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咚咚敲門聲,在兩人交織的中,顯得異常的尖銳與清晰。門外之人似乎十分的焦切,甚至顧不得主子的允許,便已迫不及待的開口報告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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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就聽到陣陣肅殺的兵刃交接之聲,混雜著清風中絲絲縷縷的血腥之氣,撲麵而來,安若溪心中不由的又是一沉,腳步稍微一頓,忖思著自己這好奇之心是不是太重了,所以才在那淳於焉離去不久之後,便也匆匆的收拾了幾下,就追了出來……
但這樣的猶豫也隻持續了須臾,隨著隱約的慘叫之聲,間或的傳來,安若溪咬了咬牙,仍是硬著頭皮,腳下不停,飛快的向前行著,任由身後的陸籠晴,亦步亦趨的跟著,規勸的話語,鯁在喉間,欲言又止。
離著落星湖不遠之處,安若溪堪堪的停住了腳步。雖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眼前慘烈的景象,還是讓她不由的心頭一悸。
在那淳於焉右前方不遠的地方,是被人重重保護著的宇文洵澈,一張略顯陰柔的臉容上,尚殘留著驚慌失措的慘白之色,緊張兮兮的望著那群欲取他性命的一班刺客。而他身邊那號稱越商國第一劍客的侍衛方全,果然有幾分真材實料,衝鋒陷陣,數十招之內,便幹淨利落的將一名刺客,立斃於手下。
望著刀光劍影之間,不斷的殺戮,安若溪不忍卒睹之餘,心中卻是有一股深深的感慨。皇親貴胄、達官貴人又能怎樣?看似風光無限,但是風險也極大,像這宇文洵澈,雖然不知那群突然冒出來的刺客到底跟他有著什麼深仇大恨,但也許,僅僅因為他是越商國南平王世子這一身份而已,便可能隨時招致殺身之禍。
聯想到當日,她與淳於焉遭受刺客追殺的情景,安若溪心頭不由的一恍,隻覺一縷莫名的悲哀,突然湧了上來,身處這波詭雲譎的官宦之家,也許不知哪一天,就會麵臨著種種疲於奔命的時候。相比之下,還是普普通通的平頭百姓好一點,雖然不能大富大貴,卻也不必承擔太多的責任。
搖了搖頭,不再多想這些有的沒的的事情,既然她一時之間,仍是出不了這焉王府,那就隻能被迫的繼續與他的命運綁在一起,就像是聽到宇文洵澈遇刺,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若是這越商國世子真的在焉王府裏出了什麼事情,或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無論緣由因何而起,那越商國南平王也不會善罷甘休,那麼焉王府上上下下,無論主子,還是奴才,首當其衝,必成眾矢之的。
安若溪的心頭,不由突然的一跳。下意識的望向那些仍在負隅頑抗的刺客,腦海裏驀地閃過一個奇詭的念頭……這群刺客,真的是因為跟宇文洵澈有仇,所以來刺殺他?亦或隻是想通過刺殺他這件事,從而將火引到淳於焉的,讓越商國的矛頭對準他,已達到借刀殺人、漁翁得利的目的呢?……
這突如其來的念頭,令安若溪自己都嚇了一跳。隻覺若是事實真的像她胡思亂想的一般,那就簡直太恐怖了。所以不管怎麼樣,看來這宇文洵澈還真得吉人天相,不能出一點事才好,否則的話,連累他們這些無辜的人,那就更慘了。
不過看看那幾個已是強弩之末的黑衣蒙麵刺客,雖然仍舊驍勇善戰,不肯罷手,但也應該撐不了多久,難以有什麼大作為,安若溪提著的一顆心,方才不由的一鬆。忖思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省得濺到血呢?
想走的念頭一起,卻是下意識的望向不遠之處的那一抹冷凝似冰的身影。鷹一般的厲眸,仍是緊緊的釘在你死我活的殺戮之上,仿佛從來不曾留意到她的存在一般,況且他身邊還有一個不離不棄的愛侶在陪伴著,何須她在這裏不類的杵著?想通了這一點,安若溪麵上不僅有些訕訕的。遂決定回自己的涼歡軒補眠去,不再摻和這別人的生殺予奪。
隻是,她尚未來得及轉身,便突然聽得嘈雜的殺戮聲之中,又是一陣驚慌失措的騷動,但見又有幾個黑衣蒙麵的刺客,刹那間從天而降,正好攪亂了保護著宇文洵澈的侍衛陣營,似撕開了一個有機可乘的缺口般。形勢急轉而下。
但見其中為首的一個殺手,目標直指當中的宇文洵澈而去,劍劍都是殺招,連斬幾人,眼瞧著就要迫近那大驚失色的越商國世子了……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騰空而起,三兩個起落之間,已經擋在了宇文洵澈的麵前,淩厲的長劍,不知何時經已出鞘,與那黑衣刺客劈下的劍勢,直直的交撞在一起,形成一道極為清越的回響。
安若溪砰然跳動的一顆心,像是突然之間,被人用一根線給狠狠的拽了起來般,懸在半空之中,雙眸似黏在了那道白色的身影之上,就連眼皮,都仿佛忘記了該如何眨動。
沒錯,千鈞一發之際,擋住了刺客一擊之人,正是那淳於焉。
但見刀光劍影之間,白衣勝雪,黑衣似夜,一招一式,莫不留情,皆欲取對方的性命,非你死就是我亡。
安若溪本以為淳於焉的武功已經算是高強,但那與他對陣的黑衣蒙麵人,竟亦不弱,劍勢淩厲狠辣,處處殺手,二人可謂旗鼓相當,難分高下。
突然,那黑衣殺手瞅準破綻,長劍一斜,毫不遲疑的向著淳於焉腋下刺去……
安若溪心頭一凜,驚呼衝口而出:“小心……”
她清亮的嗓音,在一片殺伐之聲,卻顯得異常的清晰,火光搖曳之間,安若溪仿佛看到那刺客驀地射過來的一道目光,諱莫如深的眼眸裏,似驚詫、似痛苦、又似不能抑止的哀傷……
這樣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神,像一根刺一樣,刺向了讓安若溪為著淳於焉充滿擔憂的一顆心,帶來一縷莫名的鈍痛。腦海裏突然閃過一道白光,像是想到了什麼,卻又一時之間抓不住那答案,直覺這殺手,仿佛在哪裏見過。
高手過招,勝負與生死,往往隻在一線之間,刺客的分神,雖然隻是轉瞬即逝,但對於淳於焉而言,這樣的失誤,已然足夠。
幽深似海的寒眸,驀地劃過一抹泠泠的恨意,淳於焉長劍一轉,毫不遲疑的刺向對手,快、狠、準,也許,他比他多的正是這一點“狠”而已……所以眼前的這個,注定在一切方麵,都會輸給自己……
雖然那刺客收攝心神,反應極快,在最後關頭,堪堪避過了要害之處,但淳於焉這一劍,卻還是刺中了他的左肩,鋒利的長劍,直穿透骨頭,似一枚尖銳的釘子,被砸進了牆壁之中一般,帶來一股巨大的撕裂的痛楚。隻是這樣的疼痛,卻仿佛比不過女子那脫口而出的一句充滿關切與擔憂的“小心……”
晦暗的眸子,閃過一抹難以自抑的哀傷,便見那刺客的右手,驀地握住釘在自己肩胛的長劍,任由鋒利的劍刃,狠狠的割破粗糲的掌心,似乎用盡全身力,將了一半的劍身,從自己的體內拔了出來,手掌上的鮮血,伴隨著左肩的鮮血,一起而出,瞬間與刺客漆黑的夜行衣融為一色……
男子的身軀,似是突然被人抽光了力氣一般,無力支撐四肢百骸,竟是不由的一顫,險些倒在地上,卻最終仍是堪堪的穩住了身形,直直的站立在原地……
安若溪的眼皮,驀地一跳,從刺客左肩傷口之處,像奔騰不息的河水一般,不停的汩汩往外流著暗紅色的鮮血,慘烈異常,觸目驚心,黑色的臉巾,蒙住了他大部分的容貌,惟見一雙漆黑的眸子,似在竭力的壓抑著某種極大的痛楚。
那一雙眼神,讓安若溪如此的熟悉……卻一時之間,難以想起……隻覺一顆心,像是突然之間被人搬了一塊大石頭,堵在胸口一般,說不出來的難受……
淳於焉望著身處包圍之中的那名刺客,諱莫如深的寒眸裏,閃過一抹嘲笑,凜冽而殘酷,餘光卻是不由的掃了一眼那顯然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小女人……冷一顆心,閃過她衝口而出的那“小心”二字,竟是不能自抑的一軟……再望向麵前的刺客的眼神之時,卻又多了幾分勝利者高高在上的歡喜……隻是,若果讓那個小女人知道了麵前刺客的身份……
眸色一厲,淳於焉漆黑如墨的瞳孔裏,驀地劃過一道殘戾的殺氣。
蘇苑莛靜靜的望著不遠之處的良人,不放過他俊朗冷毅的臉容上,最細微的一絲波動。從始至終,的眼眸,哪怕隻是一絲一縷的餘光,都沒有落到她的……
蘇苑莛為他牽動的一顆心,終是一點一滴的往下不停的沉,直似要沉到萬劫不複的深淵裏去一般。
在那個名喚沐凝汐的女子脫口而出“小心”一句之時,她何嚐沒有異口同聲,隻是,她隱忍的關切,卻最終淹沒在女人的毫不掩飾之中,將原本應該屬於她的一切情感,盡數的擠走……
似水明眸裏,刹那間掠過無數的驚濤駭浪,然後在瞬時盡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善解。
“王爺……你沒事吧?……”
的嗓音,帶著三分欲說還休的擔憂與關切,蘇苑莛蓮步輕移,緩緩走到男子的身畔,輕輕開口道。
安若溪原本提起的腳步,因為女子款款對住的眼神,而瞬間像是被人給灌了千斤重鉛一般,釘在原地,再也挪不動半步。不由有些訕訕的呆在原地,隻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本王沒事……”
清冽的嗓音,淡淡開口道。
的眼眸,直到此刻才仿佛落到了身畔的女子。隻是那樣清淺的一點暖意,卻照不透蘇苑莛冷了的一顆七竅玲瓏心。
而淳於焉短暫的溫情,卻也僅僅是稍縱即逝。諱莫如深的寒眸,在對麵的蒙麵刺客臉上掃過,然後似漫不經心的下令道:“把他押入地牢……本王稍後親自審他……”
安若溪的心,不知為何,不由的一動。下意識的望向那陷於重重之中的黑衣殺手。惟見他一雙露在外麵的漆黑瞳仁,似無喜亦無悲,平靜淡然,仿佛對即將到來的命運,絲毫不在意,那樣無謂的淡漠疏離,像極了一個人。
腦海裏驀地閃過一個名字,安若溪的心,不由的怦怦直跳。她突然很想撕下刺客的麵罩,看看底下究竟是怎樣的一張臉,與此同時,卻又莫名的恐懼著,隻因害怕,麵前的,真的就是自己猜測的那個人……
眼見著周遭的侍衛已經衝上前去,當場就要將那刺客綁住,安若溪神思一片混亂,剛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卻突然聽得有人搶先一步,開口道:
“等等……先將此人的麵罩摘下……小王倒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竟然膽敢行刺小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