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有客來訪下

() 那人忙:“賈書記,太晚了,不好意思。好久就想來看看您,您總是忙。我是……”賈銘世耳朵裏盡是噪聲,越來越聽不清楚,隱約聽得這個人是哪個鎮的書記或鎮長,他便不好太冷淡人家了。

賈銘世臉上開始有了笑容,話仍是不多,隻道:“客氣什麼。”他也想多幾句,舌頭卻有些不聽使喚了。聽人著奉承話,他隻得不時地搖頭或點頭,隻覺得這人的聲音忽高忽低,頭也忽大忽;又見牆壁、家具、沙發等等,都呈現著磨砂效果;空氣仿佛也看得見摸得著了,是一團濃稠的暗褐sè霧氣。

賈銘世心裏明白,自己越來越醉了。

那人站了起來,伸出雙手,露著一口白牙,了些什麼。賈銘世隻知點頭了,著:“好的,好的。”

門一關上,他就支持不住了,跌倒在沙發裏,閉上眼睛。旋地轉,太陽穴脹痛難耐。心想肯定是假酒,他本來獨自喝一瓶五糧液都沒問題的。不知躺了多久,越來越難受,胃裏像有無數個鉛球在滾動,五髒六腑被墜得老長老長,深沉的鈍痛像連續不斷的悶雷,頭像纏上了無數的鐵箍,痛得他想往牆上撞。

忽然聽得有人在耳邊問:“賈書記,您沒問題嗎?”

賈銘世眼前仍蒙著層暗褐sè霧氣,一位麵sè模糊的女孩伏下身子,笑吟吟地望著他。他知道是劉芸,卻不能開口叫她。一陣惡心滾過胸口,怎麼也止不住,就嘔吐了。他突然從沙發裏滾了下來,要往浴室裏去,卻跌倒在地毯上。

劉芸扶著他,:“賈書記,您吐吧,沒事的,您吐吧。”他搖著頭,跌跌撞撞的,勉強去了浴室。他扶著馬桶,哇哇地吐了起來。劉芸托著他的頭,不讓他往馬桶裏栽。

吐完了,他全身癱軟,坐在地上起不來。劉芸將馬桶蓋上,他便將頭埋在上麵,嘴裏嘟囔著:“對不起,對不起。”

劉芸:“賈書記,我給您放水,您洗澡吧。”

賈銘世已經無力回答了,伏在馬桶蓋上喘粗氣。劉芸便放了水,再去取了他的換洗衣服來。她將浴室門拉上,飛快地跑回值班室,換上套幹淨衣服。她被賈銘世吐了一身。劉芸不敢在值班室停留半步,馬上又跑回賈銘世的房間。

賈銘世躺在浴缸裏,身子虛虛的,直往下沉。他沒力氣搓身子,隻想泡泡算了。腦子慢慢清醒了,人卻越來越疲乏。不知劉芸怎麼會想著進來看看,興許是他醉態太明顯了吧。他總以為自己步履不亂,話不結巴,別人看不出的。

他又惡心了,卻沒什麼吐的。呼吸困難起來,水蒸氣如同濃煙,嗆得他喉頭發喘。他很清醒,知道這是大腦缺氧,隻是四肢都不聽使喚了。必須馬上離開浴室。他想坐起來,可身子一動,立即頭暈目眩,人又重重摔了下去,耳邊是嗡嗡的鈍響。頭撞著了浴缸,卻沒有痛感。他想叫人,又張不了嘴。

正在這時,聽得有人伏在他耳邊喊:“賈書記,賈書記,您聽得見我叫您嗎?”他聽出來了,這是劉芸的聲音。他張了張嘴,不知自己了什麼。“您起得來嗎?賈書記您起得來嗎?”他睜開眼睛,見劉芸摟著浴巾,低頭望著別處。他無地自容,想請劉芸出去。可他動彈不了,隻好把手伸向她。劉芸拿浴巾裹住他,扶著他去了臥室。

他躺在床上,靜了會兒,就感覺整個人都在化著水和泥土。

劉芸出去了,聽得她在外麵打掃。三更半夜的,真是難為她了。他困得不行了,不久便呼呼睡去。又時常醒來,總覺得外麵客廳裏有動靜。他想出去看看,卻沒有力氣起身。借著地燈的餘光,看見床頭櫃上放著他的睡衣,他這才想起自己還**著,忙悶在被窩裏穿了衣服。

通宵就這麼時睡時醒,直到明。他起床去衛生間,不經意瞥見劉芸躺在客廳沙發裏,還沒有醒過來。他忙輕輕關了洗漱間,將水放得的,怕吵醒了她。洗漱完出來,見劉芸已經醒了。她慌忙爬了起來,:“對不起,賈書記,我睡著了。”

“哪裏哪裏,讓你辛苦了。你整夜沒睡吧?”賈銘世問。

劉芸:“我昨晚不敢過去睡了,怕您到時候身體不舒服,沒人招呼。”

賈銘世想著自己昨晚**裸的樣子,畢竟難為情,不禁道:“劉,對不起,很不好意思……”

劉芸也紅了臉,道:“我昨晚過來關走廊的燈,正好聽得您在裏麵呻吟,不知您怎麼了,就進來看看。我按了門鈴,不見您回答。”

劉芸著,低頭整理沙發。沒想到她一抖毛巾被,竟滾出一個大紙袋。劉芸躬腰撿了,卻從紙袋裏跌出一捆鈔票。劉芸頓時慌了,:“我才看見,我昨晚拿了枕頭和毛巾被過來,隨便睡下了。賈書記,您數數吧。”

賈銘世眉頭皺皺,笑笑:“劉,我也是才看見。你替我點點吧,看有多少。”

劉芸疑惑著望望他,坐下來點鈔票。賈銘世也在對麵沙發裏坐下來,想不清這錢是怎麼回事。記得昨晚袁之峰到來之前,先後來過三個人,都沒坐多久,就讓他打發走了。他同袁之峰約好了,晚上兩人扯扯事情。送走袁之峰,又來過一個人,卻怎麼也記不得是誰了,隻隱隱想起他是哪個鎮的領導,就連他長得什麼樣兒都忘了。

“一共10萬,賈書記。”劉芸點完了,將錢全部塞進紙袋裏。

賈銘世掏出煙來,慢悠悠地吸著:“劉,這錢我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我想你也猜到了,肯定是誰送給我的。”

劉芸沒有話,隻是緊張得呼吸急促。賈銘世:“劉,這錢的事,我請你保密。也請你相信我。”

劉芸點頭:“我知道了,請賈書記放心。”

賈銘世長長地歎了口氣,站了起來,:“好吧劉,你忙你的去吧。你白應該休息吧?昨晚你可是沒怎麼睡啊。”

劉芸:“我是每中午接班,第二清早交班,上午休息。”

賈銘世夾上提包,準備下樓去。他早餐多是在招待所裏吃,順手將提包帶上,免得再上來一趟。

“賈書記,其實您不,我會以為是您自己的錢。”劉芸臨開門時,突然回頭道。

賈銘世笑道:“不,都不是我的錢。”

賈銘世吃完早餐出來,林誌國便笑著迎了上來,接過他的提包。原來林誌國早同楊衝候在餐廳外了。去辦公室不遠,驅車不過三四分鍾就到了。

林誌國替賈銘世泡好茶,就去了自己的辦公室。賈銘世有些心神不寧,先不去想做什麼事,隻閉著眼睛品茶。昨晚先去看他的那三個人,他記得清清楚楚,有位鎮長,有位行長,還有位是企業老板。他挨個兒回憶那三個人進出的每一個細節,想不出誰有可能留下那個紙袋子。最後去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呢?好像也是鎮裏的頭頭?哪個鎮的?書記或是鎮長?副書記或是副鎮長?那人都了些什麼?賈銘世想破了腦袋瓜子,卻連影兒都想不起了。

袁之峰來了電話,哈哈一笑,問:“賈書記,你昨晚怎麼樣?”

“我?我昨晚差不多快沒命了。你呢?”

袁之峰又是一笑,:“你酒量不錯的啊,怎麼會呢?我一回家就吐了,老婆伺候我一個通宵。”

賈銘世大笑,:“之峰兄,你是不好意思把話破吧?我呀,昨晚我倆喝的,百分之百是假酒。”

“假酒?”袁之峰就笑得有些幽默了,“沒想到賈書記那裏也有假酒啊!老百姓就隻好喝農藥了。唉,假酒真是害死人。賈書記,你沒有人照顧,太危險了哦。”

賈銘世隻道:“我沒事。隻是把你害苦了,就怪我。”

兩人笑一會兒,就放了電話。報紙送來了,賈銘世隨意翻了翻。每送來的報紙有十幾種,他都是二三十分鍾就翻完了,多半隻是看看標題。

這時舒暢打了電話來:“賈書記嗎?昨晚上想來看您,打了您房間電話,總沒人接。”

“是嗎?謝謝了。”賈銘世想起昨晚他同袁之峰談話,把電話線扯了。卻也不必同她解釋。“我昨晚回房間很晚了。”

“哦,是嗎?我想來看看您,又總怕打攪您。”舒暢。

賈銘世笑道:“打攪什麼?你有空隨時來嘛。”

“好吧。您很忙,我就不多了。”舒暢。

舒暢已打過好多次電話了,都晚上想來看看他。可總因為他要開會或有應酬,她都沒有來過。自從上次她帶著弟弟上門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她。可是奇怪,偶爾想起她,他心裏就有種不出的感覺。

下班後賈銘世回到招待所,服務台裏站著的是周,微笑著叫道賈書記好。賈銘世點點頭,還算客氣,卻不話。他開了門,卻見劉芸正歪在沙發裏,見了他,忙坐了起來,臉兒通紅。“對不起,我沒想到您……”

“沒事的,沒事的。要不你仍舊休息?”

賈銘世著就要出門。

劉芸站起來,:“那怎麼行?我收拾完您的房子,有些累了,想您一時也回來不了,就迷瞪了一會兒。白不能夠在值班室休息,我住的集體宿舍白也嘈雜……”

這時,於建陽推門進來,:“賈書記您回來啦?我……”他話沒完,突然見著劉芸,愣了一下。他抬眼望望劉芸那稍稍顯亂的頭發,便微笑了。“我來看看賈書記還需要什麼。好好,我不打攪了。劉,這個這個劉,賈書記需要什麼,你安排就是啊。”於建陽完就拉上門,出去了。

劉芸很窘迫,額上立馬就汗津津的了。她去洗漱間匆匆梳了下頭發,低了頭出來,不敢正眼望人,隻:“賈書記對不起,您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