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值得嗎？
萬怡集團在唐熠城出來的這幾個月隻對外宣稱是總裁在國外分公司調研考察了，所以近期一幹事物全部是由付文全權打理。
付文將這個月的各部門月季報表遞給唐熠城，總績點雖然進度不大，但都是呈上升趨勢的，沒給萬怡丟臉。
“做的不錯。”唐熠城抬頭看了眼付文：“進步很大。”
八個字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能在唐熠城不在的時候將公司盈利最大化，萬以內部找不到第二個人，他不愧是這些年跟著唐熠城走南闖北的人，閱曆，學識，經驗，手腕，什麼都不缺，如今寵辱不驚的態度看起來都讓他整個人更加內斂了不少。
唐熠城看著他低眉順眼的樣子，歎了口氣，說道：“已經派人過去了，蘇宸暫時不會把她怎麼樣的。”
付文終於微微低了低頭：“謝總裁。”
“總裁，你的......為什麼不讓沈小姐知道？”
他們上下級多少年的默契培養出來的，根本不用挑明，唐熠城就知道他在問什麼。
“她知道又能怎麼樣？”
“可是那一針，是你擋下來的。她有權利知道。”
“她有知道的權利，我也有不說的權利。付文，這件事，爛在肚子裏。”
蘇宸沒有再說話了，沒有問，這個是現在最新的款，一旦發作，便是呈幾何倍增長的萬蟻噬心般的煎熬，不分時候，不分地點，每每發作，就是去了半條命的痛不欲生。
而她什麼都不知道，你卻甘之如飴，值得嗎？
夢是光怪陸離的，沒有邏輯，卻能反應人內心最真實的念想。盡管在折扇的時候沈悠然已經做了個全身檢查，但是唐熠城還是不放心，回家的第二天便帶著萬般不情願的沈悠然去醫院進行腦科的神經係統的複查。
“醫生，我這兩天總是做夢，夢到一些上學時期的經曆，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和我撞到頭有關係嗎？”
“腦震蕩的後遺症在前三個月會導致失眠、頭暈等症狀，甚至有對光線敏感的現象，不過這也是因人而異，比如有的患者在腦震蕩後並沒有太多的後遺反應，依舊是該吃吃該喝喝，而有的患者後遺症則可能持續半年、一年甚至就長的時間，是要根據人的體質而定的，把手伸出來——”
沈悠然依言照做。診室內一時很安靜，醫生的視線微垂，注意力全傾注在有力的脈搏跳動上，眉眼間波瀾不驚，好像診出對麵人得了癌症也經不起他心中分毫的漣漪一樣的沉靜。沈悠然安靜的等著，沒有看到身後唐熠城的眸光中閃爍著怎樣意味不明的顏色。
“情緒起伏很大，最近受到了什麼打擊？”他這樣問，卻沒有等回答。
沈悠然輕咳一聲，想到直升機上吐的那口血，不知道這符不符合他所謂“打擊”的描述標準。
“心思太重，思慮過深。”醫生思忖道，良久後放開手，在藥單上批注著什麼：“休息不足，飲食作息不規律，脾胃也不好吧？”
沈悠然幹笑兩聲，不敢回頭看某人的臉色，又聽醫生道：“盡量靜養，切忌大喜大怒過於情緒化......”
“這一個多月作息還是很規律的......”沈悠然低著眼睛往回找補了一句。
筆走龍蛇的醫生沒抬頭，將單子撕掉遞給她，淡淡的說：“思慮不停，便不算休息，夜裏多夢就是睡不好的症狀。你太敏感了。”說完話音一轉：“這是幾副中藥，三個療程後再過來看看。”
唐熠城讓沈悠然在原地等著，然後去藥房拿藥。沈悠然去衛生間的空蕩，唐熠城拐彎進了電梯。還是剛才的接診室，還是方才的醫生，見到唐熠城一個人走進來，一點也不驚訝他為什麼會倒回來：“唐總。”
“她總是夢見過去的人和事，真的和......沒有關係嗎？”
“當然有。”醫生起身說道，口吻不似剛才的平靜，細聽之下凝著嚴肅：“她不能再拖了，這樣隻會加劇她記憶的損害，她沒受外界的刺激還好，上次撞到頭......總之，務必盡快安排接受治療！”
唐熠城抿唇沉默著，口袋中摸出根煙，放在鼻底輕輕聞了聞，半晌後，抬手問道：“如果她真的有一天記憶恢複了會怎麼樣？”
“記憶恢複當時是最好的結果，如果一直拖著......”
“如果一直拖著。”唐熠城截住他的話：“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醫生摘掉了口罩，見慣了生死離別的場，這會兒竟然因為一個已知的答案生出了幾分不忍：“好一點的情況會記憶交彙導致錯亂，意誌不堅定的情況下就會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她懼怕的、渴望的、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事情會一朝並發，最終精神崩潰......”
“......包括十幾年前她母親的死亡，也會在沒有多少理智的情況下和現在的記憶交錯糾纏......”
然後衍生為無法控製的心魔，再也沒有清醒的時刻，最終瘋癲的過完下半生。
沈悠然在醫院前台等著，見到唐熠城手中拎著牛皮紙袋包裝的藥出來，臉上露出了個笑容。
她笑得真好看。唐熠城心想。她還不知道她體內寄居了什麼蓄勢待發的怪物，也不知道未來會朝著哪個不既定的方向發展，隻是單單這樣健康的站在那裏，又那樣乖的在等著他，唐熠城看著看著，差點落下淚來。
他走近了，她便挽住他的胳膊哼哼道：“這下放心了吧？根本沒什麼大事嘛。”
心口自昨晚起就一直疼到了現在，唐熠城用力按了按心髒的位置，想要將那股要炸裂開的痛按下去幾分。
她更不會知道的是，昨晚在夢魘中，她將醒未醒之餘，喊的是誰的名字。好像是很不愉快的經曆，眼睛睜開了，意識卻未歸位，囈語半晌後，又沉沉的瞌上眼皮。
——別離開我，蘇宸。
沒有哪一刻唐熠城是這樣嫉妒的，發瘋般的嫉妒。他恨自己沒有早幾年遇到她，恨在沈悠然最難的那幾年裏陪在她身邊的不是他，恨無力挽回的過去，恨讓她記憶受損屢遭迫害的那個人是自己的至親！
可是所有的恨，所有的無能為力，所有的措手不及都比不上她的一個笑容讓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