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弦卻覺得蘇嫿在替顧謹堯打掩護。
外婆下葬那天,他親眼看到過顧謹堯兩次。
他就那麼大咧咧地站在斷橋邊,站在水塘對岸,遠遠地望著蘇嫿。
那眼裏的深情,隔山隔海都擋不住。
蘇嫿的手前腳受傷,後腳楚鎖鎖的手就被砸爛了,傷的同樣是左手,四根手指頭。
楚鎖鎖打了蘇嫿一巴掌,當晚她的臉就被打得腫成豬頭。
如果陸堯真死了,這些巧合怎麼解釋?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陸堯沒死,改頭換麵,變成了顧謹堯。
要麼,就是蘇嫿撒謊了。
兩個推測,顧北弦寧願相信第一個。
想到每次一提“阿堯”二字,蘇嫿就情緒大變,顧北弦不再同她爭辯,不動聲色地拿起餐刀切了一塊鵝肝,喂到她嘴裏,“多吃點,前幾天修畫辛苦了。”
蘇嫿以為他不生氣了,便也恢複正常,吃起來。
吃得差不多時,蘇嫿結了賬,去衛生間。
遠處一道身影悄悄尾隨著她,也來到衛生間。
蘇嫿從衛生間出來,洗手。
旁邊一個年輕女人,走到另一個洗手盆前,也打開水龍頭洗起手來,邊洗邊說:“蘇嫿姐,你也來這裏吃飯啊?”
蘇嫿偏頭一看,是楚鎖鎖。
真是煩透了她。
哪哪兒都有她,蒼蠅一樣,陰魂不散。
蘇嫿淡淡道:“你跟蹤我?”
楚鎖鎖嗤笑一聲,“我們天天來這裏吃飯,碰巧遇上罷了。”
蘇嫿懶得搭理她,繼續低頭洗手。
楚鎖鎖關上水龍頭,雙臂環胸看著她,用很輕蔑的口吻說:“蘇嫿姐這種小山溝溝裏出來的,大概是第一次來這麼浪漫的地方吃飯吧,有沒有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啊?”
蘇嫿覺得自己脾氣一直都挺好的。
可楚鎖鎖卻屢次挑戰她的忍耐性。
蘇嫿勾了勾唇角,“一個隻能依靠父母的寄生蟲,哪來的臉笑話我?”
楚鎖鎖的臉,唰地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索性懶得裝了,直接開門見山地說:“你真的比我想象得還要死纏爛打,都到民政局了,還賴著不離婚。”
逼她和顧北弦離婚,才是她的本意。
蘇嫿冷笑,“離不離婚,是我和顧北弦夫妻倆的事,關你屁事?”
楚鎖鎖眼底一抹譏誚,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陰陽怪氣地說:“要不是你外婆死得巧,你們早就離婚了。你外婆可真會挑時候死啊,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趕在你們要離婚那天死,就是為了阻止你們離婚吧。你們這些小門小戶的女人,就是有心機啊,好不容易攀上個高枝,千方百計,也要纏著北弦哥,死不鬆手。”
一股怒氣在蘇嫿每個毛孔裏橫衝直撞。
瞳孔逐漸變大,連她自己都能看到她即將要燃起的怒火。
她幾乎是想也沒想,一把抓起楚鎖鎖胸口的衣服,用力把她摔到牆上。
楚鎖鎖後背咚的一聲撞到堅硬的牆壁上,疼得呲牙咧嘴。
蘇嫿手起掌落。
“啪!”
一巴掌狠狠甩到了楚鎖鎖的臉上。
因為憤怒,這一巴掌用盡了蘇嫿所有的力氣,打得又快又響又狠。
楚鎖鎖的臉登時就腫得老高。
白皙的半邊臉上,清晰地落了五道鮮紅的手指印。
楚鎖鎖眼淚奪眶而出,疼得半天沒緩過勁來。
忽然,她抬起頭,衝門口方向哽咽道:“北弦哥,你看清蘇嫿姐的真實麵目了嗎?你看她平時多會裝啊,在你麵前溫溫柔柔,脾氣好得不得了,其實就是個潑婦,打起人來凶神惡煞。”
蘇嫿心裏咯噔一下,緩緩回過頭。
看到顧北弦就站在衛生間外麵,長身玉立,波瀾不驚地看著她們倆。
蘇嫿這才意識到,剛才楚鎖鎖為什麼要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那些話了,就是為了刺激她動手。
上次顧北弦向著她,是因為楚鎖鎖先動的手。
可這次,是她先動的手。
蘇嫿靜靜地看著顧北弦,等待他的反應。
見他一言不發,隻微抿薄唇,冷冷淡淡地望著她們倆。
她忽然意識到,他不出聲,其實就是在向著自己了。
畢竟這次是她先動的手。
顧氏集團和楚氏集團又是合作關係,有些事,他不好做得太明目張膽。
蘇嫿心裏有數了,清清冷冷地瞧著楚鎖鎖,說:“你這個人好奇怪,他是我老公,對我和我家人那麼好,我當然要對他溫柔了。你覬覦我老公,屢次挑釁我,汙蔑我外婆,還想讓我對你溫柔?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楚鎖鎖一時語塞,淚眼婆娑地看著顧北弦,指著自己紅腫的半邊臉,委委屈屈道:“北弦哥,你看她把我的臉打的……”
顧北弦沒理她,漆黑瞳孔沉靜地鎖定蘇嫿,溫聲問:“你挨打了沒?”
蘇嫿搖搖頭。
這偏袒,也太明目張膽了。
楚鎖鎖快要氣不活了,“北弦哥,你答應顧叔叔要好好照顧我的,你都忘了嗎?”
顧北弦淡聲道:“我隻答應他,在工作上好好照顧你。”
楚鎖鎖悲悲戚戚,“北弦哥,我們青梅竹馬十幾年的感情,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點嘛……”
忽聽一道男聲喊道:“鎖鎖,別說了,快出來。”
蘇嫿尋聲看過去,是楚鎖鎖的哥哥,楚墨沉。
蘇嫿一時不知該以何種態度麵對他。
楚墨沉卻衝她微微點了下頭,說:“抱歉。”
蘇嫿頗感意外。
畢竟她剛才的確結結實實地打了楚鎖鎖一巴掌。
楚鎖鎖見討不著什麼便宜,衝蘇嫿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手指剛才沾到了楚鎖鎖的臉,蘇嫿嫌髒,重新洗了把手。
出來,和顧北弦並肩朝出口方向走。
顧北弦語氣平淡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凶,剛才那一巴掌,打得隔老遠就聽到了。”
聽到巴掌聲,他以為蘇嫿被人欺負了,就快步趕了過來。
蘇嫿一時猜不透他什麼意思,問:“你也覺得我裝?對我失望了?”
顧北弦俊臉微微繃著,“是有點。”
蘇嫿生氣了,酸溜溜地說:“我打你前女友,你心疼了?”
“為什麼打她?”
“她罵我外婆,我才動手的。罵我可以,就是不能罵我外婆,說都不能說!”蘇嫿氣鼓鼓的,眼圈卻紅了。
顧北弦見她認真了,不再逗她,抬手摸摸她的頭,語氣調柔說:“我沒心疼她。就是看慣了你溫柔的模樣,第一次見你奶凶奶凶的樣子,有點意外。以前我脾氣那麼差,你都沒對我凶過。”
奶凶奶凶?
蘇嫿怔住。
本來還以為他要偏袒楚鎖鎖,心裏氣得不行。
誰知他話鋒一轉,她瞬間就破防了。
她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幾乎是脫口而出道:“你是我老公啊,是我最親的人,我疼你都來不及,怎麼舍得凶你?”
顧北弦眼尾情不自禁地浮起笑意。
捏起她的下巴,把她推到牆角,在她唇上飛快地啄了一口。
心情超好的樣子。
因為她去見顧謹堯,他憋了一肚子的氣,就這麼被她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