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瓔珞為了等著續上靈根的時刻已經很多年了,所以她有耐心繼續站在這裏。
時任為了見到傳說中的厲雪茂,所以也很有耐心繼續站在這裏。
隻是,兩人一直站了快半個時辰,厲雪茂都還沒有動靜,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至少,紫竹就忍不住了,在時任的腦海中破口大罵了一番。
時任雖然覺得再等一等也無所謂,可是他在紫竹罵完以後就覺得不對,因為他感覺拔步床裏的氣息越來越弱。原本剛進來的時候,拔步床裏的氣息還很平緩穩定,就好像是有個人躺在那裏睡覺。可現在,那氣息依然平緩穩定,卻漸漸變得越來越弱,最後等到他終於忍不住衝上去準備要掀開拔步床的紗幔一探究竟的時候,那氣息終於戛然而止了。
與此同時,一個聲音在石門口出現,就出現在白瓔珞和時任的身後,平靜淡然道:“你們終於來了。”
時任的心中大吃一驚。
自從他晉升到了築基期以後,對周圍的敏感度就大大提高了,能感覺到氣息和靈氣的波動,最開始還需要紫竹提醒,到了靈丹期以後,不用紫竹提醒,他也能準確地知道別人的靠近和附近的動靜。
可現在,在那個聲音憑空出現之前,他根本就沒有感覺到任何人的靠近,換句話來說,就是,那個聲音的主人就好像一直在那裏,直到剛才才開口說話。
時任猛然回頭,就見到一個白衣人站在石門口那裏,靜靜地看著他和白瓔珞,一點都不突兀,就好像在那裏站了很久一樣。
白瓔珞聽到了聲音,也轉身,看到白衣人,隆重地對他行了一個大禮,嚴肅道:“劍靈世家現任家主白瓔珞見過厲公子。”
見白瓔珞如此,時任終於確定這白衣人就是厲雪茂了。他沒有像白瓔珞那樣隆重,而隻是揖了揖禮,自報了一聲師門和名字。
厲雪茂點了點頭,臉上既沒有鄭重的神色,也沒有責怪的表情,抬腳往石室裏走。
時任本來還在打量厲雪茂,卻見石室門口一空,麵頰上微微掠了一絲風,再回神,厲雪茂已經站在了拔步床前。
他心中又是大吃一驚。厲雪茂的這個瞬移,既沒有一絲靈氣的波動,甚至連怎麼一絲殘影都沒有,當真是就好像上一刻在那一處,下一刻就在另一處了,比白駒過隙還要鬼斧神工。
到了石室裏,有夜明珠的充足光線照耀著,時任終於能夠看清楚厲雪茂的容貌了。
這是一張難以形容的臉。
單論長相,厲雪茂不如上霞星漂亮,也不如時任自己英俊,甚至可以說是五官略顯普通。但那雙眼睛,卻讓時任覺得如此難以挪開注視的目光。亮如晨星不足以形容那雙眼睛的明亮,瀚如大海不足以形容那雙眼睛的深邃,潤如雲霧不足以形容那雙眼睛的瀲灩——時任沒有到過無盡海,但如果非要他來描述的話,他覺得那雙眼睛給他的感受就是:浩渺無盡海中有孤島,島上有雲縈霧繞的高山,一個人就坐在那高山之巔仰望無盡海的夜空。
而厲雪茂整個人給時任的感覺是,即使現在厲雪茂身處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可依然卻好像身在高山之巔。他是孤星之月,他是高峰之雪。
那種孤高寂寥的感覺撲麵而來,擋都擋不住。
時任突然起來想到了苗淵凝望峰裏的九夜音霜。
九夜音霜給他的感覺是像風一樣,隨時可以起,隨時可以落,無形無跡。
他突然明白了兩百年前九夜音霜為什麼會和厲雪茂在飛來峰一見鍾情。因為風一樣的九夜音霜才可明白厲雪茂的孤高寂寥,而雪一樣的厲雪茂才可穩定九夜音霜的自由隨性。
排除周圍所有的世俗因素,厲雪茂和九夜音霜就是絕配。
想起在凝望峰裏孤獨等待了厲雪茂兩百年的九夜音霜,時任就有一肚子的話想問厲雪茂,又突發奇想不知道厲雪茂和九夜音霜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想起九夜希夷說那孩子剛生下來就被扔下了蠱神池,頓時惆悵萬分,麵對著厲雪茂反而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阿音還好嗎?”厲雪茂的聲音將時任從沉思中拉回來。
時任看著厲雪茂,心中不知道什麼滋味,想了想,略沉聲道:“她還在等你。”
出乎時任意料,厲雪茂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們很快就能見麵了。”
時任:“……”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問自己這種問題。
厲雪茂笑起來應該會很好看,但他的神色從頭到尾都是平淡如雪,見到時任的表情,便道:“你既然見過阿音,就知道我們的事。我並非不去和她團聚,而是有一件事非得完成不可。”
有什麼事比讓九夜音霜不再孤獨地等下去更重要的!時任想起九夜音霜那種對任何事都無所謂卻隻對厲雪茂有執念的情況,就為九夜音霜感到憤憤不平。
“你很關心阿音。”厲雪茂簡直像是在時任體外的紫竹,對他的想法簡直洞若明火,不等時任反駁,便道,“我很高興。這麼多年來,關心阿音的人太少了。你也不用急,待事情結束以後,我自會告訴你。”
時任這才點了點頭,道:“既然你這麼說了,阿音也那麼相信你,那我也相信你。”他不知為何,提到九夜音霜也用了“阿音”的稱呼,像是和厲雪茂賭氣似的。
出乎意料的是,厲雪茂並沒有生氣,而是竟然還隱隱笑了一下的樣子,那刹那的驚豔讓時任忍不住想閉上雙眼。
白瓔珞一直在旁邊站著,看時任和厲雪茂交談。她根本不知道這兩人口中的“阿音”是誰,可卻很聰明地猜想到應該是和蟲人有關係。事關蟲人,她也很機靈,沒有插嘴去追問,隻是等著厲雪茂再度發話。
厲雪茂也沒有再多說別的,直接了當地對時任道:“把蟲人內丹給我吧。”
時任的瞳孔微微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