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元書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唇角是往上揚的。
一時又覺得羞恥。
兒女都那麼大了,她居然還像豆蔻少女一樣渴望愛情。
可是她也才四十九歲,人生剛過半,如果活一百年,後麵她還有五十一年的餘生。
那麼漫長的餘生,找個喜歡的人陪伴,不過分吧,哪怕隻是一陣子。
將離婚協議書敲好,打印出來,一式三份,裝進抽屜裏。
元書湉開始處理公事。
忙完,出來夜色已黑。
坐在車上,她吩咐司機:“去商場。”
“好的,三小姐。”
元書湉喜歡這個稱呼。
仿佛又回到了二十歲。
那時的她年輕漂亮,鮮活,沒被婚姻所累。
來到商場,元書湉沒逛任何樓層,直接乘電梯去了男鞋部,隻要43碼的鞋。
休閑鞋、運動鞋、皮鞋、布鞋、拖鞋,各買了好幾雙。
司機拎著數個購物袋,隻覺得頭皮發麻。
印象裏的夫人,從來沒這麼放肆過。
上了車,元書湉道:“去濱海別墅。”
司機嘴上恭敬地應著,卻一個頭兩個大。
往常她見她那位初戀前男友,一個月見個一兩回,有事時才見,最近幾年見的次數更少了。
可是見海邊別墅那個男人,卻一天要見三次。
那別墅位置太偏僻,從城中心駛過去,要開一兩個小時。
司機覺得今天一直都在路上往返。
漫長的行程後,車子抵達別墅。
元書湉吩咐司機:“你把鞋送進去吧。”
司機應著,剛要推開車門下車。
元書湉想到祁連可能在防空洞裏,要輸密碼。
她改口:“算了,我去送吧。”
司機說:“鞋子很沉,我幫您拎進去。”
“行。”
元書湉打開包,從裏麵取出鏡子和口紅,對著鏡子補了補妝。
眼角已經悄然爬上細細的紋,一頭黑發遠不如年輕時濃密,白天細看會夾雜幾絲白發。
她有些灰心,把鏡子扔進包裏,問司機:“我是不是老了?”
司機忙說:“您保養得好,看外表像三十歲左右。如果您不說,沒人會知道您的真實年齡。”
元書湉虛浮地笑笑。
如果三十歲的時候,能離掉婚就好了。
可是那時候父親威嚴尚在,大哥二哥正往上爬,壓根不容許她離婚。
她從包中掏出定製香水,往脖頸和手腕間擦了擦。
淡而清雅的植物香,讓她心情稍微好了點。
司機將鞋拎到樓房,元書湉讓他把鞋放下,去車裏等著。
她輸入指紋,打開門鎖。
拎著鞋走進去,剛要朝電梯廳方向走去。
一扭頭,卻瞧見落地窗前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負手而立。
身上的衣服正是她上午在商場買的。
上衣是素白色亞麻材質,卡其色同麵料長褲。
這種材質的衣服很挑人,軟軟皺皺的,沒有型,但凡氣質差點,就會穿出邋裏邋遢的感覺。
可是穿在祁連身上卻十分好看,鬆弛閑適,清爽,有一種閑雲野鶴的感覺。
很難想象,他是一個江洋大盜。
元書湉喊道:“是祁先生嗎?”
祁連回眸,衝她很淡地笑了笑,“是我。”
那淡定自如的模樣,仿佛一早猜到她會來。
所以他站在窗前等她。
這種默契是她以前從未遇到過的。
“買了幾雙鞋。”元書湉將手中拎著的十餘個購物袋放到地上。
裝在鞋盒裏的男鞋很沉,購物袋的拎繩將她的手勒出數道淺淺的紅印,有點疼,有點癢。
祁連這次沒說謝,也沒喊姐,隻是抬腳朝她走過來。
走到麵前,他俯身,拉起元書湉的手,握在掌心,手指輕撫那紅印。
元書湉怔住,眼睛烏黑微轉,盯著他的臉。
她一動不能動。
他太大膽了!
好一會兒,元書湉才回過神來,說:“知道你在做什麼?”
祁連唇角微動,表情仍淡定自若,“知道。”
“我還沒離婚。”
祁連垂眸望著她的眼睛,“隻要你想離,我幫你。”
“你自己的自由都決定不了,怎麼幫我?”
祁連握住她的手,“小夕是我一手教出來的。”
言外之意,他沒她想象的那麼弱。
他比林夕更厲害。
元書湉耳朵嗡鳴,隻覺得被他握住的手仿佛要融化。
她克製著過快的心跳說:“我不年輕了。”
“我也不年輕了。”
“你看著像三十歲,而我已經四十九歲了。”
祁連道:“我四十多,和你差不了幾歲,年齡不是問題。”
“我結過婚,有兩個孩子。”
“我沒結過婚,但是有個十幾歲的徒弟,亦是養女。”
元書湉深呼吸一口氣,仰起頭,盯著他。
她覺得自己的牙齒微微發顫。
不知什麼原因。
她打小出身顯赫,無論出席再大的場合,都不會怯場,更不會像現在這樣唇齒發顫。
她費力地蠕動著嘴唇說:“等你以後安全了,離開這裏,去外麵可以找二十幾歲的小姑娘,為什麼對我這種半老徐娘感興趣?”
祁連垂首,臉似有若無地擦著她的臉,將嘴挪到她耳邊,低聲說:“我不知道,但是我想順從自己的心。”
元書湉被他碰過的地方,已經麻了。
酥了。
她也是這種狀態。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
她已經不年輕了,在公司是強勢幹練的元副董,在家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本該成熟的年齡,卻做出了如此離譜又荒唐的事。
可是她想為自己活一回,想順從自己的心。
她用虛空的聲音說:“我明天一早和他談離婚。”
“我去幫你。”
“你的行蹤需要保密,不能自由出入。”
祁連立直身姿,極輕一笑,“小夕的易容術是我教的。”
“你想易容成誰?”
“元峻,也可以是任何一個身形和我差不多的男人。”
元書湉還是擔心,“萬一暴露行蹤,你會很危險,你考慮清楚。”
祁連忽然俯身,手臂伸到她腰後,單手將她抱起來,接著朝樓梯走去。
元書湉身體瞬間騰空,神色慌張地問:“你要做什麼?”
祁連不答。
他單手抱著她,順著樓梯欄杆往上滑。
還沒等元書湉反應過來,他已經抱著她從樓梯欄杆滑上了二樓。
速度快到不過眨眼之間。
元書湉哪經過這陣仗?
心髒撲簌撲簌跳得飛快,臉已經嚇得泛白。
祁連鬆開她,將她放到地上,道:“你爸的龍虎隊關不住我,我一直沒跑,是因為小夕。”
他盯著她泛白的臉,語氣沉硬,“我在這裏不跑,是因為你。”
習慣了初戀前男友的懦弱,突然冒出來個如此強硬又大膽的男人。
元書湉一時有些不適應。
意外又欣喜。
這才是真正的男人吧?
他是大盜,他來這裏是躲難的,他寄人籬下,可是他有擔當有勇有謀,更難得的是他磊落利索,喜歡就是喜歡,喜歡不遮掩,不虛偽,喜歡她就幫她擺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