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賈銘東回首都不久,賈銘世收到了來自江口市的信函。
是季川寄來的。
他家老子上個月月底從國家部委外放,擔任了江口市副市長,不入常委的。季川的老子季瑞林相對而言十分年輕,剛剛四十出頭,以前在國家部委擔任司局級幹部。老季家與老賈家的關係,一貫是很不錯的,季瑞林和賈銘世的父親還曾經是戰友,一起打過安郎。
賈銘世吩咐他到了江口市之後,給自己寫信,季川自然不敢忘記,剛在江口市安頓下來,便趕緊的給他寫了這封信。
看得出來,季川有幾分驚喜。原來江口市並不如他所想象的那樣,是一個漁村,而是一個現代化程度比較高的大都市了,至少是有了大都市的雛形。季川在首都呆久了,總覺得全國所有其他城市都是鄉下。如今江口市的情形出人意料,他孩心ìng,自然就高興了。
季川告訴賈銘世,他已經征得他父母的同意,就報考華南大學,不回首都上學了,不出意外的話,下半年就會去華南大學上課。
季川的成績還是可以的,加上有這樣的厚實的背景,上華南大學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看來季瑞林考慮到自己一旦外放,可能要在地方上工作好些年頭,兒子就近上大學也好,省得掛念。江口市與華南大學的所在地南方市,也不過是兩百來公裏的路程,一兩個時就能往返。
關鍵是季瑞林有點不大放心這個兒子,調皮搗蛋,要是單獨留在首都,沒有父母管束,知道他會闖出什麼禍來。
賈銘世隨即給季川寫了一封信,叫他接下來的一兩個月,乖乖在家裏呆著,千萬別去湊熱鬧。有些熱鬧能湊,有些熱鬧是萬萬不能湊的。敏感時期,若是沾上了,就算他是老季家的嫡係子弟,到時也脫不了關係。
同樣的信,賈銘世還寫了好幾封,都是給他那幫子“發”的,這些家夥,大都還在上大學,可不要一個衝動,就湊熱鬧去了。
寄完這些信,賈銘世長長舒了口氣,似乎完成了一件十分重要的工作,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接下來,他確實就用不著做什麼了,隻需要靜靜地等待。
※※※
辦公室煙霧繚繞,賈銘世最近煙癮越發大,每兩包煙還有些不夠抽。
賈銘世自己沒示意到這一點,他此時正皺著眉頭看著桌上的新城區基層建設的建議書,無非是城關鎮和城關各個單位已經將新城區看為一塊肥肉,準備聚而殲之。
賈銘世對新城區卻有新的想法,點上煙吸了幾口,琢磨著怎麼能將自己的想法貫徹下去,辦公室的門突然“嘭”一聲被撞開,hūn到花容失sè的衝了進來,看到她如喪考妣的表情,賈銘世微微一怔,知道事情不,hūn到ìng子一向沉穩,這麼驚慌失措,估計是有什麼大麻煩。
果然,hūn到將門緊緊關起後,沒頭沒腦道:“賈書記,我,我對不起你,我辜負了你的期望。”看樣子自己尋死謝罪的心都有。
賈銘世笑道:“冷靜點,慌什麼?來喝杯茶再。”親自給她泡了杯清神寧心的鸀茶,笑著將他按在長條沙發上,自己坐到了他身旁,道:“塌下來也有人頂著,你怕什麼?”
hūn到雙手發抖,捧著茶杯喝了幾口,或許鸀茶的功效起了作用,或許賈銘世的鎮定感染了她,hūn到漸漸平靜下來,但聲音還是有些發抖:“唐,賈書記,昨剛剛撥給我們局的款項,被,被我弄丟了……”
賈銘世奇道:“什麼款項?慢慢,別急。”
hūn到歎著氣,這才講起前因後果,原來她昨接到財政·局通知,撥給招商局的十萬塊錢已經批下來,於是和計財科的李科長一起去財·政局將錢取了回來,放在了她辦公室的保險櫃裏,誰知道今早上班後打開保險櫃一看,那筆巨款已經不翼而飛,她也沒敢聲張,更掙紮了半,實在覺得沒轍了,才不得已跑來向賈銘世彙報。
賈銘世聽著就皺起了眉頭:“為啥不將錢交給財務?”
hūn到苦著臉道:“李科長和我回局裏的時候鬧肚子,半路就溜了,昨一直到下班也沒見到她,我以為就一晚上,沒啥關係,就將錢鎖進了我的保險櫃。”
“保險櫃是新置辦的,就我自己有鑰匙,我鑰匙也沒丟,可這錢就愣是不見了,我咋想也想不明白,就算有人想坑我吧,他也得能拿到鑰匙不是?賈書記,你,這可怎麼辦?要不要報jǐng?”hūn到委實不願意報jǐng,報jǐng後不管能不能找到這筆錢,自己這局長的麵子是肯定丟光了,一筆錢交到自己手上,一晚上就不翼而飛,任誰也會覺得自己這局長不靠譜啊?
賈銘世微微搖頭,他倒不是為了hūn到的麵子,而是這事兒就透著蹊蹺,報jǐng?就縣局那刑偵力量,賈銘世不信他們能將事情查清,沒準被人借機興風作浪,不定再攪出什麼事兒來。
“你的鑰匙確定沒被別人碰過?”賈銘世看著hūn到,追問道:“再仔細想想。”
hūn到愁眉苦臉的搖頭:“除非,除非我睡覺時我男朋友動過。”
賈銘世心中冷笑,你男朋友也未必就和你一條心,不過這話他沒出口,琢磨了一下,追問道:“你確信就你和你男朋友有機會接觸保險櫃的鑰匙?”
hūn到失神的點頭,突然有些回過味來,急聲道:“賈書記,我男朋友,我男朋友不可能背叛我的。”
賈銘世笑笑:“不用緊張,那你再仔細想想,比如你和男朋友喝酒時喝醉了,當時身上還帶著那把鑰匙,有沒有這種情況?”
hūn到jīng神有些恍惚,突然她皺皺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但猶豫著,又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賈銘世目光何其敏銳,早發現了她的異樣,皺皺眉,沉聲道:“hūn到,你如果還對我賈銘世有所隱瞞,那隻有最後一條路,報jǐng。”
hūn到聽到賈銘世透著yīn沉沉意味兒的話,身子抖了一下,從褲兜裏掏出一方手帕,抹著額頭的汗,賈銘世看她抖抖索索的神態,搖搖頭,當斷不斷,扶不上大台麵,這hūn到啊,也就一女子。
“賈書記,我,我,我對不起你,我糊塗,還有,還有一個男人有機會接觸到保險櫃的鑰匙,他,他……“抬頭,卻見賈銘世不動聲sè,隻有繼續下去:”他是我在酒吧認識的,開始隻是談得來的朋友,後來,後來有一晚……”
賈銘世笑笑:“男人身上栽跟頭沒什麼丟臉的,他叫什麼名字,是什麼職業?”
還好hūn到沒那麼糊塗,“是輕工局的,叫胡華,老婆和我一個單位。”到這兒楞了一下,恨聲道:“他老婆就是財務李科長,難道是他兩口子yīn我?”
賈銘世慢慢理著頭緒,事情看起來挺簡單,就是李科長和他老公擺了hūn到一道,細細想來卻又有些不合邏輯,李科長就算貪錢,又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會有這麼個拿錢的機會,平白無故指使他老公勾引hūn到作甚?
琢磨了一會兒,賈銘世對hūn到道:“這事兒先別聲張,緩幾看看,財務科那邊你拖延一下,我想想辦法。”
hūn到應了一聲,垂頭喪氣出門,看樣子賈書記對自己已經失去了信心,想想也怪自己,剛剛坐上局長的寶座就有點兒飄飄然,每rì聽那些奉承話更是有些忘乎所以,早忘了剛剛上任時賈書記的囑托,沒幾就捅出這麼一個大漏子。
看著hūn到有些孱弱的背影,賈銘世歎口氣,好自為之吧。
正準備起身,電話響了起來,賈銘世應答了幾句,臉sè一下子變得極其嚴峻起來。
不久,林誌國進來通知他,全縣民營企業家座談會馬上就要開始了,請他過去參加。
座談會比較熱鬧,差不多來了三四十名民營企業家,縣zhèng fǔ那邊來的是副縣長王紅梅。會議上,企業家們一開始有些拘謹,在賈銘世的鼓勵下漸漸都放開了。
一些企業家興奮地向賈書記彙報,是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很多企業已經在周邊的久安、洪陽、青峰等地市開設了銷售部,向外銷售自己的產品。
對此,賈銘世自然是讚賞有加。
不過一位姓伍的經營五金建材的老板卻向賈書記抱怨,是他在久安市開設的銷售門店,不時會遇到流氓混混的敲詐勒索收保護費之類,令人不勝其煩。久安市的社會治安情況,比遠山縣差得太多了。
“賈書記啊,這樣子搞下去,真是吃不消了。賺的那點錢,還不夠交保護費的……”伍老板愁眉苦臉地道,也有些憤憤不已:“還久安市呢,我看一點都不安寧亂得很,連我們遠山的一根手指頭都趕不上!”
賈銘世雙眉微蹩。
“久安不安”!
這句話已經在省裏流傳有一段時間了,久安市的社會治安秩序,著實十分糟糕甚至於火車經過久安市,旅客們都提高百倍的jǐng惕,輕易不敢在久安火車站的站台上逗留,更不敢買東西。
“伍總,這個問題,你還是應該向當地公安機關反映。”賈銘世提醒道。
誰知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來,伍老板更加憤憤不平,道:“賈書記,別提了。他們那邊公安可不比我們這邊的公安,完全不管事的。你不去報案還好,報了案,那些流氓混混不但變本加厲的收保護費,還打人。我寫了信向久安市委市zhèng fǔ反映問題,也是一點回音都沒有,真不知道久安的領導們,是幹什麼的。”
這倒是現階段一個非常普遍的現象,群眾反映情況,宛如泥牛入海,渺無音訊的情況,各地在所多有,乃是常態。真正引起黨委zhèng fǔ重視,予以關注解決的,百裏無一,和撞大運中大獎也差不多少。
但賈銘世對這個事,也有點無能為力。
遠山縣的書記,可管不到久安市的社會治安工作。
見賈銘世不吭聲,王紅梅便即道:“伍總,不管怎麼樣,還是要盡可能地依賴當地的政法機關處理這個問題。”
伍老板悶悶的點頭。他也知道,這個事情,遠山縣的領導不好幫他解決。也就是出來,發發牢sā罷了,憋在心裏,怪難受的。久安的社會治安再亂,已經鋪開了攤子,生意還得做下去,還是自己心在意為好。
座談會到十一點多才結束,賈銘世王紅梅代表縣委縣zhèng fǔ宴請了與會的民營企業家們,對他們再一次予以慰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