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大案

() 須知在電話裏頭,蕭司長介紹到賈銘世的時候,用的是“我一個姐妹的孩”這樣的定語!

以蕭司長的身份,什麼人夠得上資格和她以姐妹相稱?至少也該是和她身份相當的,不定也是大有身份的世家大姐或者豪門大少nǎinǎi。甚至兩個身份都占全了。

政治聯姻不但在京城在所多有,就算在省裏也並不鮮見。

官員的子女,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父母給他們圈定的首選對象,必定是另一戶官員的子女。這樣才能做到強強聯合,保證富貴和勢力代代傳承下去。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敏感ìng,廖廳長才迫不及待地趕到了招待所。廖廳長隻有四十幾歲年紀,在廳局級幹部之中,算得是十分的年輕,心氣甚高,時時刻刻想要更上一層樓。衛生廳是一個專業ìng極強的單位,做到廳長,幾乎已經到頂了,想要更上一層樓,通常隻有兩個出路。其一是去衛生部擔任部領導,要不就是在省裏擔任分管教科文衛工作的副省長。想要以衛生廳長的身份出任地市委書記,然後再升任副省長、省委副書記之類的職務,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是一條羊腸道,越是往上,越是狹窄。廖廳長眼下就站在了羊腸道的瓶頸之處,任何一個可能成為助力的機會,他都不想放過。

再也料不到蕭司長一個電話,就將這樣一位高度疑似“世家子”的年輕人,推到了自己麵前。

故而廖廳長此時心中的激動,絲毫也不在劉茂林之下。

賈銘世微笑道:“我們也是剛到沒多久,麻煩廖廳長,真是不好意思。”

“哎,銘世同誌哪裏話,這個怎麼能叫做麻煩呢?你向我們推薦人才,我應該感謝你才對,哈哈……”招待所的條件一般,賈銘世住的又是普通的標準間,房間不是很寬敞,整個房間裏就一張椅子,賈銘世恭請廖廳長在椅子上落座,自己和劉茂林還有廖廳長的秘書,都坐在床上。

“廖廳長求賢若渴,正是我們學習的好榜樣。書記,請劉醫生過來吧,把她的工作向廖廳長好好彙報一下。”賈銘世笑著道,遣詞造句非常到位,是標準的官樣文章。

廖廳長一聽,心中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賈銘世年紀輕輕,本身隻是遠山縣一名的副書記,如果不是生長在政治世家,言談舉止絕不是這樣的。

“哎,好好,廖廳長您先坐,我去把孩叫過來。”

“好,你去吧!”廖廳長隨口答應,正眼也不向劉茂林望一下,滿腹心思,專一放在了賈銘世身上。

劉芸聽了劉茂林的話,也是驚得目瞪口呆,半回不過神來。

“爸,真的是衛生廳的廖廳長?”

震驚良久,劉芸才問道,聲音也壓低了些,似乎生怕有人聽到了。對於她們這些醫生護士,衛生廳廳長就是最大的領導了。竟然親自登門來拜訪,與這些到處碰壁的“待遇”,相差何止萬裏。

“這還能有假?”劉茂林喜滋滋的。

“爸,萬一要是有假呢?”劉芸又狐疑起來。廖廳長的所作所為,實在有違常理。哪有被求的人反過來登門拜訪求人的人?

劉茂林不由生氣地道:“芸兒,你怎麼回事?怎麼老是這樣疑神疑鬼的。我們又不是做生意的大老板,手裏有大把的票子。人家搞一個假廳長過來,騙我們什麼東西?虧你自己還是醫生,這樣疑神疑鬼,要是被別人知道了,誰敢找你看病?”

劉芸被父親數落了一頓,臉紅紅的。

“您好您好,廖廳長,這就是我孩劉芸,在遠山縣中醫院上班……”劉茂林忙不迭地將女兒介紹給廖廳長。

廖廳長並不起身,就坐在椅子裏和劉芸握了握手,隨便打量了劉芸幾眼,道:“劉同誌是個什麼情況,吧。”

劉芸原本還有些不大相信,待得見了廖廳長這般模樣,心中再也沒有絲毫的懷疑。廖廳長一看就是那種當大官的人,這個氣度是裝不出來的。有些騙子假扮官員,也隻能騙到普通老百姓和zhèng fǔ幹部,若將他和真正的大官擺在一起,真假立判。

在廖廳長麵前,劉芸所有的傲氣都拋到九霄雲外,變得拘謹起來,連忙介紹了自己的基本情況,甚至還有點犯起了結巴。

廖廳長邊聽邊點頭,又問了問劉芸這一次參加評選的是哪篇論文,劉芸便了論文的題目,不待廖廳長吩咐,坐在床沿上的副主任早已掏出本子,將論文題目記在了本子上。

待得劉芸還要詳細彙報論文的內容,廖廳長擺了擺手,道:“這個就不必彙報了,我會回去看的。這一回中醫學會的年會,參加評比的論文比較多,高水平的論文也不在少數,獲獎名額就是那麼幾個,僧多粥少,我也不大好辦啊……”

劉茂林和劉芸又緊張起來。

求領導辦事,最害怕的就是領導打官腔。

賈銘世笑道:“衛生係統的事情難得住別人,我信。但要能難得住廖廳長您,我什麼也不信。”

“哈哈,銘世同誌真幽默……放心,既然蕭司長親口下了指示,我一定盡力。哈哈,銘世同誌,相請不如偶遇,你們遠來是客,今就由我做東,一起去吃個便飯。”廖廳長著,神情熱切地望著賈銘世,似乎生怕他不答應。

劉芸完全傻了眼,廖廳長不但親自上門來拜訪,還主動宴請他們。這個賈銘世竟然有偌大麵子,莫非真是個了不起的大角sè?

這麼想著,劉芸便忍不住往賈銘世臉上一瞥一瞥的,帶了三分羞澀三分好奇。

賈銘世也不推辭,笑著接受了廖廳長的邀請。

人家屁顛屁顛地上門來給你服務,算是禮數相當周到。一起吃個飯的臉麵,還是要給的。這也是官場的規矩。至於以後怎麼發展,就看廖廳長上不上道了。

當下一行人去了大寧市最有名的“十一大飯店”,廖廳長點了滿滿一桌子菜,酒也是五糧液,規格很高。席間,廖廳長拐彎抹角地探聽賈銘世與蕭司長的真正關係,劉茂林也豎起了耳朵。賈銘世隻是微笑,語焉不詳。

廖廳長便益發敬重起來。

官場上就是這樣,你越是做出神秘的樣子,人家便越是對你恭敬。

廖廳長辦事很光棍,果然沒有令人失望。兩之後,省中醫學會年會召開,劉芸的論文如願以償評上了二等獎,獲得了五千元獎金和大紅燙金的榮譽證書。

這兩時間,賈銘世在大寧和老同學聚了會,喝了個痛快。

回去遠山縣的路上,劉芸一改冷冰冰的態度,對賈銘世客氣起來,一路上有有笑的,甚至都不再“禁止”他們在車上抽煙。

有了這個二等獎,她的中級職稱就是板上釘釘了。但劉芸態度的轉變,還不僅僅是因為論文獲獎,主要還是因為廖廳長對賈銘世的態度。

盡管賈銘世一直都不肯透露他在首都的“底細”,不過劉家父女都在猜測,賈銘世可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不然絕對搭不上衛生部蕭司長那樣的關係。

隻是賈銘世自己不肯,老是去打聽也不合適。萬一賈銘世真是什麼名門之後,不想讓人家知道這個秘密,硬要去打探出來,未必就是好事。

有些秘密,還是少知道些好。

回去的路上,劉茂林在車上接到了一個電話,應答了幾句,臉sè一下子變得極其嚴峻起來。

※※※

百達五金建材公司老板伍百達躺在遠山縣人民醫院的病床上,尚處於昏迷之中。

賈銘世默默地站在他的病床前,雙眉緊蹩。

人民醫院的張院長,浩陽市政法委書記葉不群,公安局長陳平強,站在賈銘世的身邊。一位中年婦女,坐在那裏,緊緊握住伍百達的手,披頭散發,不住地抹眼淚。

“張院長,伍老板這種情形,以後會怎麼樣?”

稍頃,賈銘世轉向張院長,輕聲問道。

張院長忙即道:“賈書記,伍老板這是顱腦外傷造成的,我們已經采取了手術治療,不過……”

“不過怎樣?”

“因為我們條件有限,當時伍老板的情況,也不允許再轉院,隻能馬上開顱。以後情況到底會怎麼樣,現在誰也不好……隻能看他自己的運氣了。”張院長實話實。

在這件事情上,縣人民醫院確實已經竭盡全力,做了所有他們能做的,張院長也沒有必要對賈銘世進行任何隱瞞。

“哪,賈書記……這世道怎麼這麼黑啊?這還是以黨的世界嗎?賈書記,請你一定要為我家老伍做主啊……嗚嗚嗚嗚……”那個中年婦女一聽張院長的話語,再也忍耐不住,“噗通”一聲跪在劉偉鴻麵前,嚎啕大哭起來,不住地以頭碰地,“砰砰”有聲。

賈銘世連忙伸手去攙扶她,連聲道:“大嫂,請起來,請起來,不要這樣……”

每當看到治下的群眾在自己麵前下跪,賈銘世心裏便非常難受。

“賈書記,賈書記,求求你,你是青大老爺……求求你,一定要為我家老伍做主啊……啊,他做了什麼孽,被人打成這個樣子……啊,叫我以後怎麼辦啊……”中年婦女呼搶地,渾身都軟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