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家中,賈銘世輕手輕腳鑽上床就睡。但是,夫人卻在被窩裏動起來,並且碰了一下他,要把他的手拉過去。賈銘世擔心會這樣,果然真就這樣來了,他背了身去,裝作全然地不理會。這麼靜躺了一會,又覺得對不起夫人,轉過身來,要行使自己的責任。
女人卻:“你身子不好,給我摸摸,講些故事來聽。”賈銘世自然是講已經多少次重複過的故事。女人不行,要求講真故事,賈銘世:“哪裏有真實的?”女人:“就講你發生過的。”賈銘世:“我有什麼?”女人:“我倒懷疑你怎麼就不行了?八成是在外邊全給了別人!”
賈銘世:“你管得那麼嚴,我敢接觸誰?”女人:“沒人?顏銘呢?”賈銘世:“這我起咒,我與人家一根頭發都沒動過。”女人:“哎吆!你好可憐呀,我以後給你介紹一個,你,你看上誰了?”賈銘世:“誰也看不上。”女人:“我不知道你的秉ìng?你隻是沒個賊膽罷了。我知道你看上了顏銘!”
賈銘世:“看上也是白看上。”女人不言語了,賈銘世以為她已睡著,沒想女人卻:“顏銘愛打扮,那麼些年紀了倒收拾得是姑娘一般。”
賈銘世:“人家能收拾嘛!”女人:“收拾著給誰看呀?我聽別人,她年輕時花著哩!當年是商場售貨員,和一個男人下班後還在櫃台內幹,口裏大呼叫地喊,別人聽見了往商場裏一看,她兩條腿舉得高高的,哦……啊……哦地大叫著。別人就打門,他們竟什麼也聽不見,一直等來人砸門進來了,還要把事情幹完了才分開!”女人著,突然手在賈銘世的下邊摸去,一柄塵根竟挺了起來,便拉男人上去。
還沒幾下,賈銘世激動起來,他要那個了,夫人隻直叫“甭急甭急”,賈銘世已不動了,氣得夫人一把掀了他下來,駕道:“憑你這本事,還想去外麵花呀!”賈銘世登時喪了誌氣。夫人還不行,偏要他用手滿足她,過了一個時辰,兩人方背對背睡下,一夜無話。
翌rì,賈銘世往郊區鞋廠,聽黃廠長作了一番自我介紹,又看了一下簡易的加工坊便回了。回城的路上,卻心中衝動,謀算著趁機要去見見唐棠了。
已經走到了寶通寺前的十字路口。賈銘世有些緊張起來,他不知道周平在不在家,即使不在家,婦人又會對自己怎麼樣呢?他想起了在劉羽倩麵前的無能表現,懊喪著自己越來越不像個男人了,而又覺得自己一想到唐棠就衝動,不明白與這婦人是一種什麼緣分啊?!這麼思前想後,腦子就十分地混亂,俳徊複俳徊,終於將車停在路旁一家酒館門口,打發司機回去,進了酒館裏,要了一瓶啤酒,一碟熏腸,獨自坐喝。
這是一間隻有二十平米大的地方,四壁青磚,並不磨光,那麵粗白木櫃台依次排了酒壇,壓著紅布包裹的壇蓋。櫃台上的牆上,出奇地掛有一架老式木犁,呈現出一派鄉間古樸的風格。賈銘世喜歡這個地方,使他浮躁之氣安靜下來,思緒悠悠地墜入少時在楚縣的一幕幕生活來。
酒館裏來的人並不多,先是幾個在門外擺了雜貨攤的販,一邊盯著貨攤一邊和店主扯閑,一盅酒成半晌地品,品不完。後來有一漢子就踏進來,立於櫃台前並不言語,店主立即用提子打滿了酒盛在杯裏,漢子端了仰脖倒在口裏,手在兜子裏掏錢,眼睛一眨一眨盯了店主,:“你摻水了?!”店主:“你要砸了我這酒館嗎?砸了這酒館可沒一三次伺候你的人了!”漢子笑了笑,走出去,酒館裏又清靜下來,隻有賈銘世和牆角坐著的一個老頭是顧客。
老頭雞皮鶴首,目光卻jīng神,喝的是白酒,就的是一碟鹽水黃豆,用大拇指和中指食指捏酒碗的姿勢和力量,賈銘世知道老頭是個用筆的人。他在類似這樣的酒館裏,常常會遇到一些認識的老教授或文史館那些滿腹經綸的學者,他們衣著樸素,形容平易。酗酒的年輕閑漢們總是鄙視他們,以為是某一個退休的工人,退居二線的機關中層幹部,搶占他們的凳子,排隊買菜時用身子把他們擠在一邊。
賈銘世認不得這一位老者。心裏卻想:這怕又是一個地貫通了的人物。他不停地看老者吃酒,希望他能抬起頭朝自己這裏來看,但又害怕老者看見自己,因為這些成了人jīng的人物,會立即看出你的腸腸肚肚,你在他麵前全然會是一個玻璃人的。
老頭卻目不旁視,手捏一顆豆子丟在口裏了,嚼了一會兒端起酒碗吱地咂一下,自得其樂,頓時賈銘世感到自己活得太累,太窩囊,甚至很卑鄙了。
這時就聽見遠處有極美的樂響傳來,愈來愈大,酒館的店主跑到門口去看。他也過去看,原來是巷中一家舉行接骨灰典禮,亡人的骨灰從火葬場運到巷口,響器班導引了數十個孝子賢孫,接了骨灰盒,焚紙鳴竹,然後掉頭返回,樂響又起。賈銘世參觀過許多葬禮場麵,但今的樂響十分令他感動,覺得是那麼深沉舒緩,聲聲入耳,隨著血液流遍周身關關節節,又驅散了關關節節裏疲倦煩悶之氣而變成嗬地一個長籲。
正在這時,劉羽倩火急火燎打來電話,四毛被人打了,叫他快到五月花大酒店去,她已等在那裏了。
電話裏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賈銘世嚇了一跳。他飛快地趕了去,找了半才在酒店東側的一間屋子裏找到他們。聽見劉羽倩在大吵大鬧。賈銘世進去一看,見四毛躺在長沙發上,臉上青是青,紫是紫,嘴角流著血。“怎麼回事?把人打成這樣?”賈銘世一邊厲聲質問,一邊環視四周。見了兩個保安模樣的人,就再問一聲:“這是怎麼回事?”
保安人員很不客氣,:“你問他自己。”賈銘世見這兩個人如此不講理,就:“把你們經理叫來,我是市zhèng fǔ的。”
“哪怕你是國務院的呢?我們依法辦事。不用叫經理,經理還有空來管這偷摸的事兒?”保安人員並不在乎賈銘世打出市zhèng fǔ的牌子。
聽了這話,賈銘世就顯得底氣不足了,不知四毛到底做了什麼事,就問他:“你是怎麼回事?”
劉羽倩:“你就莫再問他,他傷得怎麼樣還不知道,痛得不得了。我早問過他幾次了。他清早一個人出來,到了勞務市場,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到個事做。就有四個年輕人問他是不是找事做的。他是的。那幾個人又問他會做什麼。他會做泥工。他們正好要找泥工,就把他帶到這裏,先吃了飯再走。他們點了許多菜,拿了十條雲煙。服務員問了幾次,可不可以上菜了。他們隻等等,還有幾位朋友沒來。過了一會兒,他們到門口去等人,叫四毛坐著莫動,莫讓人占了桌子。四毛就一個人死死坐著。快過十二點了,服務員又過來問可不可以上菜了,四毛不知道。原來那四個人早提著十條雲煙溜了。酒家就抓住四毛,硬他們是一夥的。四毛不認識那幾個人。他們硬是不信,把人打成這樣。”
“不認識?不認識還請你吃飯?笑話!”保安人員冷笑道。劉羽倩見四毛臉sè不好,開始發抖,就:“銘世,同他們這種人是不清的。我們先把人送醫院再。”
保安蠻不講理:“怎麼?想溜?把十條雲煙錢給了再走。”賈銘世火了,吼道:“他媽的人死了你們負責!”著就把工作證摔給他們,背起四毛,出來攔了一輛的士。看了醫生,身上有明傷五十多處。好在還沒有傷筋動骨。劉羽倩要住院,賈銘世隻要問題不大,就開點藥,院就不要住了。
下午,賈銘世坐在辦公室裏。派出所來了電話,要找賈處長。口氣不怎麼友好。他便變了一下聲音,:“你找賈處長?有什麼事?哦哦。他現在沒空,正在給向劉書記彙報工作。你半個時之後再打電話過來好嗎?”
聽得那邊的口氣一下子客氣多了、賈銘世放下電話,為自己剛才的聰明感到好笑。一個副處長,有什麼資格向市委書記彙報工作?市委書記認都不認得你!不過剛才對方的口氣變化,明他這一招還是有效了。他知道下麵派出所不清楚市zhèng fǔ的領導層次。
看看半個時快到了,賈銘世做了一下深呼吸,準備好好擺一下領導派頭。電話鈴準時響了。他不急著接,等電話響了好幾聲,才從容的拿起了話筒。
“哪裏?”賈銘世把聲音拖得長長地。
“我是虹橋派出所,您是賈處長嗎?”
“對,我是。”
“賈處長,您表弟的案子,我們想向您彙報一下,您方便嗎?”
賈銘世有意沉吟一會兒,再:“我正要找你們。不過我現在走不開,麻煩你們過來一下吧。我在二辦公樓116辦公室。門衛問你就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