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濤熙剛走,行政處處長陳偉新就來了。
兩人客氣一會兒,就起了老鄉間的體己話。陳偉興:“向市長很看得起你,你常在他身前左右,可要為兄弟多話呀!”
賈銘世把身子往陳偉興這邊一靠,輕聲:“相互關照吧。這裏楚縣老鄉,就我們倆,我們不相互關照行嗎?”
陳偉興歎了聲氣,很是無奈的樣子,:“明眼人心裏都清楚,現在都是老鄉幫老鄉,同學幫同學,戰友幫戰友。各個單位,各個層次,都有不同的圈子。你進入不了人家的圈子,你就是有登的本事也枉然了。不是我充資格老,我來辦公廳的時間比你長,看得太多了。你有意見也好,有看法也好,都不可能讓現實改變。有看法你還不能提,隻能裝傻子,裝啞子。沒有人同你攤在桌麵上來講道理。眼看著許多無德無能的人上去了,你還隻能領導慧眼識才。”
賈銘世不想把這話題得太深入了,就:“這個我倆心知肚明就行了。正像你的,不要多。我相信你我都不是等閑之輩,要緊的是沉住氣,伺機而動。”
陳偉興敬佩道:“賈處長高見。你到底是在下麵當過領導的,這方麵比我會處理些。”
兩人了一會兒,賈銘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陳處長,我還有個事情要請你幫忙哩。”
陳偉興豪爽道:“什麼幫忙不幫忙的?隻要做得到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賈銘世:“這事在你也不是個大事,在我就沒有一點辦法了。我有個表弟,是個泥工,手藝不錯。他想到牡丹來找個事做。我同這方麵沒聯係,哪裏去給他找事做?我想機關常年都有人搞維修,可不可以安排一下?”
陳偉興略加沉吟,道:“這個好辦。不過跟你實話,我這裏臨時工太多了,又都是關係戶,隻有進的,沒有裁的。多也不多你表弟一個人,叫他來吧。”
賈銘世就:“那就謝謝你了。我們改再深聊吧。向市長交代個事情,我得馬上出去一下。時間也不早了。”
陳偉興不便問是什麼大事,隻拉著他的手,意味深長地緊緊握了一下,笑容也別有文章。
下午趙偉將送給方昱海的畫送到,方昱海將畫打開一看,連連叫好。他一好,在場的同事也都好畫好畫,隻問是誰畫的。賈銘世就笑而不答。方昱海也故作神秘,隻可謂珍品。同事們便爭看落款,不知是誰,又不好顯得無知,隻好大家手筆。
幾以後,方昱海將賈銘世叫到一邊,:“昨晚上我回去,在家門口碰上向市長,就請他進屋坐坐。向市長進屋一眼就見了那幅畫,讚口不絕,隻問是誰的手筆。我是你一位畫家朋友的。他在我家坐了幾分鍾,一直在讚那幅畫。”
賈銘世就知道方昱海的意思了。向市長平rì喜歡寫幾筆字,愛收藏些字畫古玩,也算得上領導幹部中的風雅之士了。賈銘世看得出方昱海不好明,他便主動:“我明請示一下向市長,問問他是不是也有興趣要一幅。”方昱海覺得自己給賈銘世添了麻煩,就笑了笑。
賈銘世的是明,可當下午就回辦公室去了向市長那裏。向市長果然很欣賞那畫,就問了這人是誰。賈銘世不敢像在方昱海麵前一樣吹牛,:“趙偉是牆內開花牆外香。他在本市不怎麼有名,但在外麵還是有點名氣的。”
向市長顯得很內行的樣子,:“這種情況在藝術界不奇怪哩。莫牆內開花牆外香,還有不少藝術家是人亡而業顯哩。凡?高不是死後多年才讓人認識到他的價值?”
賈銘世便:“向市長這麼看重,我替我那位朋友感謝你了。向市長不嫌棄的話,我要他給你獻上一幅?”
向市長卻客氣道:“那是人家的勞動,怎麼獻?他願意的話,我買一幅吧。”
賈銘世:“向市長不用講客氣,是我的朋友,不是別人。”
向市長又:“我們對他們重視不夠啊。我們市裏能多出一些這樣的藝術家,也是市裏的光榮啊。要加強扶植才是。”
賈銘世就:“有向市長的扶植就行了。”
從市長辦公室出來,賈銘世就直奔趙偉家裏,要看主人收集的古玩。
趙偉就關了門,開始打開一個木箱,取出他收集到的古玩給賈銘世看,無非是些古書畫、陶瓷、青銅器,錢幣、碑帖拓片、雕刻件,賈銘世倒喜歡起那十一方硯台了。趙偉最得意的也正是這些硯台,它不僅是端硯,兆硯、徽硯、泥硯,且所產年代古久,每一硯上都刻有使硯人的名姓。他一方方拿起來讓賈銘世辨石sè,觀活眼,用手撫摩來感覺了,又敲了聲在耳邊聽。然後講此硯初主為誰,二主為誰,曆史上任過幾品官銜,所傳世的書畫又如何有名,熱羨得賈銘世連聲驚道:“你這都是怎麼收集的?”
趙偉:“那幾方是收集得早了,有些是和人交換的,這一方花了一萬元買的。”
賈銘世:“一萬元,不便宜喲!”
趙偉:“還不便宜?現在把這方拿出去賣,十萬元我還不讓的。月前去區博物館,因市上建了大博物館,各區的文物都要上交,區博物館就把所收藏的一些件東西未入注冊登記,想處理了為職工搞福利。我去見了這硯,愛得不行,要買,他們五萬元,還了半價,畢竟熟人好辦事,一萬元就拿走了。”
賈銘世半信半疑,又拿過硯來細細察看,果然分量比一般硯重了幾倍,用牙咬了咬,放在耳邊有金屬的細音,而硯的背麵一行字,分明寫著“文征明玩賞。”
賈銘世罵道:“偉,你懂這行,再有這等好事,要忘了我可不行,你的什麼事我也不管了!”
趙偉:“你不急嘛!你知道嗎,牡丹城裏現在有個大作品沒露世哩!”
賈銘世問:“什麼大作品?”
趙偉:“城東黑老大手裏有一幅齊百石晚年瘋後的作品,他是吸大煙的,不懂這些,等我看了,如果是真貨,弄了來我一定先滿足你。我過要送你東西的,這兩件怎麼用?”
賈銘世看時,是兩枚古幣,又翻來覆去了半rì,嘿嘿笑道:“偉,你個鬼頭,騙別人倒好,竟來唬我,這孝建四銖珍貴是珍貴,卻是漢五銖錢脫胎換形來的,這枚‘靖康元寶’也是普通宋幣製的!”
趙偉尷尬他聲:“我是試你的眼力的,還真是行家裏手!那我送你一塊真家夥,這可是稀罕物的。”便取了一個紅絲絨包,打開了,是兩枚銅鏡。趙偉比較著,要揀出一枚給了賈銘世。
賈銘世認得一枚是雙鶴銜綬鴛鴦銘帶紋銅鏡,一枚是千秋馬銜枝騖鳳銘帶紋銅鏡,心下喜之不盡,一伸手全拿了過來,:“這活該是一對兒,要送就送個雙數。你收集的硯台多,趕明兒我也送你一塊,你湊你的百硯好了!”心下自喜。
趙偉卻一時為難了,:“我送了你,但你得答應將柳怡許配給我。”
賈銘世:“那還不容易嗎?改rì我問問她,隻要她同意,誰敢一個不字!”當下拿了鏡到窗前觀看,接著要送給向副市長畫。
趙偉選了半,取了來。展開一看,是幅山水,賈銘世先不看畫怎麼樣,隻隱約覺得這幅畫比送方昱海的畫幅要些,就問了趙偉。趙偉想了想,:“送方昱海那幅好像大些。”
賈銘世就:“你送方昱海的畫比送向市長的畫還大一些,這就不行。”
趙偉聽了這話,立即瞪圓了眼睛,那樣子不知是生氣還是吃驚,:“我你是外行你就是不承認!欣賞畫連個高下都不知分,隻看畫幅大。”
賈銘世笑道:“你得太對了。欣賞畫我是外行,但應付官場你是外行。一般的人哪知你畫作水平的高低?隻看畫幅大。向市長明明見過了你送方昱海的畫,卻見你送他的畫還些,肯定就不舒服。”
趙偉哭笑不得,:“官越大送的畫就要越大,這麼依次上去,送到聯合國秘書長,不要送十張宣紙那麼大?送到玉皇大帝那裏,就隻好用幕作畫了。這真滑稽,我今後再也不給當官的送畫了。”
賈銘世正經:“今後就不要管了,先送好這一次再吧。你有沒有現成的,有現成的就隨便挑一幅吧。”
趙偉無可奈何的樣子:“我的老作品,都放在處麵裱,已裱好一部分,我取了來。由你挑好了。”他罷就到角落的櫃子裏抱了一堆來。
賈銘世也不問好歹,隻揀畫幅大些的抽了幾幅,展開來斟酌片刻,選了一幅,也是山水。趙偉就取筆在上麵題了字:請向市長雅正雲雲。題罷擱筆,趙偉笑道:“選畫隻認大的,你是狗吃牛屎,隻圖多!”
賈銘世不理他,隻:“明晚上八點鍾,你到我辦公室來,我倆一道去把這畫送了。”
趙偉不想去,:“你一個人去算了吧。”
賈銘世:“你別這個樣子啊!我這是為你辦事你知不知道?我和市長了你要辦畫展的事,你不去,人家你架子大哩!”
趙偉笑笑,很為難地答應了。
賈銘世就起身告辭。臨走又想起什麼,:“原來畫的那幅,也一並送他算了,反正你題了字是送他的。”
趙偉就:“這下那姓向的不賺了?”
賈銘世便哼哼鼻子,:“別臭美了,你以為你的畫很值錢是不是?人家賺了什麼?一張髒兮兮的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