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4章 跪下

錢子峰的怒吼在雪夜高亢嘹亮。

笪乘勝轉過頭來看向錢子峰,臉上寫滿無奈。

懲治錢子峰勢在必行。但真這麼做了,陳昊天呢?無故毆打他人難道不犯法?

錢子峰讓人銬住陳昊天合理合法,此刻卻要將陳昊天的手銬打開。法律在權力麵前就如此脆弱不堪一擊嗎?

甄剛陽被錢子峰吼蒙了,呆呆站在原地。

見他這幅模樣,錢子峰輕輕言道:“我現在相信你不知道陳昊天的身份,你是好警察,可在而今社會,你這樣的人走不遠的。”

“我不認同你的觀點。”甄剛陽鏗鏘有力的道,“任何人觸犯法律,都必須受到懲處。”

“理兒是那個理兒,可你有沒有想過,若你堅持這般做後果是什麼?”錢子峰扶了扶警帽,冷冷言道,“你有辦案的權利,人家有罷免的權利,屆時你還怎麼秉公執法?”

甄剛陽回頭看看無比沉默的韓東飛,又看看將頭扭向一邊的笪乘勝,猶豫一番後,將鑰匙遞給錢子峰,苦苦一笑:“這個世界,很搞笑。”

“這個世界不僅搞笑,還很殘忍。”錢子峰緊緊攥著鑰匙,扭頭衝目瞪口呆的周步磊道,“咱們栽了,認命吧。”

栽了?滿臉是血的周步磊看看一臉絕望的錢子峰,又看看沉默不語的笪乘勝和韓東飛,敢情這兩個大佬過來不是幫錢子峰的,而是幫陳昊天的。

不對,他們不是幫陳昊天,而是懼怕陳昊天!

這個衣著寒酸的男人後台得有多大,能讓市委書記和警察局長連正眼看他的勇氣都沒有?得罪這樣的人,還特麼有活路嗎?

周步磊雙腿一軟,癱在地上。

民不跟官鬥,這是大華亙古千年的真理。

而今這個大環境下,商人跟官員過不去,就是跟大華幣過不去,莫說周步磊是垓下十大民營企業家,即便大華富豪榜前十名,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別說繼續風風光光活下去,會不會淪為階下囚都不好說。

周步磊絕望了。

先前那些跟在周步磊身後的弟兄一個個麵如土灰,時不時打量著站得筆直的武警戰士,他們懼怕的同時還有些暗自慶幸,幸虧沒真搞黃妮曼,否則不將牢底坐穿才怪。

黃妮曼終於明白陳昊天為什麼要自己實話實說了。在他眼裏市委書記和警察局長都是上不台麵的小人物,周步磊和錢子輝又算什麼貨色?

黃妮曼嬌軀亂顫。趕往凡爾賽大酒店的快餐廳裏,她還和小太妹商量著將陳昊天和吳芳芳一起打。這要真動手了,指不定第二天就要暴屍街頭。

陳昊天看看笪乘勝,又瞅瞅韓東飛,當然還有站在原地麵如死灰的甄剛陽,饒有意味的衝走到身前的錢子峰笑笑:“現在相信我的話了?”

“信了。”錢子峰點點頭,緩緩言道,“希望陳先生高抬貴手,放過我的家人。”

“看你的表現。”陳昊天伸了個懶腰,“給我點根煙。”

錢子峰哆哆嗦嗦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塞到陳昊天嘴裏,幫其點燃,正準備將手銬打開,就聽陳昊天道:“等一下,我覺得這手銬戴著挺舒坦,等會兒讓我小姨子看看,垓下警隊送我的這份大禮。”

錢子峰看看陳昊天,輕輕言道:“陳先生,得饒人處且饒人。”

陳昊天笑而不語,深邃的目光看向漫天飛雪的夜色。

韓東飛聽陳昊天這般說,打了個激靈,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跟陳昊天解釋一下。他正準備上前,卻被笪乘勝一把拉住。

“等人來了再看,不妥。”笪乘勝言簡意駭的道。

韓東飛看看不知所措的錢子峰,歎了口氣。

掛著特殊牌照的奧迪轎車開進西城警點,當朱宗彥和孫靜軒從正副駕駛座下來的時候,西城警點大廳針落可聞。

甄剛陽和手底下的警員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那名冒著風雪走向大廳的女子,身上的製服表明了她的身份——警察部副部長。

她身旁的那名男子也身著製服,國安局省局局長以上級別。

別說西城警點從未迎來如此高級別的領導,西城分局也沒見到過這麼大的官員,小夥伴們必須緊張。

“孫部長!”韓東飛走到孫靜軒跟前,敬了個標準的警禮。

孫靜軒雲淡風輕的回了個禮,目光旋即便落在陳昊天身上,眉宇間略有不快。

大廳裏的人不是聾子,如此年輕的女子竟是警察部副部長?能坐到這個位置,能力強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後台夠硬。

若是剛才甄剛陽不清楚孫靜軒為了什麼到西城警點情有可原,笪乘勝和韓東飛不聞不問,錢子峰軟到這種地步,還不知道的話委實說不過去。

他看看孫靜軒的臉色,又看看有恃無恐的陳昊天,心底說不出什麼滋味。

陳昊天口中的小姨子顯然是孫靜軒,莫說隻是毆打他人,即便將人打成輕傷或重傷,觸犯了故意傷害罪,憑借垓下警隊的實力,要將陳昊天繩之以法難度也是非同一般的大。

韓東飛正準備給朱宗彥敬禮,卻被朱宗彥攔住了:“你們是警隊,我隸屬國安局,大家不是一個係統,韓局長給我敬禮不妥。”

朱宗彥看看戴著手銬的陳昊天,寒著臉對笪乘勝道:“笪書記,垓下警隊玩的這是哪一出?”

玩的哪一出孫靜軒沒跟你說?笪乘勝麵色略有些尷尬,靠近朱宗彥解釋道:“一場誤會。”

“誤會?”朱宗彥環顧四周,冷笑一聲,“這誤會有點大。”

笪乘勝從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請朱局長放心,這件事垓下政府和垓下警隊一定會處理好的。”

“最好這樣,該抓的人一個都不放過,不該抓的該賠禮道歉必須到位。”朱宗彥丟下這話,徑直走到陳昊天跟前,敬了個禮,“教官!”

陳昊天微微一笑,衝朱宗彥揚揚手銬:“戴著這玩意兒,不能還禮。”

朱宗彥走到陳昊天身前,站得筆直:“教官不需要還禮,我曾經是你手底下的兵,一輩子都是你手底下的兵。”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教官一聲令下,兄弟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陳昊天扭頭看看身旁的朱宗彥,笑道:“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這裏是西城警點,不是國安局。”

“國安局局長不做了,也要幫教官找回場子!”朱宗彥環視四周,冷冷言道,“即便爺爺知道,也會全力支持我這般做。”

朱老支持?笪乘勝和韓東飛打了個冷戰,若朱老發話,別說垓下要發生一場政治大地震,徽北省都不得安寧。

朱宗彥的態度很堅決,堅決到毫無回轉的餘地。

笪乘勝和韓東飛很緊張,確切的說非常緊張。

這已經不是追究不追究陳昊天毆打周步磊法律責任的問題了,而是陳昊天在西城警點被人銬住,垓下警隊一把手和垓下政府一把手不聞不問,這是完全不給朱家和孫家麵子。兩大家族聯合起來玩,憑笪乘勝和韓東飛身後的力量,還不被秒成渣渣?

錢子峰一頭冷汗,事情發展到這個階段,他已經不是踢到鐵板,而是踢到了核彈頭。

孫靜軒走到陳昊天跟前,朝他的額頭重重點了下:“外麵漫天飛雪讓你別出去,就是不聽,惹了麻煩事,老實了吧?”

陳昊天嘴角一陣顫抖:“是不是我惹事,你不知道?”

“你就不會跟我說一聲?”孫靜軒朝陳昊天小腿踢了下,咬著銀牙道,“實在不行,給小朱打個電話事情不也就解決了嗎?你倒好,親自上陣,是不是最近沒裝逼,心裏癢?”

朱宗彥聽孫靜軒這般說,咳嗽一聲給孫靜軒提醒。這個節骨眼兒別老數落教官的不是,你得拿出副部長的姿態,給他們點教訓。

孫靜軒怎能不知道朱宗彥的意思,看看陳昊天的手銬,又瞅瞅一臉絕望的錢子峰,當然還有抽走魂魄的周步磊,淡淡笑道:“笪書記,咱們垓下警隊眼睛夠亮,給好人戴手銬,作奸犯科的倒是安然無恙站在一邊,什麼意思?”

安然無恙?韓東飛朝周步磊那邊看了眼,若不是甄剛陽阻止,周步磊會不會被打死真不好說,人家滿臉是血,這也叫安然無恙?

笪乘勝笑得有些不自然:“孫部長,我們知道情況後便馬不停蹄趕過來了......”

“那作奸犯科的人怎麼還不抓?”孫靜軒指著陳昊天的手銬,俏臉比外麵的風雪寒了不知多少,“為什麼他的手銬還戴在手上,幸虧我來得及時,否則你們還不將他朝監獄裏送啊!”

笪乘勝和韓東飛麵麵相覷,張張嘴想解釋,看看孫靜軒和朱宗彥的眼神,又將話語咽了下去。

陳昊天盯著錢子峰麵如死灰的臉,笑眯眯的問道:“看到了嗎?”

錢子峰呐呐回道:“看到了。”

“跪下!”陳昊天厲聲道。

噗通!

錢子峰雙膝跪地,沒有絲毫猶豫。

笪乘勝和韓東飛見錢子峰這般,趕緊將頭扭向別出,裝作沒看到。

孫靜軒和朱宗彥也看向夜色下的飛雪,仿若什麼事都沒發生。

甄剛陽閉上了眼睛,嘴角掛著幾絲苦澀,他的信念開始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