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顧逸風。
顧胤並不意外。
他伸手整整被弄皺的衣袖,雙手插兜靠到車身上,笑了個滿不在乎的笑,“我坐在車裏抽煙,就是為了等你,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顧逸風唇角勾起一抹淺淺弧度,“你消息倒是挺靈通,從哪裏打聽到的?”
顧胤下巴微抬,“不用打聽,你朋友遍地,我朋友也遍地,朋友看到的唄。你和顧纖雲去民政局晃蕩,肯定不是去結婚,不結就是離。怪隻怪你和顧纖雲長得太有辨識度,戴墨鏡有什麼用?照樣能被認出來。”
顧逸風語氣疏離,“我和纖雲隻是離婚,不是不相愛,花別送了,適可而止吧。”
“離婚了,顧纖雲就是單身身份,我有權利追求她,你沒權利阻止我。”
顧逸風笑容變涼,語氣仍斯文,“我勸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既然離婚,就說明你們的婚姻有問題。你給不了纖雲幸福,我能給,我不在乎她結過婚,也不在乎她懷過孕。”
顧逸風冷著一張俊臉看他,“別逼我動手抽你。”
顧胤哈哈一笑,“看吧,從小到大,你隻會以強欺弱。十幾歲時,你強行把纖雲從我手中奪走,我以為你能好好善待她,給她幸福,結果你把她折磨得千瘡百孔。你都不要她了,還不允許我要?再霸道也不是這麼個霸道法,是不?”
話音剛落,隻聽咚的一聲響!
顧胤臉上挨了一拳!
顴骨巨疼!
頭被打得歪到一邊,身子趔趄了好幾下,顧胤才站穩。
緩了會兒,他哢嚓一聲,扭扭脖子,臉上是憤怒和不甘。
抬手摸摸顴骨,沒出血,但是腫了。
手垂下,顧胤譏笑,“顧總是不是忘記地下停車場有監控了?你打人的畫麵,如果被傳到網上,你猜,會不會影響你大總裁的形象?堂堂顧大總裁在人前道貌岸然,翩翩君子,私底下卻是個暴力狂,你的員工會怎麼想你?萬千股民得多失望?你們顧氏集團的股值可禁不住跌啊。”
顧逸風麵色波瀾不變,淡聲道:“盡管去傳。再去騷擾顧纖雲,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撂下這句話,顧逸風邁開長腿,大步如風地走了。
顧胤回頭看看,沒有他的人。
一時摸不準顧逸風為什麼如此張狂?
猶豫片刻,他乘電梯去了物業。
來到監控室,調出剛才的監控。
可是監控畫麵隻看到他頭歪向一邊,身子趔趄幾下,卻看不到是誰出的手。
顧胤氣得猛一捶桌麵!
明明自己挨了打,卻找不到證據!
顧逸風出拳速度太快,快到監控捕捉不到!
難怪他那麼有恃無恐!
顧胤沒回家,重新上車,去了市郊一處武館。
進去發泄了大半晚上。
累到極致時,他一身臭汗地癱到沙發上,摸摸顴骨上的傷,萌生出想找殺手暗殺顧逸風的念頭。
可是腦子裏又浮現出小時候,顧逸風來給他送玩具和衣服,奶聲奶氣地喊他表哥的畫麵。
顧胤痛苦地抱住頭。
恨自己為什麼如此分裂?
做好人不夠格,做壞人又狠不下心,夾在中間被兩種情緒左右撕扯。
他想,如果能娶到顧纖雲,他是不是會好點?
隻有顧纖雲能把他徹底變好吧,隻有她能。
其他女人都做不到。
他摸出手機,對著自己紅腫的顴骨拍了張照片,登陸郵箱,發到顧纖雲的辦公郵箱,附文字:剛被逸風打了,不過我不怪他。好懷念小時候的我們,三個人一起玩,有說有笑,天真無邪。小時候的你,很暖很可愛,是我一生的光。
其實小時候一起玩的有很多個孩子,可他隻記得他們三個。
第二天。
顧纖雲去公司收辦公郵件時,就收到了這張照片。
不用查,都知道是顧胤發來的。
盯著顧胤紅腫的顴骨,她沉默了幾秒鍾,什麼都沒做,便拿起文件開始翻閱。
不能打電話去問顧胤。
一問,他會以為她關心他。
既然不愛,就不要給他任何希望。
沒翻幾頁,秘書和其他工作人員抱著兩大束花走進來。
一束漂亮的藍色妖姬。
一束嬌豔欲滴的進口紅玫瑰。
紅玫瑰碗口那麼大,花瓣呈紅絲絨質地,一看就是價格不菲的稀有品種。
花束都沒留名字,但是顧纖雲知道,一束是顧胤送來的,一束是顧逸風送的。
顧纖雲吩咐秘書:“交待前台,再有來送藍色的妖姬,直接拒收,其他花收下。”
“好的顧總,那今天這花怎麼處理?”
“藍色妖姬你拿走,玫瑰花放到博古架上擺好。”
秘書擺好退出去。
處理完公事,顧纖雲走到博古架前,垂眸凝視開得正豔的紅玫瑰。
看了會兒,她伸出纖長手指輕撚花瓣。
花瓣觸感柔軟,如顧逸風的唇瓣。
想到他曾用那麼柔軟的唇親吻她的唇和身體,她心底一片柔軟。
她愛他。
這份愛,沒有因為婚姻的戛然而止,而截斷。
哪怕他和米煦廝混到一起,沒有節操,可她仍然愛他。
原來愛一個人,會無底線地原諒。
不愛一個人,他做什麼,她都無動於衷。
愛情這東西,最不講道理。
一周後。
顧纖雲帶著助理和保鏢等人,要出差去國外。
有一批古董,晚清末年被八國聯軍燒殺搶掠奪走,她帶人前去以個人名義拍回來。
這種拍賣要和外國人打心理戰和價格戰,必須由她親自出麵指揮。
剛要動身,在一樓大廳碰到顧傲霆。
短短幾天不見,顧傲霆憔悴了不少。
原本挺精神挺魁梧挺霸氣的一個老頭兒,如今萎靡不振,像被霜打過的茄子,白頭發長出來,都沒心情染了。
一見麵,他就唉聲歎氣的。
顧纖雲把他讓到旁邊的會客室,吩咐秘書倒了茶,問道:“爺爺,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顧傲霆重重歎了口氣。
把所有人都支出去,他這才小聲說:“逸風來真的了,和那個米煦在半山別墅同居了,一下班家也不回,就去找他。那個米煦也是,明明家在澳洲,不回澳洲,也不管公事,就躲在密室裏等逸風。受著傷,還給逸風做菜吃。”
“我勸過,他不聽。”
顧傲霆盯著她的眼睛,試探的語氣小心地說:“要不,你回來吧?”
顧纖雲一怔,過片刻才反應過來,“可我生不出孩子,試管嬰兒也失敗了,目前的醫學解決不了夫妻基因不匹配的問題。”
“你先回來,把米煦趕走再說。”
顧纖雲懂了。
他這是要拿她當槍使,借刀殺人,以夷製夷。
是緩兵之計。
顧纖雲淡淡一笑,“爺爺,婚姻大事不是兒戲,離了就是離了。我得去機場了,有民族大事要處理,民族大義麵前,兒女情長皆是小事。等我回來再好好招待您,再不走,該趕不上飛機了。”
“那,行吧,注意安全。”
“好的爺爺。”
顧纖雲拉開門,和等候在外麵助理等人一起離開。
來到機場登機,顧纖雲訂的是商務艙。
給助理保鏢也訂的是商務艙。
顧纖雲剛坐好,旁邊座位傳來一道好聽的男聲,“你好。”
顧纖雲偏頭。
旁邊座位上坐著一個容貌英俊的男人。
男人摘下墨鏡,露出一張熟悉的麵孔。
他朝顧纖雲伸出一隻修長冷白的手,“認識一下,我叫顧逸風,請問美麗的小姐要去哪個國家?”
短暫愣怔後,顧纖雲唇角揚起,又驚喜又生氣,下意識地打了下他的手,嗔道:“抱歉,我不想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