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來得太突然,水漾和八兩甚至沒有看清飛鏢來自於哪個方向。
夏幼萱胸口的衣衫被鮮血染紅,猶如一朵盛開的花,驟然綻放。
暗中,尉遲信派來保護夏幼萱的人此刻紛紛而出,分成兩撥,一撥向飛鏢飛來的方向而去,另一波則到了夏幼萱的麵前,與水漾和八兩一起,將她帶回宮中。
尉遲信幾乎是第一時間便知道夏幼萱受傷的消息,立刻向悅仙宮而去,與此同時,太醫也全部趕到。
為首的錢太醫立刻來到床邊,尉遲信來到水漾和八兩的麵前,寒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水漾和八兩被夏幼萱周身所散發的駭人的戾氣驚到,撲通跪了下來,還是水漾先發出的聲音,“皇上,皇貴妃帶著奴婢和八兩在衙門口看熱鬧,剛出來,迎麵就飛來了那隻飛鏢……”
水漾話音未落,外麵便傳來了白喬的聲音,“參見皇上,人已經抓到了。”
尉遲信眉心深皺,回頭看了眼夏幼萱,聲音更是低沉,“怎麼回事。”
白喬拱手說道,“皇上,是認錯人了。”
尉遲信神色一滯,“認錯人了?”
白喬點點頭,“是,那些人的目標,其實是衙門的總捕頭,恰巧今日是總捕頭的休沐日,與皇貴妃的衣衫相似,所以他們便認錯了人。”
尉遲信深眸危險地眯起,眉宇之間染上了一抹狠戾之色,“先將那些人關起來,朕會親自處置他們。”
說完,他轉身來到床邊,錢太醫已經準備好,要將飛鏢從夏幼萱的胸口拔出來。
尉遲信立刻坐到床邊,緊緊握住夏幼萱冰涼的小手,看著昏迷不醒的她,心中暗流汩汩而過。
或許,就算他一直保護著她,也逃不過意外,這就是天意,就是他的命運,他是天煞孤星,注定無法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的。
“皇上,老臣要開始了。”錢太醫凝重的聲音響起。
尉遲信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深邃幽暗的視線緊緊籠罩著夏幼萱胸口的傷,眼睛眨也不眨。
錢太醫上前,微微平複了因為尉遲信而存在的緊張,雙手握住了插在夏幼萱胸口中的那支飛鏢。
八兩一直站在錢太醫的旁邊,定定的視線與尉遲信落到了一個地方,一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衫,手心之中盡是汗水。
錢太醫終於將飛鏢拔了出來,又迅速為夏幼萱做了止血工作,八兩看在眼裏,鬆了一口氣,一顆心也稍稍放了下來。
夏幼萱一雙彎黛緊緊蹙起,終於醒了過來,卻是被疼醒的,此刻,她的額上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麵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
尉遲信見夏幼萱醒來,咬了咬牙,忽略掉心中難忍的劇痛,將夏幼萱放下,起身離開。
八兩有些不明所以,視線立刻跟了過去,正好看到南宮衍和小血從外麵急匆匆地進來。
見尉遲信要出去,小血並沒有停下腳步,急速來到了床邊,“主人,主人你沒事吧?”
夏幼萱痛得唇色盡失,麵容憔悴至極,聲音一時虛弱無力,“信……”
小血聽清楚了夏幼萱的聲音,向門口的方向看去,尉遲信卻已經離開,南宮衍走了過來。
小血立刻坐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抬起夏幼萱的腦袋,放到自己的腿上,默念咒語幫夏幼萱止痛。
很快,幾位太醫便將夏幼萱的傷口處理妥當,又囑咐了一遍之後,紛紛離開。
幾人一出大殿的門,便看到尉遲信背對著大家站在外麵,立刻上前行禮,“參見皇上。”
尉遲信緩緩轉過身,他的身後,陽光萬丈,而他卻似從地獄之中走出的修羅一般,渾身上下戾氣森森,令人膽寒,“皇貴妃的傷怎麼樣了?”
錢太醫立刻回答,“皇上請放心,皇貴妃的傷口已經處理妥當,還好傷口比較淺,已經並無大礙了。”
尉遲信聽到錢太醫這麼說,才稍稍鬆一口氣,屏退了所有人,轉身看著悅仙宮的大殿門口,金燦燦的陽光下,他俊美邪肆的麵容上,此刻竟是深深的寂寥。
“皇上……”身後,傳來了白喬的聲音。
尉遲信這才收回自己的視線,轉身離開。
白喬微微一頓,立刻跟了上去。
……
小血止住了夏幼萱的痛楚,她這才一點一點精神過來,緩緩坐起身,四下環看了一圈問道,“信呢?”
小血扶著著她,“不知道啊,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皇上往外走,你都傷成這樣了,他都不進來陪你,怎麼回事啊?”
“小血……”南宮衍輕輕地說道。
小血狠狠瞪了南宮衍一眼,“我有說錯嗎?主人剛才那麼痛苦,喊著他的名字,他卻不陪在主人的身邊,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什麼事情比主人還重要啊?”
夏幼萱一雙黛眉越蹙越緊,緩緩垂下眼簾,心底漸漸湧起了一陣委屈。
小血說得沒錯,她受了這麼重的傷,尉遲信竟然不陪在她的身邊,到底幹什麼去了?
水漾這時上前,“主子,傷害你的人已經被抓起來了,皇上應該前去處置他們了。”
夏幼萱這才抬眸,看向水漾,“他們為什麼想要殺死我啊?”
水漾輕歎了一聲,“是意外,他們認錯人了。”
夏幼萱神色一滯,“認錯人了?”
水漾點點頭,“是啊,是認錯人了,所以,真的隻是一場意外,還好主子你沒事,主子,以後沒有小血在,你還是不要出去了。”
小血一陣自責,粉拳揚起,狠狠地敲著自己的小腦袋,“都是我不好,這都第幾次了?可我總是讓主人受傷,主人,都是我的錯。”
夏幼萱抬手阻止了小血,“怎麼會是你的錯,你也不想的,再說了,今天就算是你在我身邊,又能阻止得了我受傷嗎?那些人在暗中,根本一點征兆都沒有。”
小血眼眶微微泛紅,“主人你沒事就好,真的嚇死我了。”
夏幼萱輕輕拍了拍小血的手,抬頭看向南宮衍,“南宮,你去叫信過來好不好?”
南宮衍點頭說道,“好,我這就去。”
話落,他轉身離開,水漾接著說道,“主人,太醫院給你煎了藥,我去看看好沒好。”
夏幼萱輕輕應了一聲,水漾也離開了大殿。
一出門,南宮衍還沒走多遠,水漾立刻追了上去,“南宮公子……”
南宮衍停下腳步,“水漾,怎麼了?”
水漾猶豫了一下才問道,“南宮公子,真的是認錯人了嗎?”
南宮衍眉心輕蹙,麵色深重,“這個我暫時還不知道,我先去問問白喬。”
見水漾點了頭,南宮衍轉身離開,一路來到天牢,尉遲信和白喬都在,而此時,那些暗殺夏幼萱的人受過重刑之後,皆是奄奄一息。
南宮衍一驚,立刻上前,連行禮都忘記了,“皇上,這是……難道他們的目標真的是皇貴妃?”
白喬看向南宮衍,輕輕地搖了搖頭,南宮衍在看向尉遲信,見他周身殺氣繚繞,瞬間已是明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認錯了人,這些人傷害了夏幼萱,尉遲信又怎麼會放過他們呢?
沉默了片刻,他才說道,“皇上,皇貴妃已經醒了,小血為她止了痛,她現在想見你。”
尉遲信眼瞳微微一縮,心底再次泛起了劇烈的痛楚,好半響,他才發出低沉的聲音,“她沒事就好,朕不會去見她的。”
南宮衍微微一怔,下一刻才明白過來,“皇上,這一切都跟你沒有關係啊,皇貴妃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尉遲信心中苦笑,怎麼會跟他沒有關係?如果不是在他的身邊,如果不是他讓她易容,再換一身男裝,她又怎麼會受傷?
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有關,他曾經以為,上蒼會聽到他的乞求,給他一點時間,他可以找到與夏幼萱長相廝守的辦法。
可是,上蒼並沒有聽到他的聲音,甚至還對他做出了警告,這一次夏幼萱並沒有什麼大礙,可是他不敢保證下一次會怎樣。
尉遲信心中升騰起深深的恐懼,一雙大掌在這一刻悠然握緊,沉重的聲音意在掩飾他的痛苦,“朕不會去見她……南宮,待她的傷好了,你就送她去師父那裏。”
南宮衍倒吸了一口氣,“皇上,你真的要送皇貴妃走?這次隻是意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尉遲信緩緩垂下眼簾,掩掉了眸底的痛色。
就算所有人告訴他這隻是一場意外,可他真的不敢拿夏幼萱的生命做賭注,他命中注定要孤獨終老的……沒有心愛的人在身邊,就算他身邊有再多的人又怎樣,他的心裏還是空蕩蕩的。
南宮衍咬了咬牙,看向白喬,“白喬,你說句話啊。”
白喬神色無助,“我能說什麼?”
南宮衍焦急地在牢房裏來回踱步,又來到尉遲信的身邊,“皇上,你自己去跟皇貴妃說,她現在要見你。”
尉遲信卻依舊坐在原地不動,如同一座大山,他背負著的,確實是如同大山一般沉重的痛苦與掙紮。
他又何嚐舍得放手讓她離開,可是,他真的不敢冒險,真的不敢。
南宮衍見尉遲信不動,恨不得現在就將他綁了帶到夏幼萱的麵前,不是他不敢做出對尉遲信不敬的行為,是他的武功沒有尉遲信高強,就算是動手了,最後被綁起來的,隻會是他自己。
“我是不會跟皇貴妃說的,要說,你自己去說。”怒聲說完,南宮衍轉身離開,再次回到了悅仙宮。
夏幼萱見隻有南宮衍自己回來,眉心又是一緊,“他為什麼不來見我?南宮,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尉遲信怎麼了?”
南宮衍心下憤怒,“你自己去問他好了。”
夏幼萱聞言,真的就要下床,立刻被小血還有八兩攔了下來,“主人,主人,你不要亂動啊,我為你止了痛,但是我現在還沒有能力將你的傷口愈合,你自己注意一點啊。”
夏幼萱胸腔之中燃起了炙熱的火焰,“尉遲信為什麼不肯見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今天一定要見到他,南宮,你去跟他說,如果他再不出現,以後就別想再見到我了……不,他現在已經不想見我了,他若是再不出現,再見的,就是我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