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殺也難救也難

李英傑伸著脖子往那山的樹林裏望,沒接她話,燕兒小姐問了:“誒!你在望什麼呢?”李英傑才回過神來:“呃,沒,我們不是出來看風景的嗎?我隨便望望,那邊的花開得真多,鳥也多。”

燕兒看了一下說:“還真是。話說有一天,這個時候我五歲,剛能記事的時候,那段時間我們國家還和鄰國打仗,不是樂業國啦。那一天,爹爹打了很大的敗仗,總之就是他帶著我們全家邊戰邊撤,周圍已經沒有自己的將士了。我們淒淒慘慘地退到一處偏僻的地方,那裏很多長草,旁邊一條河。爹爹看見周圍沒有敵人追兵了,這才放下心來,繃緊的弦放鬆了,打算找塊地方休息一下。”

“我人小,在東張西望的過程中,發現了草叢裏蹲著一個敵兵,他拿著弓箭,已經拉滿了弦,對準著我爹爹,我驚呼:‘有人!’爹爹與此同時一步跳開,那人的箭也離弦了,貼著爹爹的麵門而過,爹爹拔出佩刀,就要衝過來,我站在那人附近,他憤怒之下一手提起了我就把我扔到水裏了。後來的事是我爹告訴我的,他一個箭步過去把偷襲者殺了,然後就去河裏找我,那是個冬天,冰冷的河水已經把我往下遊衝去,後不爹爹在一個轉彎處找到了我,我被擱淺在那裏,已經暈了過去,差點死掉,等救醒我後,我的身體受到損傷,從此後腎虛,特別怕冷,所以爹爹讓我學騎射,為的是增強體質,不過我對這些不感興趣,因此進展不大,但鍛煉鍛煉總是對身體好些。”

“因為我救了爹爹一命,所以爹爹後來對我特別好,特別寵,基本上有求必應。”

他們邊說邊走,已經走近了,這裏繁花似錦,旁邊有條河,河水清澈,在青青的河岸邊有許多新發的嫩綠野草,開著星星點點的花,帶著春天的清新泥土氣息,他們來到河岸邊站著,河岸很高,燕兒小姐高興地說:“啊,春天真好、真美。”

李英傑一路聽了她的故事,現在又見她如天真孩童一般純真愉快的眼,她白中泛紅的肌膚在下午暖洋洋的太陽照射下更顯柔嫩,李英傑心中隱隱升起一種惻隱之心,對自己的計劃有了些許後悔。

李英傑邊在內心掙紮著要不要實施計劃,一邊不安地往身後山坡的樹林裏看著,就在這時,他看見一支箭離弦了,情急之下不及細想,他一把拉過燕兒小姐,這支箭已射到,正中燕兒的肩膀,她大叫一聲,全身一抖,一個站立不穩,就向河岸下摔去,李英傑拉著她,被她帶著一起摔了下去,卷進了滾滾河水。

射箭的人從樹林裏跑了出來,站在河岸邊怔怔地朝河中望去,河中的兩人互相拉扯攙扶著終於摸到了對岸,那邊的地勢要遠低於這邊,他們爬了上去。情況超出了他事先的預想,他猶豫了一下,再看了眼對麵的兩個人,就轉身跑走了。

李英傑把燕兒小姐拉上岸後,撕開自己的衣服,把她的箭拔下,用自己衣服上的布幫她包紮好,兩人濕淋淋的直滴水,還有些春寒料峭,迎麵有風吹過,燕兒小姐縮成一團,不僅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沒有了血色。

看著她縮成很小的一團,秀眉微促著,想像著當她五歲時被從水裏拉上來的可憐模樣,李英傑心裏沒來由得心疼及自責,一會兒又怪自己不該對敵人心軟,一會兒又為燕兒的傷勢著急難過,僅這一會兒的時間,他差不多像經曆了幾個世紀的煎熬一般,他的心被自己撕扯著,不知是該救她還是殺她。

燕兒始終閉著眼睛,現出痛苦的神色,身體微微地顫抖著,嘴裏發出了呻吟聲,她說過她身體受損了,特別怕冷!燕兒小姐感受到了附近有暖意,微微地往李英傑身邊靠了靠,李英傑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把她抱在懷裏,緊緊地貼在胸口,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他的淚滴落在燕兒小姐的臉上。

李英傑在心裏呐喊著:“怎麼辦?我愛上她了,我愛上敵人了,誰能幫幫我?”

良久,他見燕兒小姐的神色緩和了些,不過仍舊昏迷著,他就把她輕輕放在地上,去收集一些幹柴來聚攏成一堆燒起了火,又把燕兒小姐抱起來坐在火堆邊烤著。

馬還在對岸山坡上的樹林中被拴著,天漸漸黑了,他無法這麼抱著燕兒小姐回將軍府,就隻好抱著她在火堆旁坐了一夜。他用體溫烘幹了燕兒的衣服,看著她的臉在火光中明滅著,中間燕兒曾醒來,看見李英傑抱著她坐在火堆旁,又看見李英傑焦急憔悴的麵容,她有些心安又有些幸福似的睡去了。

李英傑看著星光及火光下這張秀麗的臉,睫毛整整齊齊地合在眼睛上,蓋住了她的明媚的眸子,眼睛嘴角似乎帶著點笑意,李英傑心中暗想:“這麼一個無辜的嬌弱的小姐,我怎能殺她呢?要殺應該殺侵犯我國領土的那些人,對付不了強大的對手卻去對付弱小的女子,這是懦夫所為。罷罷罷,今後寧可她害了我,我也不能殺了她!”

他這麼想著,就一直低著頭看燕兒安詳的睡姿,看她微微上彎的嘴角,李英傑心中泛起柔情,忍不住慢慢低頭將自己的唇映了上去,這時的他,腦海中早沒有了靜香公主的影子。

小姐一夜沒回府,將軍府早就亂套了,天黑不好找,自然沒找到人,第二天天一亮,將軍府又派出大批人馬往遠處尋找,終於在這個河岸邊找到了李英傑和燕兒小姐,小姐已經好了很多,但她就是不動,就這麼睡在李英傑的懷中,李英傑一種姿勢保持了一夜,由於自責內疚是自己害小姐受傷的,更是不敢動,到了早晨人們找到他們,李英傑已經無法站起來了。

騎著馬走在頭裏的是趙建輝和蔣鵬濤,他眼尖看見了他們,尤其看見李英傑抱著燕兒小姐,他大怒,喊了一聲:“資央,休得對小姐無禮!”就衝了過去,跳下馬來,一把把小姐搶抱了過來,看到小姐肩頭被裹著,驚問:“燕兒怎麼受傷了?”

李英傑被蔣鵬濤搶抱小姐時一掌推翻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他半邊身子已經酸麻了。小姐早就醒了,這時推開蔣鵬濤,自己站了起來說:“我被人暗箭射傷了,是資央救了我!”她去扶李英傑站起來,李英傑還沒緩過來,靠著燕兒未受傷的肩才能站得住,他始終沒有說話。

趙建輝也過來了,聽了燕兒說事情的經過,他狐疑地盯了李英傑一眼:“有人要暗傷妹子,資央怎麼就發現了?難道你事先知道?”李英傑心亂如麻,沒有心情應付他們,他隻是想,讓他們殺了我好了!燕兒替他說:“碰巧啦!我們就是出來看風景的嘛,資央剛好回頭看,就被他看見了,你懷疑是他要害我是嗎?如果是,他又為何要救我?”

趙建輝聽她講得有道理,不過心裏就是有些放心不下資央。從人們牽過來兩匹馬讓他們乘上,又去把對岸的馬牽上,他們回府去了。

將軍詢問了情況後對小姐說:“以後再不要隨意出去了,危險得很。”小姐答應了,將軍又請醫生給燕兒重新包紮了傷口,又開了些內服的藥。私下裏,到了李英傑的房間,小姐正色問道:“這次事件是不是你安排的?你要殺我?”

李英傑心一沉,他自回來後很少開口說話,總是沉默著的,就是因為心裏背負著沉重的十字架。見小姐問她,她不想當著她的麵撒謊,又下不了手殺她,就下了必死的決心,他認為自己對燕兒小姐徇私情就是愧對國家,還不如死了好,於是他麵無表情地說:“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麼你下手吧!”他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燕兒小姐沒料到他承認得這麼幹脆,低著頭想了一會兒,這時兩人之間有令人窒息的寂靜,李英傑不知燕兒究竟會怎麼對待他,但心中甘願死在她手上。過了一會兒,燕兒抬起頭來又問:“既要殺我,那你為何又救了我?這次你的目的原本可以達到的。”

李英傑紅了臉低著頭,沉聲說:“我不忍。”小姐在他麵前踱步:“好一個不忍!那麼你以後還會殺我嗎?”李英傑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是個不忠不孝之人!”燕兒用她那漆黑的剪剪雙瞳深深地看了李英傑一眼,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夜裏,李英傑輾轉反側無法入睡,盡管昨夜一夜未睡已經很疲乏了,更是心緒的煩亂讓他不能平靜睡去,於是起來方便。他出門之後忽然看見一個黑影向將軍書房方向跑去,李英傑很奇怪:“會是誰呢?這麼鬼鬼祟祟的?”他在後麵輕手輕腳地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