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芸領著呂旺興與陳寶貴到了。
“您好您好,賈書記……”
這兩位都一齊伸出手來,點頭哈腰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賈銘世很矜持地伸手與他們握了一下,就徑自轉身,先就大咧咧的在沙發上坐了,很隨意地點頭道:“老呂,老陳,都坐吧!”
賈書記如此做派,將劉芸驚得呆了一下。
這可不像是賈書記平rì的行事作風啊。
不過看在呂旺興與陳寶貴眼裏,卻是一喜。這是領導沒將他倆當外人呢。
“劉芸,給客人倒茶水。”
賈銘世甚至翹起了二郎腿,指使劉芸,語氣極為隨意。
呂旺興與陳寶貴又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讀到了欣喜之意。
看來他們送的第一份“大禮”,賈書記已經笑納了。
年輕男女,**,劉芸這樣的sā貨主動送上門去,哪有不笑納的道理?陳寶貴眼睛的餘光在劉芸修長的大腿上瞥了幾眼,偷偷咽下了一口口水。
這樣好的貨sè,其實陳鄉長自己心裏也很想要啊!
劉芸奉上茶水,水果,賈銘世便揮揮手,示意她出去。劉芸滿腹疑竇,也不敢多言,乖乖退了出去,在外邊帶上了門。
“嘿嘿,賈書記,劉芸很聽話嘛……”
眼見賈書記擺明了沒把他倆當外人,陳寶貴也就不如初進門時那麼拘謹,便試探著了這麼一句。
賈銘世“哼”了一聲,道:“女人嘛,就該乖乖聽話,不然花錢養著幹嘛?”
“哈哈,賈書記快人快語,得再對也沒有了……”
陳寶貴大笑起來。
呂旺興臉上也是笑容燦爛。
賈銘世這句話,就是坐實了他們的“猜測”。
“我這個人辦事喜歡爽快,直來直去的。你們兩位今來,有什麼事情,吧,別藏著掖著……”
賈銘世益發一副紈絝模樣,掏出大中華來,一人丟給他們一支。
呂旺興與陳寶貴接過煙點上,再次對視一眼。
“好,賈書記真是爽快人,太對我們胃口了。我們鄉下地方的人,也不會講什麼客氣話,賈書記把我們當自己人看,我們就心甘情願為賈書記效力!”
話的還是陳寶貴。
看來在這個“呂陳”的組合之中,果然是呂旺興躲在幕後做老板,陳寶貴衝上台前喊打喊殺。
“別那些虛的東西!”
賈銘世不屑地擺擺手。
陳寶貴笑著拉開隨身帶的鼓鼓囊囊的黑皮包,掏出新紮紮的兩摞百元大鈔,擺放在茶幾上,輕輕往賈銘世麵前推了一把。
賈銘世眼睛微微一眯,淡淡道:“你們兩位,什麼意思啊?”
眼神卻是落在呂旺興臉上。
進得門來,都是陳寶貴在話,呂旺興一直是不發一言。
呂旺興知道再不話,要惹賈書記不高興了,忙即陪笑道:“賈書記別誤會,我們沒別的意思。您孤身一個人在我們遠山縣工作,也得有些rì常開支不是?一點意思,請賈書記笑納。”
“賈書記放心,劉芸那邊,還是我們負責!”
陳寶貴趕忙又加上一句。
“往後啊,我們就緊跟賈書記您的步伐,賈書記您指到哪我們就打到哪,絕不含糊!”
呂旺興站起身來,信誓旦旦。
賈銘世就笑了,笑著將那兩摞百元大鈔抓起來,在手裏頭拍打著。
“好,這話我愛聽……我也不要求別的,就要你們給我整頓馬頭鄉的煤窯!”
呂旺興與陳寶貴不防賈銘世竟然提起這件事來,都是一怔,隨即麵麵相覷。
“賈書記,您的意思是……”
陳寶貴試探著問道。
“怎麼,難道我的意思還沒有表達清楚嗎?”
呂旺興陳寶貴兩人一下子被賈銘世的言語僵住了。他們花費偌大心思,又是女子又是票子的,為了就是馬頭鄉的煤窯。假設這個煤窯能夠整頓得了,他們何必巴巴的跑來拍馬屁?
賈銘世見他倆發呆,就笑了笑道:“怎麼,縣裏的文件不要執行嗎?”
呂旺興怔愣一下,覺得自己多少有點明白賈銘世的意思了,就點了點頭,道:“賈書記得很有道理,縣委的威信,那是一定要維護的……”
賈銘世微笑道:“這就對了嘛。維護組織的威信,是每一個黨員幹部,特別是領導幹部的應盡義務。”
“是的是的,賈書記的太正確了。”
呂旺興連連點頭。
“不過賈書記,我們馬頭鄉確實也有很不得已的客觀情況……”
“有客觀情況也可以出來.嘛,你們不,領導怎麼會知道呢?”
賈銘世著,指了指兩人麵前的茶水。
“喝茶,喝茶……來,吃個水果,別吃邊,下班時間,不要那麼拘謹!”
呂旺興與陳寶貴對視一眼,都是暗暗舒了口氣。
嚇我一跳!
還以為他要翻臉呢……
“賈書記,其實我們也知道煤.窯的危害,國家煤炭資源流失,煤窯安全措施不健全,容易發生事故……可是馬頭鄉窮啊,群眾沒有別的路子來錢,隻能偷偷挖點煤炭換幾個油鹽錢……您看,煤窯那麼多,牽涉的範圍那麼廣,我們就算想整頓也很難下手……鄉裏鄉親的……”
這一回是呂旺興唱主角了。
這人口才原來一點不在陳寶貴之下,隻是比較老成持重,輕易不肯開口罷了。嘴巴一張開,就是一套一套的。
“不僅僅是這個吧?許多鄉村幹部,都在煤窯裏占了股份,利益相關啊!”
賈銘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
呂旺興神情就是一滯,期期艾艾地道:“賈書記,這個……也隻是個別情況,大部分鄉村幹部,還是潔身自好的,要占股也是家屬占的……”
賈銘世“噗嗤”一聲笑出來。
“老呂啊,你在家裏和老婆分開誰的?”
呂旺興頓時大為尷尬。
賈銘世隨即板起臉,將兩摞百元大鈔往他麵前一推,道:“要是你們兩位今晚上就是來和我這些廢話的,那麼請回吧,我沒時間。”
呂旺興臉上尷尬之sè愈濃,看了看陳寶貴,陳寶貴就點點頭。
“賈書記,我們也不敢欺瞞您,跟您實話實吧,確實有很多幹部在煤窯占了股……這個也不是我們馬頭鄉一個鄉有這種現象,全縣有煤窯的地方,就都是這麼整的……”
呂旺興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態。
賈銘世擺擺手:“別的鄉鎮怎麼樣,不需你們ā心。你們馬頭鄉是試點,先你們的情況吧。我這個人呢,你們也知道,喜歡直來直去,不喜歡拐彎抹角。你們願意跟我交心,就把實際情況都出來,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到時候自然有人會來和你們談話的。”
呂陳兩人心裏一陣怦怦亂跳。
賈書記這話得厲害,就是要他們正式表態站隊了。
一旦決定站隊,那麼對領導就必須有一一有二二,你對領導都不信任,叫人家領導怎麼信任你啊?
呂旺興望了望賈銘世,又看看擺在茶幾上的兩摞百元大鈔,深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賈書記,我們願意跟您交心……”
賈銘世嘴角就浮現起一絲笑意。
當下呂旺興也不再隱瞞,將馬頭鄉煤窯存在的諸多問題都談了出來。情況比賈銘世預想的還要嚴重,十七家煤礦,包括集體所有製的“馬頭煤礦”,都有鄉村幹部持股,有些甚至是百分之百控股,幹部們根本就是幕後大老板,隻不過派一個家屬在台前掛個名字罷了。
馬頭鄉大肆盜采國家的煤炭資源,除了向縣財政繳納一筆固定的所謂“管理費”之外,就是每噸煤炭征收十塊錢的過關費。其餘的全部裝進了私人的腰包。
賈銘世越聽,心裏的憤怒越甚,卻還是強壓怒火,像是隨口問道:“出過事故嗎?”
呂旺興又滯了一下,有些艱難地點點頭:“出過!”
“平均每年死多少人?”
賈銘世毫不避諱,直奔主題。
呂旺興勉強笑道:“賈書記開玩笑了,哪能平均每年死多少人啊……也就是些事故,沒怎麼死過人……”
賈銘世冷笑一聲,道:“煤礦事故是事故?你的事故是在窯裏摔跤吧?就你們煤窯那個安全措施,能不出事故?瓦斯爆炸、塌方、穿頂、穿水,哪一樣事故發生的時候,能保證不死人?實話吧!”
“呃,賈書記……”
呂旺興陪著笑,道。
“不要你!老陳,你!到底每年死多少人?”
賈銘世斷然打斷了呂旺興的話,瞪著陳寶貴道。
陳寶貴猝不及防,嚇得跳了起來,斜眼覷著賈銘世,期期艾艾地道:“也……也沒死多少人……每年兩三個吧……”
“胡八道!一次事故都不止死這麼多!”
賈銘世喝道。
“呃,今年確實隻死了三個,往年就……就要多一點……可是賈書記,這些事情我們都處理好了的,死者家屬也都給他們賠了錢,少的幾千塊,多的上萬塊……”
“夠了!”
賈銘世氣得“呼”地站了起來,在房間中走來走去,臉sè鐵青。
他實在無法將一條人命與幾千塊錢劃上等號。他重生之前,國家有過明文規定,礦難中死亡的人員,最低賠償不得低於二十萬。
縱算如此,賈銘世仍然覺得生命不是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
見賈銘世忽然發火,呂旺興與陳寶貴也趕緊站起來,目光隨著賈銘世的身形晃動,心裏頭實在有些吃不準,這家夥到底是個什麼ìng格的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可是想想劉芸,他們又略微安心了一點。
不管怎麼樣,你賈銘世也有把柄在我們手頭,你真要翻臉不認人,咱就魚死網破!
“你們給我聽著,馬頭鄉的煤窯必須立即全部關閉,除了馬頭煤礦,其它煤窯一個也不許繼續開采!馬頭煤礦,也必須停業進行安全大整頓!”
稍頃,賈銘世站住了腳步,盯著呂旺興與陳寶貴,一字一句,冷冷地道。
“賈書記,這……這真的很難做到……”
呂旺興也豁出去了,梗著脖子道。
“做不到是吧?既然做不到,就不辛苦你們兩位了,我會派做得到的人過去!”
“賈書記,也不是我老陳在這裏大話,馬頭鄉除了我和呂書記,無論你調誰過去,也不一定搞得好!”陳寶貴也豁出去了,直視著賈銘世硬邦邦地嚷道,眼裏露出桀驁不馴的神情。
“我知道!呂姓陳姓是馬頭鄉最大的兩個姓嘛,你們兩位是呂姓和陳姓的領袖,換了別人,群眾就會鬧事對不對?”
呂陳兩人同時“哼”了一聲,給他來個默認。
“很好嘛,聚眾要挾zhèng fǔ,倚仗地方宗族勢力與組織對抗!你們就是這樣做黨員做幹部的?”
賈銘世盯著他們,冷冷問道。
“賈書記,也不是我們要這麼幹,實在是……實在是你的要求太高了,我們做不到……”
呂旺興畢竟老練一些,還在試圖挽回。
賈銘世淡淡道:“我過了,你們做不到,我會派做得到的人過去,現在,請你們出去!馬上!”
呂旺興和陳寶貴對視一眼,陳寶貴想要句什麼,被呂旺興以眼sè製止了。呂旺興彎腰拿起茶幾上的兩萬元,“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轉身出門。剛一打開房門,就看到劉芸站在那裏,陳寶貴上下打量她一番,yīn陽怪氣地道:“劉芸,你要心一點,不要白白給別人占了便宜!”
劉芸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
待得兩人轉過了拐角,劉芸才心翼翼地道:“賈書記……”
賈銘世擺了擺手,道:“沒你的事,你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