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煙擦擦臉上的雨水，衝陳昊天道：“千萬別告訴我你還擔心泥石流什麼的。”
陳昊天正色道：“豐富的山地經驗告訴我，這場雨會持續下去，再看看這裏的地質條件，極有可能造成泥石流或者山體滑坡。”
“可縣誌對此沒有任何記載。”秦如煙再次重申自己的觀點。
“縣誌隻是先人的觀察記錄，以前沒發生的事兒不代表現在不會發生，一切皆有可能嘛。”
秦如煙看看天，又看看腳下的大地：“你如此篤定，難道小時候所待的深山常有滑坡或者泥石流災害？”
“不是，不過有段時間我的職業是雇傭兵。”陳昊天無奈的道，“而今社會發生衝突的地方不是窮山惡水就是不毛之地，打仗嘛，肯定要關注天氣，一來二去經驗就出來了。”
秦如煙恍然大悟，對陳昊天的過往非常好奇：“有段時間的職業？如此說來你還做過其他的？”
陳昊天用雨衣擋著細雨，點燃一根香煙，狠狠抽了口，自嘲的笑笑：“隻要你能想到的亂七八糟的職業，基本都幹過。”
“就是沒進過學校，對吧？”秦如煙瞟了眼陳昊天，順著彎彎曲曲的山路朝上走，略有些感慨，“細細想來如果沒有坎坷的經曆也走不到現在。”
在前方正在行走的中年男子，朝後看了眼，放緩腳步，很是疑惑的看向陳昊天：“真做過雇傭兵？”
陳昊天點點頭：“又不是多光彩的事兒，說謊沒必要。”
中年男子爽朗的大笑，拍拍陳昊天的肩膀：“這話可就錯了，這年頭女孩就喜歡與眾不同的男子，沒見網絡上報道的那些所謂窮遊背包客很受女生歡迎嗎？雇傭兵可是經曆過戰場廝殺的，周身上下洋溢著英雄豪氣，你平常的女人緣一定很好。”
有英雄豪氣女人緣就一定好？那是男人自以為吧？跟戶外探險者接觸過一段時間，秦如煙對他們略有了解。這些戶外探險者總喜歡用侃大山的方式緩解內心的緊張和孤寂，所以秦如煙縱然不認同卻不發表任何意見。
陳昊天笑容有些苦澀：“什麼英雄豪氣？拚還不就是為了活著？世間哪有什麼英雄？”
中年男子饒有意味的看向陳昊天，又一次衝陳昊天伸出手：“小兄弟這番話頗合我的胃口，我叫張東升。”
“我叫陳一天。”陳昊天隨口回道，在雨中兩人的手又一次握在一起。
“陳一天？”張東升琢磨了一會兒朗聲笑道，“好名字，大氣。”
“父母給起的名字，一般。”陳昊天扭頭衝秦如煙笑笑，“沒有我朋友秦煙的名字好聽。”
張東升衝秦如煙笑笑，抬頭看看落雨的蒼穹，輕聲問道：“陳兄弟，這雨真的會持續下去嗎？”
“看這架勢沒有停的跡象，說不定晚上會有傾盆大雨。”陳昊天撓撓頭，對此也不敢打包票，“當然我也不是搞氣象研究的，隻是憑借經驗和直覺這麼預判罷了，天氣預報說晚上會停，指不定就停了呢？”
張東升靠近陳昊天，笑眯眯的道：“相對於天氣預報，我更相信你的直覺。”
“為什麼？”陳昊天不解的問道。
“陳兄弟能在殘酷的戰場活下來本就不是簡單的事，此外還有其他經曆，如果沒有兩把刷子怎麼可能？”張東升看向陳昊天的眸中有某些期待，指著前方正在朝山上登攀的探險隊員，又看看右手邊連綿的青山，略略有些羞愧，“陳兄弟擔心的那種情況不發生還好，真要發生了......實不相瞞，我們雖然裝備齊全，卻也不是專業的戶外探險隊員，都是玩票性質，真出現什麼異常還得仰仗陳兄弟豐富的經驗拉一把。”
陳昊天謙虛的笑笑：“張大哥抬舉了。”
“不抬舉，實話實說而已。”張東升背負雙手，看向遠方的目光略略有些憂慮，“真怕不能在規定時間登上紫雲峰。”
陳昊天順著張東升的目光看過去，緩緩言道：“通往紫雲峰的路應該不是那麼難走吧？”
“非常難。”張東升蹙蹙眉頭，歎了口氣，小聲嘀咕，“攀登高峰不難，難的是找到路。”
秦如煙蹙蹙眉頭，對張東升的話表示不理解，既然都攀登高峰了，怎麼還找不到登山的路呢？想到陳昊天用了化名，她刻意跟張東升保持距離，湊到陳昊天耳畔悄聲問道：“張東升這群人有問題？”
“問題是肯定有的，絕對不是什麼戶外探險者，至於來路卻摸不到任何頭緒，不過看他們的態度，對我們好像沒惡意。”陳昊天這般說著，發現雨水已經將香煙打滅了，從口袋抽出一根剛要點燃又裝進口袋，“進山的時候沒帶多少，省著點兒抽。”
秦如煙衝陳昊天嫣然一笑：“我覺得也是，外麵下著雨還抽什麼煙。”
山路越來越難走，雨不僅沒有止住的趨勢，似乎較之先前大了不少。
相對於埋頭趕路的張東升等人，秦如煙時不時拿起相機對著雨幕下的青山按著快門。
僅容一人通過的山路旁邊就是萬丈懸崖，陳昊天蹙蹙眉頭，走到秦如煙外側提醒道：“這路原本就難走，下了雨地麵又滑，像你這樣一不小心可能就掉下去了，到時怎麼辦？”
“我很小心的。”秦如煙指著路邊一朵小花，心情極好，“你看看細雨下這些山花多美，它讓我感受到了生命的頑強。”
“它們是很頑強，不過我一腳踩下去恐怕再頑強也要掛，就像你的生命也非常頑強，從山崖掉下去必死無疑。”陳昊天從秦如煙手裏奪過相機，正色道，“爬山不看景，看景不爬山，好好想想你師妹，還不接受教訓？”
秦如煙對陳昊天的舉動非常不滿，無比固執的道：“我不是第一次雨中爬山，先前走過的山路比起今天凶險太多，不一樣沒事？”
“那是因為你運氣好，但好運氣永遠不會伴隨同一個人，你不是無敵幸運星，更不是從萬丈懸崖間如履平地的神仙。”陳昊天懶得跟秦如煙多說，指著天色，“現在雨越下越大，看看天上的雲待會兒要變成大雨，如果我們不能找到山洞恐怕隻能在大雨中露營了，快點走才是正經。”
秦如煙扶著路邊的大石，抬頭看天，任憑雨水打在粉嫩的麵龐，從嘴裏蹦出的話讓陳昊天差點吐血：“自小到大還從未在雨中露營，如果有這番經曆也算不錯。”
陳昊天正準備說些什麼，就聽張東升扭頭嗬嗬笑道：“有些經曆不要也罷，在山裏如果能舒服些還是舒服些好，否則染上風寒就麻煩了。”
秦如煙嫣然一笑，沒應聲。
陳昊天幾步跑到張東升麵前，叮囑道：“讓大家加快速度，我敢肯定晚上會有瓢潑大雨。”
“真的？”
“真的。”陳昊天朝大山深處看了眼，將照相機遞給張東升，“幫我照顧秦小姐，我到前麵看看有沒有山洞什麼的，如果有就停下吧。”
張東升一把拽住陳昊天，好聲道：“我跟你一起去吧，雨天路滑，我在山間行走應該要比你快許多。”
“你照看好秦小姐就成。”陳昊天這般說著，已經沿著陡峭的山路輕快的跑了十幾米。
落雨中，他就像叢林中一隻狸貓，每一步都那麼輕巧，每一次借力都恰到好處，仿佛在這條山路上行走不下千遍，好像他就是大山的孩子。
張東升對著陳昊天的身影頻頻點頭，扭轉頭來對秦如煙笑道：“你這個朋友確實靠譜，跟我到紫雲山脈的弟兄也算山路上的好手，哪想跟他沒可比性，經曆過戰火洗禮的戰士就是與眾不同，如果我們具備他這般的經驗，恐怕咱們在這紫雲山脈要健步如飛，早登上紫雲峰了。”
秦如煙瞟了眼前方的戶外探險者，又低頭看著路邊的小花，摘了一朵拿在手裏把玩，衝張東升露出一個無比溫暖的笑容：“我覺得你們的步伐比他更矯健有力，隻不過咱們都將注意力放到路邊的風景。”
張東升蹙蹙眉頭，很詫異的看向秦如煙：“秦小姐怎麼知道的？”
“如果隻是為了登山而登山，幹嘛選擇雨天？為的不就是欣賞雨下的青山，雨停後的雲煙嗎？”秦如煙將花朵湊到鼻畔，深深一嗅，“難道我說錯了？”
張東升一愣，方才笑道：“秦小姐所言極是。”
秦如煙衝張東升手裏的相機努努嘴：“可以把照相機還給我嗎？趁著雨勢還不是太大，我還想拍幾張照片，要不待會兒想拍都拍不了了。”
張東升將相機遞給秦如煙，而後跟陳昊天一般站在秦如煙外側，正色道：“要拍的時候說一聲，雨天路滑安全為主，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我沒法跟陳兄弟交代。”
秦如煙瞟了眼身旁的張東升，幽幽言道：“我真沒你們想象的那麼孱弱。”
“但你看起來就是那麼孱弱。”張東升幽幽看著遠方，“在大自然麵前，其實我們都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