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王朝天牢,位於皇都西城,占地上百裏。
這裏仿佛是一個被世界遺忘和唾棄的角落,一牆之隔,牆外明媚,牢裏腐黴,鮮明諷刺。
時已至晚,間或有絲絲寒風從牆的縫隙裏吹進來,摩擦出瘮人的嗚咽聲,吹起落地塵土,飄蕩在半空中,彌漫了整個地牢。
大牢中夾雜著酸臭糜爛腐朽的味道,滲透進每一個囚犯的心中,恐懼莫名。
巨大的天牢看似普通,實則牆麵上,都覆蓋著一層暗紅色光芒。隻要觸碰到這光芒,輕則重傷,重則神魂消散。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從來沒人敢劫獄亦或者逃獄的原因。
此事夜已深,天牢大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
月色下,來人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讓冰冷的大牢通道憑添了幾分陰森。
吱呀一聲,大門關上。
被關押在大牢二號牢房中的李純,不由睜開了眼睛。
卻見來人一步步朝他走了過來,透過些許縫隙滲透進來的月光,李純看清楚了來人的麵孔。
“秦師弟。”
“李師兄。”
秦立抬起頭,眼神複雜。
他不知道李純為什麼會突然被監斬司關押進天牢,但卻清楚,若不是李純犯下了滔天大錯,中央大帝絕對不可能把他丟到天牢裏的。
不過話說回來,前一個月還意氣風發,在戰場上大出風頭的天之驕子,如今卻淪為階下囚,卻不見他臉上有絲毫落差和慌亂,這一點,頗值得驚歎。
“東西我已經拿到。”
李純說完,翻手間像變戲法一樣掏出解脫花等三樣至寶。
秦立示意李純將東西丟給,然後沉聲道:“玄牝還精丹我會完好無損交到師兄手上,這一點師兄不用擔心。”
頓了頓,秦立突然靠近牢門,壓低聲音道:“殿下讓您勿用擔憂,待時機成熟,他會將你帶出天牢。”
李純瞳孔一縮,眯眼問道:“四皇子殿下,叫什麼名字?”
秦立一怔,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猶豫了幾下,他還是如實告知,輕聲道:“遲良!”
“農安良、遲良....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老廖說,你一直在我身邊。”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後,李純臉上露出莫名的笑容。
這笑容中,有釋懷,有無奈、有彷徨,可更多的,是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遠在天邊的無力。
從無言海回來後,他就開始觀察身邊的人。
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四皇子身上。
這個素未謀麵的四皇子,對他的關照,簡直比中央大帝還多。
李純自問自己和他沒有過任何交易,可他卻偏偏做了那麼多無緣無故對他好的事情,要麼是他也如中央大帝一樣看重自己,要麼是自己身上有他利用得到的地方,要麼,他和自己,本就認識,而且關係匪淺。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說,李大哥謝謝他。”李純說完,閉上了雙目。
秦立愣了一下,旋即臉色豁然一變。
李大哥?
李純,竟敢用這個稱呼和四皇子對話?
這一刻,他埋藏在內心的無數疑惑,全部都得到答案了。
難怪四皇子對李純這麼好,難怪四皇子不惜得罪九皇子,也要出手阻攔九皇子,難怪四皇子寧願不斷縮減萬寶莊的規模,也要給李純兌換之物開出比市場高出兩層的價格。
他根本不是在做什麼交易,他就是在扶持李純,在資助李純!
也難怪自己每次和四皇子談及李純的時候,向來古井無波,天塌不驚的四皇子,都會若隱若現的露出莫名感慨。
原來,他們本就認識,他們關係匪淺!
夜風徐徐,出了天牢的秦立於風中淩亂了好一陣子,這才逐漸平靜下來,身形一晃,朝天宮而去。
當他降臨第四王殿時,第四王殿的大門早已打開,李純口中那位名為農安良的四皇子,似乎等待已久。
秦立不敢遲疑,急忙整理衣冠,束手低頭走了進去。
幽暗的大殿裏空蕩蕩的,並沒有四皇子的身影。
秦立就這麼束手站在門後等了一會,卻見蒲團上黑暗蠕動,看不清麵孔的四皇子便出現在了蒲團上。
“東西拿到了嗎?”恍若黑影的四皇子開口問道。
秦立急忙打起精神,雙手將解脫花那三樣至寶奉上,低聲道:“都拿到了,殿下請過目。”
四皇子抬手,燭光搖曳間,他的手臂竟也跟著晃動了起來,仿佛坐在這裏的,不是一個真正的人,而是一個沒有本體的影子。
“他狀態如何?”收好東西,四皇子繼續問道。
秦立不敢窺探四皇子的神色,低垂著眼簾回答道:“並無絕望,甚至連丁點慌張都沒有。”
“還是和以前一樣啊,天塌不驚萬變猶定。”
四皇子感慨了一句,揮手道:“這段時間,沒有什麼大事,就不用來打擾我了。”
秦立知道他要做什麼,無非是給李純煉製玄牝還精丹罷了。
猶豫少許,他輕歎道:“殿下,煉製玄牝還精丹除了那九種至寶,還需要大量本源魂氣衝刷凝丹,你的大道,本就是體為輕魂為重,本源魂氣是您的根本啊。”
四皇子一愣,黑暗中,漠然的臉龐不覺間浮起了些許柔和。
秦立為了他效命了數百年,兢兢業業,說是主仆,實則早已存在了些許夥伴情誼。
夥伴的善意提醒和擔憂,總歸是讓人暖心的。
“我已是必死之人,本源魂氣消耗的多少,又有什麼區別呢?”不覺間,四皇子語氣變得柔和了不少。
“怎麼會呢,殿下天資卓絕,這些年之所以默默無聞,無非是性情淡然,沒有爭鋒奪利的心思罷了。殿下如今真正的實力,更是歸真圓滿,天地間,又有幾人能對您造成得了威脅?”
秦立拱手了拱手。
這並非他故意吹捧四皇子,作為四皇子唯一的心腹,他深知四皇子的可怕。
這些年,隻要四皇子願意,哪有什麼大皇子、二皇子爭寵的份。就拿如今的九皇子來說,他給眼前的四殿下擦鞋都不夠格。
四皇子聞言不由哂笑起來,搖頭笑著說道:“你啊,這麼多年了,還是這麼擅長拍馬捧屁。”
“屬下實話實說罷了。”秦立也不臉紅,反正他說的都是真話。
“好了,沒事就退下吧。”四皇子看了他一眼,也失去了打趣的興趣,揮了揮手下逐客令。
他話音落下了好一會,卻發現秦立不僅沒有,反而往前了兩步,眉宇不由皺了起來。
沒等他開口質問,秦立深吸一口氣,語氣鄭重道:“殿下,李純讓屬下轉告您一聲,說,李大哥謝謝他了。”
此言一出,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四皇子,身軀明顯僵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