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回 動無名鬥法引浩劫3

癩姑與竺笙離開幻波池已近兩月,頗有點歸心似箭。她們並沒有在神獺島上停留,徑直向幻波池飛去。開頭萬餘裏,仍覺天幕低垂,駭浪滔天,水中精怪成群,作出種種怪相,看了令人心悸。一萬裏過去,便覺蒼穹澄碧,纖雲留痕,山島棘峙,風靜浪平。南星原乃東海盡頭,路途遙遠,即便劍光迅速,飛了多半天,才見底下洪波既逝,山嶺逶迤,已到了陸地。一算距離,離幻波池已不到千裏。癩姑因見山嶺甚是險峻,有的壁立千仞,仿佛刀削,山腰以上為雲為霧,有的奇詭倔矗,像諸物形,穀中複滿古鬆,古藤纏繞,煙嵐斜拖,顯見是人跡不到之地,卻又風景絕佳,不覺把遁光放低了些,飛的也放緩了些。飛過幾個山峰,忽見一山穀原本還是煙鎖霧障,霧帶赤紅,忽然煙霧向四外散去,仿佛有人行法推走。再看穀中,山壁均是裸岩,形狀怪異,顏色赤紅,連穀中的石礫都是紅色,地上寸草不生,卻長了幾百棵樹。這樹也怪,樹杆粗尺餘,高三丈,樹葉有蒲扇大小,在每個樹枝的頂端結了一果,果成長圓形,比尋常的桃子大上數倍,半紅半青,已有七成熟。癩姑心中一動:此地有些古怪,下去看看再說。癩姑和竺笙降落地麵,腳剛觸地,竟感覺地是熱的,空氣中也是一陣陣的熱浪襲來。季節固然還在夏末,也沒見這等的熱法,空氣中還有種說不清的異味。又見這樹橫直有行,一數確好三百六十棵,竟是大衍之數,顯然是有人栽的。癩姑忙囑竺笙把身形隱去,就在此時,忽見前麵不到兩裏之處,濃霧忽起,霧帶五色,咕嘟嘟直向上冒。癩姑也是藝高人膽大,帶了竺笙隱身前往想看個明白。轉過一個山角,現出一穀,隻見兩山夾峙,不僅山石是紅色,從山腳到山頂不長一棵樹木,感覺比前一山穀更熱,空氣中的異味也更重。癩姑向竺笙打了個手勢,竺笙明白,一按龍形玉佩,祥光一閃,已護住身體。癩姑帶著竺笙前行百餘步,見靠崖一個洞穴,大約一丈見方,那五色霧便是從洞穴中噴湧而出。當癩姑和竺笙走到離洞穴不到十丈時,五色霧便不再噴出,已噴之霧也立時散盡。隻聽有人說道:“是恩人來了嗎?”聲音嘶啞,顯見此人傷病在身。癩姑先不答話,走在洞穴邊察看。初看那洞穴,深不見底,運慧眼看時,估計深逾百丈,穴底一人趺坐在地,頭向上仰望,仿佛是知道自己來了,仰望等候,此外穴底空無一物。癩姑拉著竺笙駕遁光直落穴底,站在那人麵前。再看那人,年約五十,亂發虯結,麵容黃黑,精神萎頓,身上衣衫已然腐朽,一片片掛在身上。坐在三尺高的石礎上,一條腿盤著,一條腿下垂,嘴裏直喘粗氣,偶而呻吟一聲。癩姑和竺笙一到穴底,那人眼睛四處張望,仿佛已知有人到了,隻看不起。癩姑示意竺笙現身,那人見了,歎了一口氣,說道:“不象,不是。”

竺笙問道:“什麼不象、不是?”

那人說道:“我說來的恩人不是你這等模樣。”

竺笙又問:“應該是什麼模樣?你又怎麼知道這人會來?”

那人說道:“是峨嵋的祖師長眉真人告訴我的,某年某月某日什麼樣的人前來救我脫困。”

癩姑聽說是師祖長眉真人告訴他的,這才現身出來,問道:“你那恩人究竟是誰?長得什麼模樣?”

那人見了癩姑,喜道:“你便是峨嵋第二代弟子名叫癩姑的癩仙子嗎?”

癩姑答道:“我便是癩姑,癩仙子之名,還是今天第一次聽到人叫。”

那人聽了,不覺莞爾,隨即麵帶痛苦,喘氣不歇。癩姑問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的名字?還知道我今天到此?此穀中為何如此之熱?尤其這穴中,如在蒸籠之中,你又如何不離此穴?”

那人說道:“我姓羅,單名一個糾,原本東海一散仙,在飛魚島上潛修。因偶然見耿鯤在海中殺魚取樂,出麵說了兩句,勸他不要多傷生靈,話不投機,終於打了起來。這耿鯤本是鳥人,脅生雙翅,雙翅一展,風雷齊至,十分的厲害,尋常飛劍更是傷不了他。我不是對手,隱形逃回海島。後來不知如何給耿鯤訪知我的住處,幾次三番的找我尋釁。我隻得逃離海島,另尋修行之地。因見此穀地熱異常,山石皆紅,處處透著怪異,心想,或許有什麼毒物異寶要出世,何不覓一山洞潛修,查個明白?恰好知道海外有一種果,名叫佛粽,便是要在此種環境下才能生長,便行法移了三百六十棵,又在此穀發現地穴,正宜隱身修煉,便打算長住下去。誰知樹剛栽成,耿鯤趕到。此人心毒手狠,有怨必報,交手沒多久,我的飛劍已折,又被他翅上的雷火打折了雙腿,剛想著要逃走,被他噴出內丹把我困住。若是被飛劍困住,豁出兵解,多轉一劫,元神還能逃掉。耿鯤的內丹最是陰毒,眼見支持不了多久便要形神俱滅,恰在此時,救星到了。來的不是別人,真是你的師祖長眉真人。他趕跑了耿鯤,又給我吃了一粒丹藥,命算是保住了。”

癩姑說道:“所謂吉人自有天相,我師祖能出手,自然遇難呈祥。”

羅糾說道:“命固然是保住了,苦確是才開始!長眉真人對我說,今天本是你畢命之期,我若不來,你還能支持一個時辰,我雖救了你,其實也並無回天之力。在此穀底百丈深處,有一條火怪,是以穀中燠熱異常,稱之為火穀。此火怪不僅發火,並兼劇毒,但此時還未成氣候,深居地底,卻也除它不得。一旦成了氣候跑了出來,不知要有多少生靈被它燒死毒死。後山有一地穴,便是它的出口。我用靈符封禁,再由你坐地鎮圧,暫時可保無虞。三百年後,火怪已成氣候,必將衝禁而出,彼時我的徒孫癩姑恰好趕到,先用昊天如意羅把火怪網住,再用白玉盂噴出五行真氣把它煉化。癩姑身上帶有南星原盧嫗的靈丹,你吃兩粒,略為調息便可恢複如常。此時穀中果樹恰好成熟,你和癩姑各取一半,你於回海島潛修,仙業可期。最後你師祖問我可願受三百年苦,在穴中鎮圧火怪?我還有什麼好說的?不願嗎,我隻能活一個時辰!受三百年罪,再除掉火怪,最後終能成就仙業。”

癩姑說道:“我師祖是想用這個辦法來化解你的罪孽,若除掉火怪,能福佑多少生靈?又何止十萬善功!”

羅糾說道:“不錯,令師祖正是這個意思。這兩年來,地下這火怪老大不老實了,每次向上攻時,真是地動山搖,穀中也越來越熱。令師祖說三百年後,正應在今天。其實這穀中也有令師祖的靈符封禁,終年毒霧封鎖,旁人不能進,到今天靈符失效,恰好癩仙子你到。這穴中毒霧忽然蓬勃而出,一會散盡,我便知救星到了。霧出是把你引來,霧盡是因為你已經到了。不知昊天如意羅和白玉盂帶來沒有?”

癩姑點了點頭。這時地底下響起隆隆之聲,果然山搖地動。羅糾說道:“我隻一離開石礎,令師祖的靈符便即失效,若走了火怪,非同小可,昊天如意羅需事先放起。”

癩姑說道:“這個何須說得?”她拿出盧嫗給的玉瓶,倒出兩粒丹藥,給羅糾吃了。羅糾略一運氣,隻聽全身骨骼格格響了一陣,稍頃,對癩姑說道:“盧嫗的丹藥果然神妙,我的雙腿已經複原,中的熱毒也好了,仙子可以作為了。”

穴底燠熱,空氣中並有劇毒,癩姑道行已深,自然無妨,竺笙盡管有龍形玉佩護身,但她的感受已到了極限。癩姑見竺笙小臉通紅,因為要強,勉力忍耐,忙也給了她一粒丹藥。自己為了避免中了熱毒,也吃了一粒。靈丹下肚,心頭立時一片清涼。這才取出昊天如意羅,用了一個訣形,一片青霞閃過,昊天如意羅便即隱去。癩姑對竺笙和羅糾說聲“起”,三人齊縱遁光直上。一到地麵,隨即取出白玉盂,放置地上,自己席地趺坐,用起功來,白玉盂五行真氣便即湧出。先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真氣同出,這氣便有白、青、黑、紅、黃五色,白玉盂的是靈物,四周熱得怪異,便隻生癸水真氣,那種比霧略輕比煙略重的淡黑色真氣成一條線向上,在十餘丈高處凝聚,宛如一朵烏雲,蓋在地穴的上空。癩姑又想,我師父當年在北海一口氣誅殺百餘條毒龍,故此人稱屠龍師太,戒刀也叫屠龍刀。彼是毒龍,此是火怪,大約是一類之物,屠龍刀正用得上!於是手指一指,屠龍刀化一道白光,隱在癸水真氣所結成的烏雲之中,待火怪逃出時先給以一擊。羅糾上得地穴,對癩姑說道:“羅某衣不蔽體,麵目汙穢,無以麵對恩人。令師祖曾給我備了一套衣服,放在在附近山洞之中,待我稍事梳洗,再麵謝恩人。說畢一晃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