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縮在櫃子裏,頭埋在膝蓋中,身上穿的還是之前那套衣服,身上的血xing味經過發酵,有些難聞。
陸竟池緩緩蹲下,伸出手落在她肩上,低聲喚道:“江瀾。”
江瀾沒有反應。
他又推了兩下,江瀾整個人都癱軟下去。
陸竟池瞳孔微微一縮,他立即將她從櫃子裏抱了出來。
“陸董,醫生說您不能劇烈運動!”
陸竟池不理會他,抱著江瀾去到床上,將她放下後,又讓人把胡醫生喊來。
胡醫生摸了下江瀾的脈搏,還是老樣子,根本摸不到,很長時間才能偶爾感覺到跳一下。
最後,他做了個讓自己都覺得腦殘的舉動,那就是將手指放到江瀾鼻子下探了探。
這個舉動雖然腦殘,可是嚇人得很。
林嫂和林征見了,都震驚的瞪大眼。
而陸竟池因為過於激動,捂著胸口咳了起來,一團血跡從他的病服布料中緩緩滲出。
“陸董!”林征上前攙著陸竟池,“您別激動,夫人肯定沒事的。”
陸竟池艱難地抬起頭,用殺人的眼神看著胡醫生。
胡醫生脖頸發涼,他訕訕地收回手,“夫、夫人活著呢,應該是餓暈過去了,我給她輸點鹽水。”
“你……”陸竟池剛要發作,卻因為疼痛說不出話來。
林征瞪了眼胡醫生,“還不快去!”
胡醫生縮了縮脖子,連滾帶爬地跑去準備鹽水。
林征扶著陸竟池在床上坐下,不斷的安慰他,“陸董,您太緊張了,還是先養好傷再說吧,不然等夫人醒來還有的折騰。”
陸竟池在旁邊喘著氣,這一槍,是真的讓他元氣大傷了。
很快,胡醫生回到病房,給江瀾掛上鹽水。
“好了,應該很快就會醒來了。”
“陸董,您也去休息吧。”
陸竟池抬手,示意他們出去。
胡醫生還想給他重新包紮一下呢,隻是還沒開口就被林征拽走了。
臥室裏靜悄悄的,陸竟池坐在床邊,從上午坐到下午太陽落山。
江瀾醒來時屋內一片昏暗,她看著熟悉的天花板,又無力的閉上眼。
沒有死掉。
事實證明絕食這個法子沒有用處,隻要她暈過去,就能把她救回來。
她現在閉上眼,腦海裏全是山上發生的事。
裴卿聲架槍瞄準陸竟池,她救了陸竟池,陸竟池還了裴卿聲一槍。
這些畫麵不斷的閃過腦海,她隻覺得自己可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這裏麵到底扮演的什麼角色。
再次睜開眼,她轉頭瞥了眼手背上的針,艱難地抬起手,扯掉針頭。
拔針時,看到旁邊的男人。
他就坐在自己身邊,靠著床頭,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江瀾撐著身子爬起來,盡管她已經很小心翼翼,還是驚動了旁邊的男人。
她手臂被大手抓住。
緩緩抬頭,撞進男人深邃的眼眸,他不說話,就這樣拉著她。
曾幾何時,江瀾希望他留下來,也這也拉著他。
可他怎麼做的?
無情的甩開了她。
所以江瀾也甩開了他,隻不過沒甩動,他都傷成這樣了,勁兒還這麼大。
“放開。”餓的太久,江瀾嗓音沙啞又虛弱。
“你去哪?”
“上廁所,難道尿床上?”
“那你尿床上吧。”
江瀾別過頭,她閉上眼,也不說話了。
在冗長的沉寂之後,江瀾才重新看向他,“陸竟池,你是不是知道,我會救你,所以你才敢大搖大擺的走過來?”
“我不知道,你若是想殺我,我便把命給你。”
他也不過是在賭罷了,賭贏了帶回江瀾,賭輸了,死在她手裏,怎麼都不虧。
江瀾苦澀的笑了一聲,“你把命給我,江偃會活過來嗎?”
“還沒找到他的屍體,他不一定會死。”
江瀾聽到這話,她用力的掙脫陸竟池,他不放,她便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掙脫他。
到最後,江瀾崩潰了,她悲慟的哭了起來。
“陸竟池你這個騙子,你總是騙我!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我所有的親人都死在你們陸家人手裏,你讓我怎麼辦,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陸竟池一言不發,他隻是固執的拉著她。
江瀾哭著又笑了起來,“都是我的錯,我才是那個最該死的人。”
“我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你爺爺當初為什麼不把我一起殺了?”
她另一隻手死死抓著陸竟池的手臂,傾注了她所有的力道與憤恨,仿佛要生生地從他手臂上撕下一塊肉來。
“我早就該死了,你殺了我吧,我求你殺了我……”
陸竟池一把將她拉到懷裏,緊緊抱著她。
她瘋狂的掙紮,手腳並用。
男人胸口有鮮血滲出來,她臉頰貼著他的胸膛,血xing味再次鑽進鼻腔。
“江瀾,如果死的是我,你會不會這樣對裴卿聲?”他沙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到江瀾耳中。
她漸漸地停下掙紮,在他懷裏哭的撕心裂肺。
她什麼都不敢去想,誰對誰錯,她分不清了。
裴卿聲跳下去的那一刻,她體會到了什麼叫極致的恨,恨陸竟池,也恨自己。
她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去死,她活不下去了,想要逃離這個世界。
哭了許久,她已經沒有了力氣。
鮮血的味道籠罩著她,房間裏也徹底黑了下去,什麼都看不清。
“陸竟池,你做到了,我恨你。”
他揉著她的頭發,聲音輕柔:“沒關係,那就恨吧,我隻要你活著。”
江瀾苦澀的笑了一聲。
“你放開我。”
“不放。”
江瀾也真的累了,她無力地垂下手,逐漸合上沉重的眼皮。
林嫂在外頭敲門,“陸先生,粥做好了。”
“拿進來。”
林嫂端著粥進來,無力黑漆漆的,她打開燈,看到床上的畫麵差點沒端穩。
陸竟池身上穿的是從醫院穿回來的病號服,而此刻是他半邊衣服都被血染紅。
都這樣了,他還抱著江瀾不撒手。
“陸先生……”
“拿過來。”
林嫂戰戰兢兢地將托盤端過去。
看他把昏迷中江瀾輕輕放下,而江瀾剛換的衣服上,也蹭上了大片的血跡。
陸竟池好似沒看到,他端上粥碗,舀了一勺粥,小心翼翼地喂到江瀾嘴裏。
有從嘴角流出來的粥,他又拿紙巾替她擦拭幹淨又繼續喂。
如此反複,認真專注,給江瀾喂下去大半碗他才停下。
他起身將碗放回托盤,隻是還沒碰到,碗從他手裏滑落,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而他也身形搖晃,直直的朝地麵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