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蕩騎的騎手幾呼沒有一個人包紮一下自己的傷口,他們見到血之後的樣子就和狼沒什麼不同,一個個喊叫著,不停的向天空揮舞著手中的刀劍,恨不能馬上就重新投入戰鬥。
努爾哈赤看一眼自己身後那些筋疲力盡的部下,眉鋒一皺,石戎輕聲道:“再打下去,隻怕我們就要輸了。”
努爾哈赤道:“想法撤回去,這些湊起來的兵,是不能和莽蕩騎的硬拚的。”話音剛落就聽一陣鼓響,舒爾哈齊道:“他們又來了!”葉克書卻道:“不是莽蕩騎是撫順城裏在吹。”眾人的目光隨著鼓聲,向撫順看去。
撫順城中笳鼓齊鳴,一隊明軍輕騎飛馳而出,環成一個大圈把努爾哈赤、左秩兩隊人馬圍在其中,努爾哈赤和左秩約住自己的人馬,警惕的看著明軍的動靜。
明軍隊伍中一騎慢步到兩軍之中,道:“我乃大明撫順守備李如柏,你們是什麼人?怎敢在撫順城外擅動兵戈,不想活了嗎?”
石戎湊近努爾哈赤道:“他是李成梁的二兒子嗎?會不會偏向尼堪外蘭他們?”努爾哈赤也低聲道:“他與李如梓等人不同,與我關係還好,並且對李成梁以夷製夷和減丁之法都不大看得慣,昨夜沒出來多事,想來今天也不會如何。”
這時尼堪外蘭、阿海、巴東三人飛馬到了李如柏身前,尼堪外蘭一拱手道:“二公子……。”李如柏眉頭一皺打斷他的話道:“叫李守備。”
尼堪外蘭無奈隻得又道:“李守備,我是圖倫城的城主,得寧遠伯請封遼東汗主……。”
“噢!”李如柏雙眉一挑道:“失敬了,隻是我從沒聽說過遼東有汗主啊?”
尼堪外蘭立時語塞,強壓怒火道:“李守備,我是說寧遠伯在我為請封遼東汗主。”李如柏冷笑一聲道:“原來還不是啊。請封汗主請講。”
尼堪外蘭氣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巴東急忙道:“李守備,我阿瑪一向尊從寧遠伯之訓令,不敢有一點違背,可這努爾哈赤是有罪逃逸之賊,一向對朝廷不滿,此翻糾合一幫土匪草冠劫掠四鄉,先破我圖倫,再攻薩爾滸,殺我家小以及薩爾滸城主諾米納、庫爾喀部部首郎留柱、蘇克蘇滸部部首納答哈、渾河部部首納木章、庫爾哈部部首碩碩等人,將我和我阿瑪追逼在此,請守備大人出兵鏟除這賊,保我遼東之安定。”說著捅了阿海一下,阿海急下馬躍跪倒在地道:“請大人為我阿瑪報仇啊!我阿瑪死的冤啊!”
努爾哈赤聽著冷笑一聲道:“巴東那來這麼好的口才。”石戎指指焦天魁道:“當是此公之力。”他在努爾哈赤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在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塞到努爾哈赤的懷裏道:“大哥過去吧。”
努爾哈赤催馬到了李如柏馬前,一拱手道:“建州衛大都督努爾哈赤見過李守備。”尼堪外蘭看見他怒火衝天,大吼一聲,輪斧就劈,李如柏抬手一刀梟開大斧喝道:“大膽!”巴東急忙扯住尼堪外蘭道:“阿瑪不可急躁,一切聽李大人安排。”
李如柏看了一眼巴東,冷冷一笑,回頭向努爾哈赤道:“大都督,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努爾哈赤道:“在下奉聖上旨意,整理建州,這尼堪外蘭是建州衛的部下,卻買主求榮,蒙庇官府,故而我出兵伐他,滅寇討賊。”
李如柏道:“這就麻煩了,你們一個說是讓草寇給襲擊了,一個說是奉聖上之命整理建州,我信那一個啊?”
尼堪外蘭道:“他胡說八道,我願與他到寧遠伯處論理!”努爾哈赤冷哼一聲道:“到那裏我也不怕,隻是我想用不著這麼麻煩了。”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個黃錦包袱道:“我有皇上的聖旨為證,整理建州!”說著向上一托。
李如柏急忙下馬行禮,尼堪外蘭、巴東、阿海三個則傻呆呆的看著,李如柏行禮完必,這才接過黃錦包袱打開,從裏麵取出一軸黃卷打開念道:“封努爾哈赤為‘龍虎將軍、健州衛大都督,處理健州一應事務。’賞黃金一千兩,禦馬三匹,即日歸遼……。”他念完之後看一眼尼堪外蘭,把聖旨包好還給努爾哈赤道:“大都督可否看在我的麵子上,暫時先放過他們,不要在這撫順城下開戰,行嗎?”
努爾哈赤求之不得,忙道:“好,我便與李守備這個麵子。”說完拱一拱手,撥馬回去,向眾人道:“回去!”石戎指揮人馬慢慢後退,努爾哈赤回頭向尼堪外蘭道:“尼堪外蘭,我給李守備麵子,今天放過你一次,下回你就沒有這麼好運了!哈、哈、哈……。”縱馬而去。
尼堪外蘭看著努爾哈赤走遠,恨得牙骨發酸長歎一聲道:“我到今天才知道就是賣,也要找個好買主。”
李如柏不理他的道:“尼堪外蘭,你也看到了,努爾哈赤有皇上的聖旨,我們不能對他怎樣,你最好不要再往我們這來了,我不想因你而挑起邊畔,今天我看在你和我父親的友情上關照你一次,不會有下一次了。”說完不屑的哼了一聲,撥馬回城。
華亮向左秩道:“我去求他與我們些糧草、軍器,再求他幫著找幾個大夫。”說完催馬向李如柏追去。
努爾哈赤帶兵退回薩爾滸城,安頓好子之後,眾人各找地方休息,舒爾哈齊、瑪爾當圖、勞薩幾個暗地讓手下劫了良家婦人,享樂去了。
努爾哈赤站在城頭,看著遠處的雲彩深鎖眉頭,彭燾忠實的跟在他的身後,手裏捧著一個大酒壇子,酒壇的泥封未開,顯然努爾哈赤沒有喝酒的意思。
石戎走了上來,把酒壇子接過來,向彭燾一擺手,彭燾慢慢的退了下去,石戎拍開泥封,喝了一口道:“想什麼呢?”說著把酒遞了過去。
努爾哈赤接過酒來在手上顛了顛卻沒有喝,苦笑一聲道:“我從沒想過會這麼難,我以為招起一支人馬就可以天下去得,誰想……,哼!”
石戎道:“你手中沒有本族的人馬,這些兵都是臨時籠的,故而可勝不可敗,你要想成大事,必須要有一支經得起捶打的人馬才行。”
努爾哈赤道:“赫圖阿拉的壯年死的都差不多了,我到那裏去組建一隻兵啊。”石戎道:“赫圖阿拉的人死的差不多了,愛新覺羅一族不是還有人嗎?”努爾哈赤看了一眼石戎搖搖頭,捧起酒壇子大喝。
石戎走到垛口處拍著垛牆道:“聽過三國演義嗎?劉備怎麼也不肯奪取劉表的荊州,被曹操追得滿街亂跑,最後他終於丟了仁義道德,奪了益州劉璋的地盤,成就霸業。”
努爾哈赤放下酒壇子長籲一口氣道:“我知道,可我不願意那麼做。”石戎道:“你要想收複遼東,那你就必須這麼做。”努爾哈赤把已然空了的酒壇子遠遠的向垛口外丟去道:“有許多事,我也知道,但我真的沒辦法去那麼辦。”
石戎道:“這些事我就不知道了,你最好去問安費揚古和費揚東,是他們讓我來勸你的,費揚東留在建州已經在著手做這個事情了。”
努爾哈赤猛的一回頭看著石戎道:“龍敦為人狡詐他絕不會與我們合作,費英東要殺他嗎?”
石戎道:“以你現在的名聲,不論我們想殺誰,都是在害你,所以費英東隻能先安撫住龍敦,等你拿住尼堪外蘭自然就能懾服他們了。”
努爾哈赤苦笑一聲道:“就靠這些兵士,如何拿得住尼堪外蘭。”石戎也是無語,輕歎一聲道:“我再去拿一壇子酒來。”努爾哈赤拉住他道:“走吧,下去一起喝個痛快。”
二人攜手向城下走,剛走兩步就聽彭燾大喝一聲:“什麼人!”隨後當的一聲,跟著彭燾怪叫一聲,努爾哈赤、石戎二人飛身從半空中躍下,就見彭燾坐倒在地,那把月牙大斧遠遠的釘在一根大木上,在彭燾麵前站著一個大和尚,向努爾哈赤一拱手道:“阿彌陀佛,貧僧無行,特來看望小徒舒爾哈齊,並帶了一封華掌門的書信來。”
尼堪外蘭捧起一大碗酒向左秩道:“左統領,若非你大力相助,尼堪外蘭早死多時了,今日借花獻佛,以酒相謝。”
左秩淡淡的道:“城主不必客氣,我不飲酒,心意領了。”尼堪外蘭一口喝幹長歎一聲道:“誰想我竟會落到這步田地。”左秩等他喝完才道:“城主有什麼打算?下一步準備怎麼辦?我莽蕩騎仇家太多,不能在這裏久住,不然各部都會聯合起來打我們的。”
尼堪外蘭鐵青著臉一句話不說,焦天魁清清嗓子道:“城主,以我看來,你現在隻有三條路可走,第一投明,但努爾哈赤有朝廷的聖旨,明軍不會容納你的,第二是投葉赫,不過卜賽部首沒有容人之量,也不會容你,最好的選則應該就是和左統領一起向北,那裏天大地大,努爾哈赤很難找到你,假以時日,城主自然可以重新聚起人馬,再與努爾哈赤爭衡。”
華亮看看焦天魁道:“焦先生是那裏人?怎麼到莽蕩騎的啊?”
左秩道:“這位焦先生不是我們莽蕩騎的人,他原是錦衣衛的人,被努爾哈赤他們弄得丟官罷職,被葉赫部的老部首楊吉砮、三貝勒布揚古救了,此番到這裏來,是奉了三貝勒布揚古的令來找我談合盟之事的。”
華亮眼睛一亮道:“焦先生,葉赫部想和莽蕩騎聯合嗎?”
焦天魁搖搖頭道:“大貝勒卜賽拒絕了我提出的與莽蕩騎以及王兀堂聯合的建議,二貝勒也和大貝勒一個看法,認為以他們九部聯盟的實力是完全能戰敗努爾哈赤的,老部首多年沉溺於劍道,對這些一概不知,所以也不知道該聯合還是不該聯合,所以三貝勒隻好暗中讓我來見左統領,請他先與王兀堂聯合,三貝勒再設法勸動大貝勒和二貝勒。”
華亮失望的道:“原來如些。”尼堪外蘭把酒碗一頓道:“葉赫當年被孟特穆征服,不得不歸於建州轄下,這件事他們一直耿耿於懷,這些年來他們臥薪嚐膽聯合各處力量,終於結成了一個九部聯盟,卜賽把這個看成了他們稱霸遼東的基石,一向自認不凡,怎麼肯和別人聯合啊。”
左秩道:“九部之中葉赫、烏拉、科爾沁、錫伯四部還有些實力,其餘五部不過泛泛,卜賽若以為他們就能助他打敗努爾哈赤,那無異於癡人說夢。”
華亮道:“他們癡不癡我們不要管,尼堪城主,你打算怎麼辦啊?我們等著你的回答呢。”
尼堪外蘭堅決的道:“我去北京,努爾哈赤能把自己買給皇上,我不信我尼堪外蘭就不能。”
焦天魁連連搖頭道:“城主錯了,事想皇上已經封了努爾哈赤,若再封你豈不是向天下說他錯了嗎,那個皇上肯這麼幹呢,而且當朝大臣都已被努爾哈赤買通,你去找誰為你通門路啊。”
巴東道:“不就是錢嗎,我們總比努爾哈赤有錢吧,我圖倫……。”左秩冷冷的道:“圖倫沒了。”華亮也道:“少城主,你們就是還在圖倫也沒有努爾哈赤有錢,他的背後有金教支持,這次去北京的費用可都是金教出的啊。”
霍瓊二目中發出一股貪婪的光來道:“金教光銀子就運了三十萬兩,東珠整整運了一大箱。”他曾帶人去劫過金教的車馬,故而清楚,隻是當時讓葉克書打一個昏天黑地,什麼也沒得到。
尼堪外蘭仍是堅定的道:“我一定要去北京看看,不然我是不會死心的。”說完向巴東道:“好了,回去收拾,我們明天就走。”站起來出了帳蓬。
巴東無奈的跟著尼堪外蘭出來道:“阿瑪,我們何苦非要去北京,這幾千裏的路程真要是讓努爾哈赤堵上,我們怎麼辦啊。”
尼堪外蘭白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麼,我們不走努爾哈赤豈肯罷休,一但打得很了莽蕩騎怎麼會白白助我,一定全讓我入他們的夥,試想我尼堪外蘭怎麼說也是一任城主,如何能入盜夥,再說左秩要與王兀堂聯盟,我們與王兀堂仇怨糾結怎麼能聯合到一起啊。”
巴東還想說什麼,突然向前一指道:“誰在咱們的帳子裏麵呢?”
尼堪外蘭抬頭看看,就見他們的帳子裏燈影晃動顯然有人,他加快腳步向帳蓬而去,同時向巴東低聲道:“你去找人!快!”巴東聽話的跑開了。
尼堪外蘭走到帳前,燈突滅了,帳簾一挑,三個人提著金雀斧走了出來,前麵的人回手招呼著後麵的人道:“快走吧,一會尼堪外蘭回來了!”
後人麵那人道:“可還沒找著那柄鐧呢,怎麼向努爾哈赤交代啊。”前麵那人道:“也許尼堪外蘭在身上帶著呢,你上那去……。”他話沒說完就覺眼前一亮,一支火折打燃,一人威嚴的道:“把斧給我!”他不由自主的把斧向前一遞,等明白過來的時候,斧子已在對方手裏了,他再想往回奪,那裏奪得回來啊。
尼堪外蘭一把奪下大斧道:“方九明!你們幾個來我帳裏做什麼?為何要拿我們兵器?向努爾哈赤又要做什麼交待?講!”
方九明、付敬雲、卞勝天三個呆若木雞的看著尼堪外蘭,突然一齊大喝一聲,三個腦袋同時向尼堪外蘭撞了過來。
尼堪外蘭大斧一橫,斧杆正好抵住三人的鐵頭,口中一喝,推著斧子向前,方、付、卞三人被他推回帳中,尼堪外蘭一把抓住帳角用力一扯,帳蓬塌了下來,把三個人裹在其中。
左秩等人被巴東喊來,見尼堪外蘭站在帳前,大斧押在帳布上,下麵蠕動哼叫不止,不由納悶的道:“城主這是在做什麼?”
尼堪外蘭扯開帳布,露出方九明三人,看著華亮道:“你這三個徒弟想偷了我的兵器去投努樂哈赤,請華掌門處置!”
華亮驚怒交加,走過來罵道:“你們三個不爭氣的東西!”話音未落突然一頭向尼堪外蘭撞去。
事出突然尼堪外蘭那裏射得開啊,正被他撞在左肋處,慘叫一聲連退十幾步,一張嘴噴出一口血來,他驚愕的看著華亮道:“你!他們是你派來的!”
華亮長歎一聲道:“城主勿怪,我也是沒辦法,早知道努爾哈赤身上有皇上聖旨,我說什麼也不會來幫你,可如今來了,若不把你打傷怎麼好再見努爾哈赤啊。”
焦天魁猛的一跺腳道:“不好!他們一定找了努爾哈赤來偷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