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法世界強者為尊，不代表修士沒有良知。
回頭看看在蒼茫雪地緩緩前行的那頂大紅花轎，張縹緲對鄭子天父女同情的同時，也為他們不值。
當年九雲山下，鄭子天用自己的勇氣證明他當得起鄭家族長。
也用自己的行為為鄭家在強者為尊的仙法世界贏得最後一絲尊嚴。
換來的是什麼？
恐怕他不會想到，在他死後，他的獨女淪為家族的犧牲品。
仙法世界強者為尊，為家族活不如為自己活，自己好才是真的好，其他全都是糊弄人的鬼話。
在隊伍停下的那一瞬，張縹緲大徹大悟。
鄭思南抬頭看看湛藍的天空還有光芒萬丈的太陽，先前的陰鬱一掃而光。
“張長老這日子選的好啊。”
張縹緲背負雙手，踩著積雪，看著周遭光禿禿的白樺林，回頭衝鄭思南笑笑。
“確實是個好日子，我在萬千城從未見過這麼藍的天。”
“過了秦銀山，天不會像現在這麼藍了，也不會有銀裝素裹的世界。”
鄭思南回頭看看深深淺淺的腳印，麵龐盡是對昔日美好時光的緬懷。
“二十年前的天比現在要藍，雪比現在還美。”
話尚未落音，密林深處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身著粉色衣裙，披著鬥篷的完顏月巧笑嫣然，緩緩而來。
“二十年前的景色比現在美，二十年前的鄭家大院也比現在幹淨。”
鄭思南看看完顏月，又看看完顏月身旁一身黑衣的陳昊天，麵色有些不自然。
隻是完顏月的身份太特殊，即便鄭思南心裏再不爽，也得奉上笑臉。
“完顏小姐這麼巧，您跟陳公子在這裏賞雪景？”
完顏月瞟了眼一言不發的張縹緲，對著不遠處的大紅花轎，笑眯眯的道：“鄭長老真認為我是在賞雪景？”
鄭思南看看四下，完顏家族精英從白樺林中緩緩而來。
不用心神無限，從那隱隱釋放的氣勢便知曉這些人修為至少是黃級神修巔峰。
完顏月身份了得不假，出來賞雪也犯不著這麼大陣勢啊。
“在下認為，完顏小姐出現在白樺林，正是為了賞雪。”
鄭思南硬著頭皮道：“白樺林的雪景在商隱城很有名。”
完顏月衝陰沉著臉的陳昊天笑笑：“沒想到鄭家大長老活了這麼久，還有一顆童心，著實難得。”
陳昊天皺皺眉頭，湊到完顏月耳畔悄聲道：“該動手便動手，莫跟他們囉嗦。”
完顏月撇撇小嘴，嘀咕道：“我這是囉嗦嗎？白樺林已成天羅地網，他們飛不出去的。”
“到商隱城的客棧走一遭，看看那些說書的都怎麼形容大戰的？”
“刀光劍影前，不來幾句開場白，對得起觀眾嗎？”
陳昊天老臉一黑，呐呐言道：“你是領導你做主。”
必須我做主！完顏月完顏月看向張縹緲，笑得很詭異。
“張長老，我在白樺林逛了一圈，覺得缺了點什麼，你那麼聰明的人，能告訴我是什麼嗎？”
張縹緲冷哼一聲，淡淡回道：“完顏小姐的意思莫不是，這裏缺了點血色？”
啪啪啪！
完顏月拍著手，看向張縹緲的眸中盡是讚賞。
“不愧是張家五長老，比鄭思南聰明多了。”
“凱凱白雪下的白樺林有什麼看頭？”
“多些紅，才美，多些屍體，才能顯出白樺林的神秘。”
張縹緲環視一周，冷冷言道：“你打定心思這般做嗎？”
完顏月衝陳昊天笑笑。
“原來愚蠢還會傳染，鄭思南腦子轉不過來圈，張縹緲那麼聰明的人也轉不過來圈。”
“你說說看，以後咱們是不是要跟聰明人走近一些？”
陳昊天輕咳一聲，無比認真的回道：“我覺得跟你在一起，木頭腦袋瓜也能開竅。”
完顏月雙腮泛起兩朵紅暈，朝陳昊天身上輕輕打了下，嗔道：“就知道譏諷我。”
張縹緲看著不遠處的完顏月和陳昊天打情罵俏，譏諷道：“好一個完顏家族！”
“借我們迎親之際，向張家發起攻擊，先削弱我張家部分力量，而後再發起總攻。”
“用心之險惡，可見一斑。”
完顏月聽張縹緲這般一說，趕緊擺擺手：“您別亂說話，對你們下手，不是必然，而是偶然！”
偶然？張縹緲回頭看了眼大紅花轎，又看看陳昊天，皺著眉頭。
“你的意思莫不是說，今天在這裏大開殺戒，隻是為了鄭雪雨？”
“沒錯，正是為了鄭雪雨！”
完顏月打了個響指。
廖軒轅帶著人手迅速插進隊伍正中，將大紅花轎團團護住的同時，也將隊伍分成兩截。
兩個包圍圈自此形成。
鄭思南聽到完顏月這般說，下巴差點掉了。
完顏月為鄭雪雨直接向張家開戰，太匪夷所思。
“小月，為了我值得嗎？”
伴著清冷的聲音，鄭雪雨從大紅花轎中走了出來。
看了眼將自己護在正中的廖軒轅等人，她咬著紅唇看向完顏月和陳昊天。
“你們退下吧，訂了婚約我就是張家的人。”
“你說什麼胡話......”
未等陳昊天將話說完，完顏月的小手舉了起來，示意陳昊天莫要做聲。
靜靜看向鄭雪雨，完顏月下麵的話毫不客氣。
“鄭家大小姐，我從未見過像你這種腦子不竅的人。”
“若非因為陳大哥，像你這樣的人我真懶得搭理。”
“以為如此便能顯示出你對鄭家的忠誠，以為如此便能給予陳昊天自由讓他飛？”
鄭雪雨深吸一口長氣，低頭看著腳下的雪：“不管你怎麼想，我這麼認為。”
完顏月瞟了眼鄭雪雨，嘴角掛著鄙夷。
“你這麼認為，充分證明你的自卑以及你從未相信過你的男人。”
鄭雪雨麵色一變：“你的話我聽不懂，也毫無道理。”
“好了，小月，別鬧了，讓人散去，今天這事兒大家權當沒發生過。”
完顏月聽到鄭雪雨這般說，差點笑出聲來：“你真幼稚！”
鄭雪雨搖搖頭：“我不是幼稚，而是堅持。”
“即便你們今日搶了親，我也是張家的人，爬也會爬到萬千城。”
陳昊天氣得渾身直哆嗦，指著鄭雪雨道：“胡言亂語什麼！”
“讓你說話了嗎？”
完顏月俏麵一寒，看向陳昊天：“再說一遍，白樺林所有事宜，我全權做主，與你無關。”
陳昊天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完顏月解開鬥篷，遞給一邊的西門無忌，毫不客氣的訓斥鄭雪雨。
“為了你，我們完顏家族會搞出那麼大的陣仗？”
“你不明白陳昊天的價值，鄭思南可能也不懂，張縹緲不會不清楚！”
“若我沒猜錯，張長老肯定將我昨天的賀禮跟陳昊天聯係到了一起。”
“恐怕我們這邊一離開，他便給萬千城通風報信！”
“要不了多長時間，陳昊天便成為大家搶奪的焦點，完顏家族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此言一出，鄭雪雨當即打了個冷戰。
她不知道完顏月的賀禮是什麼，卻能從完顏月的話中知曉陳昊天的價值。
仙法世界，有價值是好事，怕就怕價值太高，而擁有價值的人，卻不具備自保能力。
完顏月衝張縹緲嫣然一笑：“聰明的張長老，我說的對嗎？”
張縹緲深深看向完顏月，讚道：“四大世家高層私下都說完顏炙有個妹子，一點本事沒有，還盡胡亂折騰。”
“現在來看，四大世界高層都瞎了眼啊。”
“今天在白樺林，完顏小姐讓在下開了眼界。”
“恐怕完顏小姐在白樺林排兵布陣之前，其他的準備工作都做足了。”
完顏月蹲下神來，捧起雪捏了個雪團，在手裏掂來掂去。
“不做足敢這麼玩？向張家開戰，在仙門中或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在俗世，真真了不得的大事件。”
張縹緲扭頭看向茫然不知所以的鄭思南，怒斥道：“還愣著做什麼，讓手底下的人做好準備，殺出去！”
鄭思南這才反應過來，衝著呆站在原地的弟兄怒吼：“拔劍！應戰！”
話說的甚是響亮，隻是鄭家人的動作顯然沒有張家人整齊一致。
完顏月似乎打定主意要鄭家人出醜，調皮的笑道：“完顏家族針對的隻是張家，若鄭家器械投降，我會考慮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
此言一出，鄭思南手中的長劍旋即落在地上。
鄭思南都丟劍了，手底下的人哪還能硬的起來？
他們儼然將手裏的兵刃視為燙手的山芋，長劍落地聲響成一片。
讓人更無語的還在下麵，長劍丟在地上的瞬間，送親的鄭家人好像瞬間達成共識，玩命朝空地竄。
就在廖軒轅等人準備動手的時候，完顏月做了個手勢。
事實證明完顏月的判斷非常準確，領著鄭家人竄出去的鄭思南很有分寸。
他沒有盲目衝出包圍圈，而是將丟棄兵刃的鄭家人集結在一起。
以此向完顏月表達這樣的訊號，我們不是張家的人，更不想與完顏家族對抗。
張家人目瞪口呆。準備狠下殺手的完顏家族精英也打了個哆嗦。
這就是十大世家？恐怕再不濟的大家族，也不能這般不要臉吧？
鄭雪雨閉上了眼睛，濃濃的屈辱感讓她避開了完顏月砸過來的嘲弄目光。
張縹緲看看完顏月，又瞅了瞅不遠處的鄭思南，從牙縫擠出兩個字：“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