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東方如何不知道鄭思南的心思，冷冷瞥他一眼。
“將倒下的弟兄厚葬，散了！”
鄭東方大手一揮，眸中盡是落寞。
擺在眼前的現實證明，從今往後，十大世家再沒有鄭家之位。
饒是如此，某些人心中想的還是自個兒的權勢。
鄭家都要沒了，要權勢還有個屁用！
鄭東方雙拳緊握，站在雪地中渾身直抖。
他恨鄭半山，恨鄭思南，更恨自己。
早先鼓起勇氣再多廢些心思，跟鄭思南和鄭半山一較高下也不是不可能。
中庸之道害死人！
扭頭看向鄭雪雨，從這個麵若冰霜的女子眉眼中，他又一次想到那個英姿颯爽的男子。
九雲山下，他真的不該死。
緊跟著他又將目光放到鄭半山身上，往事曆曆在目。
當年族長若非因為你妻子，怎會得罪九雲山？
拍著良心說，那年是鄭子天幫鄭半山背了黑鍋。
再看看鄭半山這些年如何對待鄭雪雨的......
說鄭半山，自己呢，跟鄭半山或者鄭思南又有什麼區別？
鄭東方衝鄭雪雨淒然一笑：“莫要想那麼多，你和你父親為鄭家做的夠多了。”
“你們對得起這身血脈。”
我對得起這身血脈，你們對得起這身血脈嗎？
鄭雪雨看著收拾殘局的鄭家人，從他們無限失望的神情，看到了鄭家的明日。
“族長言重了。”
鄭雪雨低頭看著腳下的鮮血，輕輕言道：“我也沒為鄭家做什麼，隻是從今往後，鄭家何去何從與我無關了。”
與你無關什麼意思？鄭東方站在原地，一臉疑惑。
鄭雪雨也不解釋，轉身緩緩朝著自己的小院走去。
她孤寂得就像大海中那一葉扁舟，無力的就像從空而落的樹葉。
鄭思南幾步跟了上去，到了拐角處，衝鄭雪雨悄聲道：“你的新房準備好了，明天搬過去吧。”
鄭雪雨點點頭：“好。”
見鄭雪雨這個態度，鄭思南心滿意足的笑了。
“這些年你吃了那麼多苦，跟張家族長之子成就百年好合，也算苦盡甘來。”
鄭雪雨不屑的笑笑：“不是我苦盡甘來，而是鄭家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吧？”
鄭思南麵色一窒：“雪雨，這話從何說起？”
“柔兒姐姐出嫁慕容家族完全沒必要，我爸都給九雲山交代了，還聯姻什麼？”
“真鬧到那份兒上，慕容家族能說上話嗎？”
“結果你們就是不聽，犧牲了柔兒姐的終生幸福。”
“這些年來，柔兒姐在慕容家族過得到底如何，你們還不清楚嗎？”
都走到這一步了，鄭雪雨索性挑明了。
鄭思南正想訓斥鄭雪雨幾句，想到她身上肩負的使命，竭力壓抑著內心的怒火，將責任一股腦朝鄭半山身上推。
“過去的事兒不能提啊，雪雨，這些年來，誰才是鄭家真正的族長，你難道不清楚？”
“鄭半山竭力如此，在長老會議上我也說不上話。”
“鄭家對不起柔兒，也對不起鄭東方。”
鄭雪雨很是鄙夷的瞟了眼鄭思南，淡淡言道：“鄭家對不起柔兒倒是其次，仙法世界哪有女人家說話的權利？”
“可惜的是，犧牲了終生幸福換來了什麼？”
“打從聯姻開始，慕容家幫鄭家說了多少話，做了多少事？”
“犧牲要有犧牲的價值，顯然柔兒姐的犧牲毫無意義。”
鄭思南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輕咳一聲：“慕容家族跟張家沒可比性，你的未來也不能跟柔兒相提並論。”
鄭雪雨苦苦一笑：“慕容家族確實跟張家沒可比性，一個是四大世家，一個排名僅比鄭家強了那麼一點兒。”
“至於未來，也沒可比性。”
鄭思南重重點頭，下麵從口中蹦出的話，有些無恥了。
“嫁過去後，你就是張家族長的兒媳婦，地位崇高......”
未等鄭思南說完，鄭雪雨徑直言道：“張家族長兒媳婦之位，不僅鄭家想著，其他家族也該盯著。”
“既然如此，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好像都輪不到鄭家。”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以後的遭遇肯定比柔兒姐還慘！”
鄭思南拉下臉，惱羞發怒：“嫁給張流雲，是你的機緣。”
“不管你怎麼想，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
鄭雪雨回轉身來，看向鄭思南的眸中盡是嘲諷。
“嫁給張流雲，是不是我的機緣還有兩說。”
“鄭家的未來隻有一說，張家絕不會為了這場所謂的聯姻給予鄭家多大的好處。”
“鄭家以後，充其量不過狐假虎威，實質性的利益一點都不要想。”
“若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大長老，鄭家族長之位你坐不了！”
鄭思南冷冷看向鄭思雨：“放肆！”
鄭雪雨背負雙手，傲然而立：“放肆又怎樣？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今時不同往日，陳昊天的橫空出世，從生死擂台到現在一係列事件，鄭雪雨為鄭家做了什麼大家心知肚明。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為難鄭雪雨，均是不智之舉。
鄭思南竭力壓抑著怒火，寒聲道：“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千萬不要忘記你是鄭家人。”
“我從未忘記過我是鄭家人，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如此，以後不好說了。”
鄭雪雨懶得再跟鄭思南廢話，徑直走向屬於自己的院落。
“大長老，你和鄭家好自為之吧。”
鄭思南對著鄭雪雨的背影，氣得渾身直哆嗦。
先前鄭雪雨哪敢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之所以這般，還不是借著陳昊天的勢？
鄭雪雨看著熟悉的院落，心裏空落落的。
她為這一天做足了思想準備，事兒真來了，卻發現，自己還沒準備好。
將院門關上，靠著門，鄭雪雨眼前浮現的都是先前的點點滴滴。
她從未想過陳昊天有這樣的際遇，也從未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步田地。
意識到陳昊天是時刻可能騰飛的巨龍，鄭雪雨心中已然做了決斷。
“我不能助你飛，卻也不能成為你的累贅，拖你的後腿！”
“爸，這就是你用生命護佑的鄭家嗎？”
“好好看看，他們無恥到了什麼地步？”
“有如此無恥齷蹉的高層，鄭家還有什麼臉麵稱之為十大世家？”
她抬頭看向無盡的蒼穹，幽幽言道：“昊天，朝前走吧，不要跟鄭家這樣的家族有任何牽扯。”
“它就像一個腐爛透頂的朽木，你拖著它，除了沾染些許臭氣，怕也什麼都不剩了。”
說到這裏，她對著陳昊天頹然離去的方向，擠出一個笑容。
“可能是你上輩子欠我的，你還了。”
“這輩子我欠你的，把身子給你，算還了幾分。”
“若真有來世，我一定陪在你身邊，做妾服侍好你。”
“我們這一生，再也不要有任何交集。”
說完這些，淚水已從她眼眶潺潺流下。
陳昊天從鄭家出來後，便一言不發。
西門無忌好像犯錯的孩子，緊緊跟在陳昊天身後。
孤身殺進鄭家，相當於告訴商隱城民眾，你們畏懼的鄭家，不過爾爾。
顯然，西門無忌鬧出的動靜之大，人盡皆知，足以寫進商隱城的曆史。
消息向來靈通的完顏月不可能不得到風聲。
萬丹堂一號分鋪，身著粉色衣裙的她看著朝萬丹堂緩緩而來的陳昊天，幾步迎了上去。
“廖長老將你的住所安排好了，暫時先住在萬丹堂吧。”
完顏月看看陳昊天的臉色，柔聲道：“別想太多，鄭家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
剛剛發生的事兒立馬就得到訊息，陳昊天也是醉了。
回頭看向鄭家大院所在的方位，陳昊天沉聲道：“鄭家完了。”
“鄭家早就完了，打從鄭子天在九雲山下自刎，鄭家就完了。”
完顏月挽著陳昊天的胳膊，麵無表情的道：“世家會議之所以承認鄭家的世家之位，無非是看在鄭子天的麵子上。”
“可笑的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鄭家高層愣是視而不見。”
陳昊天打斷完顏月：“鄭家的事，我再也不想聽了。”
完顏月哦了一聲，囁嚅道：“那我以後再也不提了，這總成吧？”
陳昊天見她這幅模樣，笑得有些勉強：“我不是衝你發脾氣。”
“我知道，你是生雪雨姐的氣。”
完顏月想到鄭雪雨，幽幽歎道：“其實雪雨姐也沒辦法，那種情況，身為鄭家人，她不得不站出來。”
“世家子弟，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要竭力站在家族一方看，否則世間再無容身之地。”
一直默不作聲的西門無忌聽完顏月這般說，耷拉著腦袋，甕聲甕氣道：“我好像做錯了。”
陳昊天停下腳步，對西門無忌道：“錯的是他們，我都說多少次了！”
“我都退到這般境地了，還要取我性命，他們不死，難道我要提著自己的腦袋送到他們麵前。”
西門無忌渾身一顫，再也不敢多發一言。
完顏月嫣然一笑：“陳大哥有這樣的心態再好不過。”
“仙法世界強者為尊，仁慈固然很好，不過要看對方是誰，有些人，寬容就是放縱。”
陳昊天扭頭看向完顏月，意味深長的道：“我現在開始懷疑你們掌櫃的眼光了，先前讓你做店員，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