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愕然的聽著,佟春秀和佟佳氏在他們身後急道:“那褚英、阿敏他們呢?”額亦都低著頭道:“我們分路突圍,等衝出來的時候也找不著他們了。”努爾哈赤長歎一聲,道:“都是我害了他們啊!”
洪景方放聲大笑道:“哈、哈、哈!你們的接應沒了,我可還有!”他誌得意滿的走過去,伏身拾起努爾哈赤的五龍寶刀,刀上的兩條五彩神龍已經吃了兩條吻眉蛇,正在爭搶第三條,個咬了一半在口中誰也不肯讓一讓。
洪景方一彈指把那條黑吻眉蛇彈成兩半,兩條五彩神龍各吞了一半進去,洪景方把它們塞回蛇杖之中,一邊走著,一邊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墨筆芒,最後走回原處,把蛇杖向下一頓,抬起五龍寶刀彈了彈,道:“好刀!努爾哈赤,你那來這些寶刀?”
努爾哈赤冷笑一聲理也不去理他,輕聲道:“把受傷的都護上馬去,咱們設法衝出去。”說完伏身去抱佟玄,佟養正則護住本空,額亦都等人都從馬上跳了下來,幾個女子也下了馬,佟佳氏卻說什麼也不肯下馬。
洪景方看出他們的意思,長笑一聲道:“你們想走?沒那麼容易!”一抖手墨筆芒飛了出去,打在馬的身上,群馬咆哮如雷,跳了幾圈摔倒在地,佟佳氏的馬倒沒事,人卻中了一芒,渾身抽搐幾下,死在馬上,但她的雙手仍是死死的抱住馬脖子,怎麼也不肯鬆手,那馬也嚇的慌了,發了瘋似的跑了出去,一頭衝進沈水之中,河水翻滾躍出兩條巨大的五彩長蛇一個咬馬,一個咬住佟佳氏,拖入河水深處。
石戎看的心驚肉跳,回過頭來道:“難怪洪教主逼得我們背靠沈水,原來還有這個埋伏。”洪景方冷笑道:“你姓雷?”石戎道:“教主以為呢?”洪景方道:“我看不像,你跟本就不知道墨筆芒的用法,隻是胡丟一氣。”石戎看一眼智上道:“法王告訴他,我是不是姓雷。”智上法王雙手合十道:“回教主,這是我外方堂弟子。”
洪景方冷笑一聲道:“我不管你們這個。努爾哈赤,我問你,你知道你那緬刀是什麼刀嗎?”努爾哈赤從石戎那裏要來傷藥專心致誌的佟玄上藥,並不理會洪景方。
洪景方一笑道:“那是鄭和佩刀,當年鄭和七下西洋,蘇祿國主敬重他的人品,化了一萬兩黃金買了最好的緬鐵,請了最好的阿拉伯鑄刀匠人,打了這口刀送給鄭和,起名叫‘威鎮七海’,比你這把刀要強得多了。”他說完見努爾哈赤仍不說話,冷哼一聲,把五龍寶刀丟到努爾哈赤的麵前道:“把威鎮七海給我,我就把蛇吻指的解藥給你。”
努爾哈赤站起來,顛了顛威鎮七海道:“給你!”甩手丟了過去,洪景方接在手中玩賞不已,努爾哈赤又道:“把解藥拿來!”
洪景方冷笑一聲道:“我可以給你解藥,但那有用嗎!”說完猛的一聲呼哨,佟玄身上竄出一隻五彩小蛇一口咬在佟玄的喉結上,佟玄慘叫一聲,揮身一陣抽動,眼睛睜得大大的,猛然啊的一聲,臉上罩上一層淡淡的褐色,頭向一側一偏,已是死人了。
努爾哈赤大呼一聲:“師父!”縱身向佟玄身上撲去,石戎一把抱住他,道:“不可過去!”佟春秀這時也哭道:“爹爹!”撲了上去,珠魯巴顏急忙上前一擋道:“弟妹回……!”話音未落一聲疼呼,在佟玄的身上又竄出一條小蛇來,正好咬在他的手臂上。
額勒吉急忙過來,奪了厄赫的刀,一刀把珠魯巴顏的手臂砍去半截,手臂斷處黑如墨染,竟不出血,額勒吉一抬頭向洪景方道:“快拿解藥來!”
洪景方冷笑一聲道:“這要是老天爺在這,我還忌他幾分,你一個看門的奴才,我憑什麼在呼你。”額勒吉眼看珠魯巴顏臉色越來越不好,急得揮刀向他肩頭砍去,珠魯巴顏已經疼得昏過去了,刀過肩頭全無反應,斷處仍是無血,片刻工夫珠魯巴顏也像佟玄一樣慘叫一聲,死在了他父親的懷裏。
額勒吉怒吼一聲向洪景方衝了過去,石戎大吼道:“扯住他!”額亦都一個箭步竄過去,一把抱住額勒吉的腰死也不肯放手,葉克書則輪了燕撾將那兩條小蛇剁成肉醬。
石戎道:“葉克書,看看佟前輩身上還有沒有蛇了!”葉克書答應一聲道:“女的回頭!”輪了燕撾把佟玄身上的衣服都撕了下來。
努爾哈赤撕心裂肺的嚎叫道:“師父!別碰我師父!”一邊喊一邊用力想掙開石戎,但石戎怎麼也不肯放手,一直到葉克書撿查完,才鬆手讓努爾哈赤過去。
葉克書在佟玄身上又找到兩條小蛇,也搗個粉碎,然後向洪景方道:“你也配稱一教之主!”
洪景方冷笑道:“你們死了,我就配,你們不死,我怎麼也不配!”說完向劉成道:“發信號!”劉成急忙取了一隻信鏢打上天去,馬上遠方傳來一陣詭異的笛聲,洪景方看著他們道:“你們的援兵沒了,我們援兵可來了!”
一會工夫,一群紅斑巨蛇遊了過來,它們個個身體都在七八丈長左右,鱗片在月色火光下閃著異樣的光芒,蛇群背後,一群紅衣大漢大步而來。
智上法王驚道:“赤龍壇!教主原來暗中還藏了一手。”洪景方笑道:“黃龍使,我也不是要瞞你,隻是當初我怕四旗人馬留不住努爾哈赤,可又怕說出來你們大家笑話,於是就命赤龍使帶人伏在這左右,一但須要就出來接應,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紅衣大漢中走出四人,向洪景方施禮道:“赤龍使‘血刀’巫天、赤龍副使‘修羅標’遊玄、赤龍左使何鐵、赤龍右使何瓊見過教主。”洪景方一揮手道:“罷了,把你們的紅斑巨蛇趕過去,把他們吃掉或者轟下水讓五色雙龍去解決。”巫天應了一聲,回頭拿過一張鐵箏坐在地上彈了起來。
箏音本就淒苦,鐵箏更比一般的箏要尖曆些,巫天每彈一下,就好像抓著人的心扯上兩扯似的,那些紅斑巨蛇,緩慢的動了起來,向努爾哈赤他們爬了過來。
此時努爾哈赤他們馬已經沒了,帶的武士也隻剩下不到三十人了,其中一半帶傷,此外除了佟玄、阿蘭珠、珠魯巴顏死了之外,納蘭百良、費英東、本空、孟古四人有傷,加上一個哭天抹淚的佟果和一個嚇得呆若木雞的佟春秀,要想脫困幾呼就是不可能的了。
石戎看一眼仍爬在佟玄身上的努爾哈赤道:“大哥,令師已死,難道你也不管我們這些和你一起來的人了嗎?”努爾哈赤緩緩的從終玄身邊站了起來,整個人萎靡不振道:“現在怎麼辦?”石戎道:“沈水是走不了了,隻能拚命從這蛇陣突圍了,我們背了受傷的兄弟,舍命一衝吧。”
努爾哈赤點點頭道:“好,我來背我師父。”說著就要去背佟玄,石戎上前一步攔住道:“我說的是受了傷的,不包括死的!”努爾哈赤看著他怒吼道:“我師父沒死!”石戎的聲音也不比他低道:“你如果要背他,我就把他丟到沈水當中去喂蛇!他留在這你還找的回來,你好好想想吧!”
努爾哈赤默然半響才道:“我背費英東好了。”石戎道:“你背大嫂吧。”努爾哈赤明白佟春秀一個女子,別人不好去背,於是回身看去,第一眼映入眼中的卻是孟古,他心中忖道:“誰來背她啊?”他看一眼石戎道:“你來背你大嫂,我背孟古。”
石戎無奈的一笑道:“好吧,我是小叔,背了也沒什麼。”他向厄赫一笑道:“你用不用我來背?”厄赫白了他一眼道:“什麼時候,你還貧嘴。”扈爾漢則二話不說的把多羅甘珠背在身上。
額亦都來背納蘭百良,納蘭百良慢慢的睜開雙眼道:“我已然沒什麼大礙了,也能自保,你去背你大師兄吧。”石戎急忙從腰間解下陳奉那柄軟劍來道:“這個送給納蘭掌門。”
納蘭百良接過來看看,道:“這是嘉靖皇帝為藍道行鑄的佩劍,當年藍道行每日進宮行法,但佩劍不便,嘉靖皇帝就為他鑄了這柄軟劍,名曰‘藏雲’,石公子從那裏來的?”石戎道:“納蘭掌門不必問,隻管收了就是了。”納蘭百良一笑把劍收了起來。
智上法王突然道:“你們衝不過去,紅斑巨蛇刀槍難入,你們怎麼殺?更何況後麵還有巫天他們呢。”
葉克書一撇嘴道:“我看看它怎樣刀槍難入。”奪了一張弓來,向紅斑巨蛇就是一箭,箭觸蛇鱗立即就被崩開了,那蛇負疼,張開大嘴扭動起來,加力向前遊動,眾人驚愕的看著,茫然無措。
智上法王道:“若能攔它們一刻,我有辦法脫困。”石戎眼珠一轉道:“我能攔他!”走到額勒吉身邊道:“阿瑪,把你那寶貝再給我使使。”額勒吉抱著兒子,木然的在腰間解下一個小瓶交給石戎。
石戎迎著蛇走去,走的離蛇還有幾步的時候,把小瓶打開,緩緩的向地上倒去,瓶內是黑乎乎,粘膩膩的油狀物,石戎慢慢的倒了一圈,周圍的人都納悶看著他,連神龍教的人也都奇怪的忖道:“他這是幹什麼呢?”
一圈之後,石戎又倒一圈,他算得準確,整整倒了三圈,這時蛇已到第一層圈上了,石戎拿過弓來,將一支木杆點燃向那黑油射了過去,大火呼的一聲燃了起來,把那些蛇裹在其中,它們被火燒得疼痛難忍,互相亂咬,巫天大驚,急忙換了曲子,把沒燒到的蛇招了回來。
原來那瓶子裏麵是石油,東北有著大量的石油藏量,當時的人們無法開采,也大都不知,額勒吉這瓶卻是他在長白山偶爾得到的,剛才石戎燒死黃鱗錦蛇用的就是這個東西。
石戎走到智上法王身前道:“法王有何辦法突圍?”智上法王笑道:“同是雷門中人,賢弟何必假做糊塗呢?”石戎道:“小弟對本門的事還有不清楚的地方,請兄長多指教才是。”
智上法王從懷裏摸出那塊青藍色的石頭,道:“我靠的就是這個。”石戎把石頭接過來看了又看,隻覺這石頭除了顏色有異之外,再無任何奇特之處,不由奇怪的看著智上法王,智上法王微微一笑道:“這石頭的顏料除了襄陽雷府之外沒有第二家染得出來,我把你們要來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今天就在河邊找到了這塊石頭,你現在明白了嗎?”
石戎把石頭丟給他道:“你是說雷家的人……?”智上法王笑而不答,放眼向沈水看去。
沙大洪看了一會那兩圈石油道:“教主,我有辦法讓蛇過去。”洪景方正煩躁的來回走著,一聽這話抓過沙大洪道:“什麼辦法?若是有效,我讓你……。”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讓副教主怎樣再升一級,隻得一揮手道:“我肯定給你好處就是了。”
沙大洪拾了一張弓,也撿了兩根木條,點焰之後,向那兩道油圈射了過去,火忽的一下著了起來,沙大洪笑道:“這周圍並沒有可焰之物,一會火就滅了,我們的蛇不就可以過去了嗎。”洪景方大喜道:“好主意!”
石戎急道:“快找引火之物,不要讓火滅了!”眾人手忙腳亂的把一切可燃之物都丟進火中,但火還是慢慢的小了下來,石戎看一眼智上法王,見他仍是遙望著沈水,不由心急的道:“再沒人來,我們就變成蛇糞了。”智上法王把上衣脫了丟到火中道:“我們隻能等。”
眾人也把衣服脫了下來,丟了進去,此時天剛三月,遼東仍是寒冷無比,一會工夫,他們已脫到無可再脫的地步,男的就剩下一件短衣,女的也隻留了一件長衣,一個個凍得索索發抖,但火仍是漸漸的暗了下去。
努爾哈赤一揮手道:“不燒了!等他們上來拚個你死我活好了!”葉克書也道:“不錯,也省得死了也不好看相。”說著話,火突然一跳,然後徹底的滅了,巫天重又彈起鐵箏,紅斑巨蛇再一次向他們遊了過來。
咚、咚、咚咚……,石戎忽然聽到一陣鼓聲響了起來,他大聲道:“什麼聲音?”話音未落就聽聲音一緊,如雷走天邊,滾滾入心,巫天的箏聲立即就被壓下去了,群蛇一失指引,立即胡亂遊動,不再專向努爾哈赤他們而去了。
洪景方眉頭一鎖喝道:“什麼人!”聲音竟壓住了鼓聲,智上法王笑道:“除了夔龍堂的雷霆之外還能有誰!”說著那鼓聲再次震天階的響起,又把洪景方的聲音壓了下去,並且鼓敲“漁陽三弄”的調子,一會金戈鐵馬,夜雨西來,一會壯士滴血,猶斥曹賊,慷慨激昂,悲涼秋晚,巫天大叫一聲推箏而起,口中連吐幾口鮮血,鐵箏的弦子一齊崩斷,四下飛開。
智上法王拉過石戎一指沈水道:“快看!”眾人一齊看去,就見一艘麻船正自上遊而來,船頭之上立著一麵大鼓,一人披頭散發,赤身裸體,站在鼓前,狂歌起舞,雙拳不住的打在鼓麵上,原來他的漁陽三弄不是用鼓錘打出來的,用的是一雙肉錘。
在那人旁邊站著一人,白衣勝雪,清裳如雲,手中托著一本棋譜,正是雷逸,他遠遠便向洪景方一拱手道:“洪教主,雷王府行衙王官,雷逸有禮了。”
洪景方麵色陰沉道:“你是雷逸,擊鼓的是雷霆,雷家當世五大高手竟來了兩位,我神龍教何之有興,得雷家如此青眼。”
船艙小簾一挑,走出幾人,當先一人道:“教主的確有幸,來的不隻是他們兩個,在下‘陰大王’雷折,那是‘陽大王’雷度,這位執了虎撐的就是‘揮手閻王退’雷樹,這個小的是雷霆的兒子雷言,這船艙之中還有一位,且須教主猜上一猜了。”
洪景方蛇杖在地上一頓道:“我與你們雷家無怨無愁,你們先使人潛伏於我教,後又大舉出動,是何道理?”
雷逸一笑道:“我雷家做事,隻求利益,不問原因,教主卻來問為什麼,不是太可笑了嗎?”洪景方冷笑一聲道:“你不要以為你們來了就了不得,有能耐破我的紅蛇大陣,再說別的。”說完口中做哨,竟從新把群蛇聚到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