道:“不要!”
道胤真人眉頭一皺:“你不信貧道?”
舍心劍靈低下頭:“我是不信我自己,我怕一旦我沒了顧忌,我會……”
“嗯?”煙陵回轉頭來,“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如何叫別人相信你?”
舍心劍靈心裏一震,低下頭去。
道胤真人卻說道:“情之一字,最是令人迷惘,我想與其說舍心劍靈不相信自己,不如說她太在乎煙鳳梧了!”
煙鳳梧心中一震,偷偷瞥了身旁的舍心劍靈一眼,一張俏臉羞得緋紅,愈加的美豔不可方物,煙鳳梧的心禁不住“噗通,噗通”的,跳的厲害。
“究竟應不應該接受這份情感?”這一令他無比糾結的問題,此刻空前強烈的向他逼近過來。
“怎麼做,才不辜負小夢?”
“怎麼做,才不辜負月妹?”
“怎麼做,才不辜負自己?”
正在心中天人交戰的時候,卻聽一個蒼老沉著的聲音,含著些微的笑意說道:“太多了!”
煙鳳梧心中一震,抬起頭來。
道胤真人繼續說道:“既想要不辜負斯人,又想要不辜負伊人,還想要不辜負自己,這樣的十全之事世上怎麼會有呢?”
煙陵道:“情關易縱難收,還望賢弟,擅自珍重!”
煙鳳梧心道:“你說的倒輕巧啊!”
道胤真人哈哈一笑:“既然這樣,我們不妨坐下,來聊聊正事如何?”
“正事?”煙鳳梧道,“什麼正事?”
道胤真人徑自走到火堆旁邊坐下,道:“之前與你們交戰的那人,便是‘愁雲’劍靈,而那‘愁雲’劍,一向是被鎮壓在‘天符宗’當中,如今妖劍入世,足以說明‘天符宗’已經開始行動了。”
之前煙陵已將道胤真人對“天符宗”的懷疑告知了煙鳳梧,煙鳳梧尚不能完全相信,今日見到那手持“愁雲”劍的女子,之後又被舍心劍靈告知,那劍正是“愁雲”劍,心中已經開始相信先前煙陵所說,而今聽到道胤真人將此事重提,心中已然有七八分相信了。
再加上道胤真人在方才的言談中對自己多有袒護提點,一時煙鳳梧心中對這個道胤真人大有好感。
而舍心劍靈本來便沒有什麼正邪之見,所以當下道胤真人一提這個話題,四人便瞬間融入,再也沒有什麼過多的解釋贅言。
煙鳳梧向來聰明,將事情從前到後想了一遍,皺眉說道:“道胤真人,晚輩有一事不解。”
道胤真人道:“哦,請道其詳?”
煙鳳梧道:“根據眼下的情況看來,‘天符宗’意圖得到四把妖劍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為了不讓天下英雄懷疑,他們便與‘妖獸森林’勾結,在半途奪走這三把妖劍,隻有這樣在將來四劍齊出亂世之時,他們‘天符宗’才會有托詞。既然天符宗這樣做的目的是想要掩人耳目,那為何還會派人手持‘愁雲’劍現身奪劍呢?眾所周知,‘愁雲’劍一直以來都鎮壓在‘天符宗’,他們這樣做,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道胤真人笑道:“不愧是煙家後輩中,最聰明最懂謀略的一個,一眼便看出了問題的所在呀!我且問你,在連日以來的交鋒之中,你可能猜出這‘妖獸森林’中都是些什麼人?”
煙鳳梧抬頭望天眼中露出無數追思之態:“這‘妖獸森林’在久遠之前本是一塊野地森林,並無什麼主人,其中遍布無數野生的妖獸,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忽然就出現了一個什麼‘妖獸森林’之主,統領林中的妖獸。我還在經營家族生意的時候,曾經數次與這妖獸森林中的人交鋒,都沒有看出他們的底細,直到後來我得知了‘妖冥宗’的事情,在聯係今天下午與三麵魔頭的交鋒,幾乎已經可以斷定,這‘妖獸森林’中的人,正是那‘妖冥宗’的殘部!”
道胤真人笑道:“好好,果然聰明,然而……”
煙鳳梧皺眉道:“怎樣?”
道胤真人長歎一聲:“然而,並不是殘部,而是全部!”
煙鳳梧道:“什麼?”
道胤真人道:“在你們的傳說中,是‘妖冥宗’與其餘三宗惡鬥導致兩敗俱傷,而後‘天符宗’突然殺出將‘妖冥宗’驅逐到蠻荒之境,其實……唉!”
煙陵心中也大是好奇,道:“似乎有些事,你連我也不曾說過。”
道胤真人道:“其實這件事對於你們來說,太過難以接受,我本想等到我們會齊了我在一件一件的講給你們聽,沒想到‘天符宗’的動作如此之快,而煙秋雨煙霸兩人此刻又都漸漸步入了‘天符宗’的地盤,所以,我們也要加快速度,我決定就在今晚將這四把妖劍牽連的所有事情告訴你們知道。”
舍心劍靈微微一笑,低頭不語。
道胤真人看了她一眼:“別看你長年被封閉在妖劍當中,在此前更是修行了幾千年,但是即便是你也不知道這四把劍的來曆以及它們原本的用途。”
舍心劍靈細細一想:“我還真的不知道,比如世間有那麼多的寶物寶劍,為何單挑這四把劍封住我們?還有這四把劍造型奇特,劍上原本的花紋看似各不相同,湊到一起卻是一幅奇畫,之前沒想到這麼多,現在經你這樣一說,我到真的有些弄不懂了!”
道胤真人道:“雖然你們修行千年,修為幾乎已經是世間所有魔神最高和最早的,但是關於這些秘辛你們不可能了解,因為它們隻被記載在四大宗的密鑒之上,隻有四宗之中長老級別以上的人才有資格知道。而且這些知道的人也都被四宗的掌門人下了‘閉口淨神咒’一旦泄露便當即受天雷亟身,形神俱滅。我臨來時,因感覺到此行可能會泄露這個秘密,所以請求掌門師兄為我撤去了那‘閉口淨神咒’這才敢對你們說知。”
煙陵驚道:“究竟是怎樣的秘辛,要這樣嚴密?”
道胤真人看了舍心劍靈一眼:“你還記的自己,是怎樣入魔的嗎?”
舍心劍靈道:“我記得當時我心中充滿了怨毒,充滿了對感情的絕望,而就在這個時候,我感受到了前方有……怎麼說呢?感受到前麵有一堆,十分複雜的情感向我靠近,這一堆情感中,有憤怒,有迷茫,有純粹的殺戮,還有,還有像我當時那樣,滿腹的怨恨,而就在我感受到它們的時候,這些感情當中那股與我最相近的感情猛地鑽進了我的身體裏,占據了我,與我融為一體,我就這樣有了無上的魔力。”舍心劍靈說著,整個身子都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是的,”煙鳳梧握住舍心劍靈一隻手,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感受過!”
舍心劍靈看了他一眼,疲憊的將整個身子靠在他肩頭。
道胤真人點了點頭:“這樣說來,你完全可以說是被你口中那‘一堆’感情所造就,你知道這‘一堆’感情屬於誰嗎?”
“屬於誰?”舍心劍靈驚道,“我從來不敢想他們是會有主人的,因為我不敢想象有哪個人能夠背負那麼多的負麵情緒。”
道胤真人道:“那不是一個人,是一個魔頭,一個比你們四個還要久遠,還要強大的多的魔頭!就連我們也不知道它的來曆,在四大宗的典籍中,隻記載著它曾經與天為敵,而且創世天神都無法殺死他,後來創世天神聯合昊天上帝也就是如今‘上天雲界’之主,還有後土大神和太陽神這四位最崇高的大神合力,才僅僅製服了他將他封印,沒有想到他,居然元神出竅,隱姓埋名繼續在人間作惡,為了釋放自己的肉身,他打造了‘祭魂’、‘舍心’、‘獸紋’、‘愁雲’四把寶劍,這四件對應四位天神在封印之地所設下的地、水、火、風,四大元素,利用四劍毀掉四大元素,就可以釋放他的肉身。”
煙鳳梧道:“這四把劍本身就是由魔物鑄造?那關於他們的傳說?”
道胤真人道:“這四把劍,經曆了數不清的歲月的洗練,又有無數派門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將許多功勞攬到自己身上,所以久而久之,這四把劍究竟由誰鑄造也就漸漸的不為世人所知了。”
煙鳳梧點頭不語。
道胤真人繼續說道:“幸虧當時四大天神發覺了此魔的行動,再度聯手徹底的毀滅了他的元神,但是此魔修為高深居然已經跳出了元神的窠臼,雖說元神被滅,卻依然可以保有一絲元靈不滅,這一絲元靈在宇宙間搜集他的元神碎片,凝聚成一種隻能靠著相同情緒之間的感應才能夠感知的一種怨念——也就是你口中的那‘一堆感情’而這個時候,四大天神也已經發覺,派出天神追捕。萬不得已之下,他才放棄自身的元神,將自己的怨念分批寄存在當時他所見的最怨恨,最絕望,最暴虐,最嗜殺的四個人身上,這才有了你們四大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