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這樣就挺好
聽他這麼說,司凝也鬆了口氣。
她跟陸言啟在叢林裏走了很遠,天已經黑了,林子裏又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這幾天她已經習慣了黑暗,走起來也沒有了先前那樣磕磕絆絆。
走了不知道多久,司凝實在是走不動了,她喘著氣道,“好像沒有人追來。”
陸言啟嗯了一聲,放開了她的手。
兩人在原地坐了下來,陸言啟忽然喊了她一聲,“司凝。”
走路的而時候他一直沒說話,突然開口,聲音卻有些沙啞,司凝心裏莫名咯噔了一下。
她壓下心底的異樣,開口道,“我在呢,怎麼了?”
陸言啟沉默了一陣,又隻說了三個字,“沒什麼。”
司凝張了張嘴,她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直到林子有風吹過,她嗅到一絲鮮血的味道。
她慌了起來,“陸言啟,你沒事吧?”
“我沒事。”
聽到他的聲音,司凝暗自鬆了口氣,她小心翼翼地朝他說話的方向靠近,黑暗中,她能看到男人模糊的輪廓。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手,“你真的沒事吧?我怎麼聞到血的味道了?”
司凝摸到了他胳膊,他的袖子上濕潤一片。
她又收回手,聞了聞手指,就是血!
“你受傷了!”
“沒事,小傷。”
司凝看不見,他說小傷,司凝也不知道到傷的底重不重,“你傷哪裏了?胳膊嗎?”
“嗯。”
“還有別的地方嗎?不管傷哪,還是先止血吧!”
司凝用力扯著自己的T恤,想撕下來給他包紮,忽然一隻微涼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摁住她的手指,製止了她的動作。
“不用這麼麻煩,死不了。”
司凝咬著牙,目光看著他,可惜天太黑了,除了那道黑影,她什麼都看不到。
“你打火機呢?”
“不要點,會被發現。”
司凝選擇無視他的話,伸出手,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摸到他的胸膛,又往下摸,她想找他褲兜來著,但好像摸錯了地方。
“……”
“……”
司凝感受到了他緊繃的身體。
她趕忙把手往旁邊移了移,“我想找打火機。”
“我沒有打火機。”
“先前做飯你用的什麼點火?”
“打火機放在廚房了。”
司凝又陷入了沉默,黑燈瞎火的,她什麼都看不到,就連他傷到哪裏了都不知道。
陸言啟說,“你能先把手從我腿上拿開嗎?”
司凝縮回自己的手。
於是,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陣,司凝問他,“你真的沒事嗎?”
“嗯。”
司凝鬆了口氣,靜靜地坐在他身邊。
過了會兒,她又喊了他一聲,“陸言啟。”
“沒死。”
“……”
司凝已經很困了,但是她不敢睡,她一直強挺著,困極了就掐自己一把。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黑夜如此漫長,每過去一分鍾,她都覺得離天亮還很遙遠。
等到夜深人靜,萬籟寂靜,她又喊了陸言啟一聲。
這次他卻沒有回應。
司凝的瞌睡瞬間醒了,她抓住陸言啟的胳膊,“陸言啟!”
“嘶——”
男人的吸氣聲傳來,司凝想起他胳膊的傷,急忙收回手,“你沒事就好。”
“你讓我休息一會。”陸言啟的聲音很輕,聽不出是沙啞還是虛弱。
司凝輕聲應了一下,“你好好休息。”
她再也不敢說話了,這幾天陸言啟沒怎麼睡覺,她是清楚的,他可能也是真的累了吧。
司凝歎了口氣,抬頭望向夜空,天空被樹葉遮蔽,什麼都看不到。
林子裏也靜悄悄的,連鳥叫聲都沒有了。
她一直盯著遠處,從一片漆黑,到黎明破曉,她終於能看清林子裏的景物了。
她急忙朝陸言啟看去。
昏暗的下,他靠在樹幹上,雙目緊閉,白色襯衣上,半截袖子都是紅色。
她心中一驚,試探性地伸出手指,去探了探陸言啟的鼻息。
察覺到他還有微弱的呼吸,司凝又暗自鬆了口氣。
她蹲在男人身邊,仔細打量著他的傷口,林子裏還是有暗淡,她看不見傷口。
她焦急的不知所措,忍不住喊了他,“陸言啟,醒醒。”
陸言啟依舊閉著眼,沒有回應。
“陸言啟!”
司凝拍了拍他臉頰,拍了好幾下,他才勉強睜開眼。
他半闔著眼,視線落在司凝的臉上,扯著嘴角,吐出幾個字,“天亮了。”
司凝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嗯,天亮了,快讓我看看你的傷。”
陸言啟偏過頭,重新閉上了眼,“別看了。”
司凝全當沒聽到他的話,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來,檢查他的後背。
他的傷不在胳膊上,而是在肩膀上,當司凝看到他後背的時候,臉色猛然一變。
原來他傷的不止一個地方,除了肩膀之外,背上還有一處槍傷,他整片後背都被鮮血染紅了。
司凝眼眶一紅,她轉頭看向陸言啟。
這是他撲向她的時候中的槍。
“陸言啟……”
司凝一開口,眼淚不受控製的掉了下來,她抬起袖子,擦了把眼淚,將他輕輕放回去,低頭撕扯T恤。
“我幫你包紮一下。”
陸言啟睜開眼,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艱難地開口,“好像,沒有槍聲了。”
司凝紅著眼睛,低頭撕衣服,像是沒聽到他的話。
陸言啟說,“但是你,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等你家人來找吧。”
他聲音很輕,不仔細聽都聽不到。
司凝沒有說話,她也不敢說話,怕暴露自己哽咽的聲音。
她終於扯下來一塊布條,要去幫他包紮,但是卻被陸言啟抓住了手。
“沒用了,別浪費時間了。”
司凝抬頭看向他,“你為什麼不早說?你是在故意找死嗎?”
如果他早些說,如果她早些發現,她還可以回去找警察,找司央,就不會耽誤了。
他就不會嚴重到這個地步了。
可是他一直說自己沒事,還拉著她走了這麼遠。
陸言啟扯了扯嘴角,想扯出一個微笑的弧度,但也隻有一個上揚的弧度,沒有笑意。
他說,“我一直在想,如果要死的話,我最能接受哪種死法。”
說著,他視線落在司凝泛紅的眼眶上,“這樣就挺好。”
司凝心頭一顫,她盯著男人,張嘴又語塞了。
陸言啟閉上眼,自言自語般說,“這輩子,沒有做過什麼好事,我想死的時候,死的稍微有意義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