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山雨欲來(六)

如果說之前平南伯府的接納、平南伯夫人的示好,讓京城裏窺探這門親事的其他人仍舊心有不甘,還指望著蘇氏和邊疆的這樁親事出什麼岔子,那麼在當今聖上的賜婚聖旨下來後,大家就徹底死心了。

沒想到邊疆為了蘇氏,竟然連聖旨都要來了。

京城權貴世家裏的那些女眷的想法,蘇氏和聞芮這邊其實並不太清楚,甚至對她們的惡意都沒有太大的感覺,畢竟階級層次不同,那些貴婦貴女們有不滿,想吐槽,也隻會找平南伯夫人說,慫恿平南伯府這邊千萬別同意。

至於蘇氏這裏,她們不屑,輕蔑,小覷,但同時也自矜身份,不會跑到蘇氏麵前去貶低羞辱她——對她們來說,跟蘇氏這種人說話,都是辱沒了她們的身份。

所以蘇氏也才樂得清閑。

平南伯夫人上前示好求和,是在邊疆和蘇氏的茶樓會麵之後的第三天,而聖旨的賜下,是在她們茶樓會麵之後的第六天。

帶著聖旨的天使到達聞家的時候,蘇氏、聞芮、張明玉以及董娘子都在聞家,正熱烈的討論著蘇氏嫁衣還有怎麼改動。成親太過匆忙,給她量身定做是來不及的了,好在繡樓的成衣裏麵,也有已經做好了的嫁衣,隻要稍微改一下尺寸就可以了。

這個時候,距離成親的日子還有十天左右,繡樓那邊也知道蘇氏要嫁的人是邊疆,心存討好之意,便表示還剩的這些日子,還可以再為蘇氏改動一下嫁衣,根據她的喜好對嫁衣進行微調。

這句話一說出來,蘇氏還沒怎麼樣,倒是聞芮和董娘子她們積極響應了,很是主動的幫蘇氏開始參謀。

繡樓的繡娘在一旁看著,對聞芮這個女兒和張明玉這個兒媳婦,心裏麵很是驚訝,沒想到她們兩個人對蘇氏一大把年紀還要再嫁的事情竟然半點兒都不在意,看樣子還挺高興的。

不過,繡娘自己想了一下,嫁給邊疆大將軍啊!要換做她,她也隻會高興。

蘇氏剛和繡娘敲定好了幾個細節,準備讓繡娘退下,就見府裏的丫鬟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一臉的受驚過度,“夫人……夫人……出大事兒了!”

蘇氏的心瞬間收縮了一下,聲音緊繃的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為宮裏麵聖上身體的事情已經泄露了,太子已經敗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然後聽見丫鬟繼續說道:“天使來了!宮裏麵的、天使……他還帶著聖旨……”

蘇氏頓時愣了一下,心情不由自主的放鬆了。。

這個時候,反倒是聞芮和張明玉、董娘子她們緊張了起來,不知道是什麼聖旨。

蘇氏想了起來,邊疆曾經說過,會請聖上下旨給他們賜婚的。看來這道聖旨,應該就是賜婚的聖旨了。蘇氏這般想著,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一絲微笑。

如果是聖上和太子出了事情,蘇氏和邊疆還沒有定親呢——邊疆在宮裏麵,將下聘定親送禮這些事情都全權委托給了平南伯夫人的,現在平南伯夫人也還在準備的,應該是收到了邊疆的囑咐,讓她先別急著找官媒上門。

所以從名分上來看,蘇氏和邊疆還沒有具體的關係,蘇氏和顧秉之那邊也隻是親家的關係,聞家也隻是一介商人,所以就算真的出了大事兒,天使也不會先來聞家,要去也該先去將軍府、平南伯府和顧家,株連之下,最後才該來聞家才對。

而且來了,聞家這種身份和地位,也犯不著新帝派天使來傳聖旨降罪,直接派禁衛軍將宅子圍了,把所有人都抓住就行了。

“沒事兒的。”蘇氏溫聲說道,笑著安撫她們,“走吧,咱們出去接聖旨。”

天使已經被迎進了聞家,但沒有入內,隻站在正堂的中間候著,聞家門外門內都守著禁衛軍,天使左右也有宮內的內監拱候著,一切都是因為天使手中的那道聖旨。

待在聞家的所有人,不論主子還是下人,全部在正堂前跪下,神態肅穆恭敬,那緊繃的氣氛將大家心裏麵的雀躍都給壓住了,偌大的正堂內,烏壓壓一群人,竟是一丁點兒聲響都沒有發出來。

領聖旨的過程自然是複雜的,不是說蘇氏她們跪下行禮就可以的,還要擺香案,如果再嚴格一點兒,還需要沐浴焚香,不過天使來得突然,蘇氏她們沒能提前準備,現在也不可能臨時再去沐浴焚香,讓天使帶著聖旨在這兒幹等著。

好在天使……或者說聖上並不會介意這些。

聖旨是給蘇氏的。

天使麵無表情的念完聖旨,讓蘇氏接過聖旨後,就像換了一張臉似的,麵上布滿了和藹親切的笑容,很是平易近人,他和聲叫起,在蘇氏起身的時候,還上前一步,做出要親自攙扶蘇氏起身的動作。

——當然是不會讓天使親自攙扶的。聞芮敏銳的瞧見了後,眼疾手快的立馬上前,先天使一步搭住蘇氏的手,扶著他起身。

聞家本來就是個普通人家,對這些禮儀規矩不了解也正常。而且天使的態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代表著聖上的態度。天使便是內監,一般都是聖上身邊最親近伺候的內侍,所以聖上想什麼,十有八九他們都能猜對。

更何況,這道聖旨還是給蘇氏和邊疆賜婚的呢!

這可是大喜事兒,天使就更不會在禮儀這些小地方糾錯了,自然是當作沒看見,樂嗬嗬的放過她們一馬。

雖然內容很簡單……想想聖上現在的狀態,邊疆和蘇氏成親這件事在他眼裏恐怕也就是小事一件,他能親口隨便說幾句話,都是對蘇氏莫大的恩賜了。聖旨內容簡單點兒還說得過去,要是聖旨上真的長篇大論,蘇氏都該要想,聖上是將這件事吩咐了下去,是讓其他人操刀寫的這道聖旨了。

但內容再簡單,當天使念出來之後,聞芮和張明玉她們也忍不住紛紛驚愕萬分的看向蘇氏。

他們都跪在蘇氏背後的,隻能看見蘇氏纖細的背影,瞧不見她麵上的表情。

聖上除了賜婚,竟然還封了蘇氏為一品誥命夫人!

夫榮妻貴,蘇氏被封了一品誥命,就隻能說明邊疆也已經被授了官職了,而且還非常的高。邊疆回來閑散了這麼久,現在終於又要入朝了嗎?

邊境如何,聞芮和張明玉她們倒不是很關心。顧秉之就在朝為官,關於朝廷上的事情,聞芮知道的比張明玉還要更多一些。並不是每一個在朝為官的人,都是能給自己的妻子帶來一個誥命的,沒想到蘇氏現在還沒有過門,聖上就將誥命給她一並賜下了,還是正一品。

這不必說,自然是看的邊疆的麵子。

日後蘇氏進了門,正式踏入了京城權貴的女眷社交圈中,有了這誥命,她就等於有了一個護身符,起碼能幫她抵擋住一大半的惡意——滿京城裏,正一品的誥命夫人,除了那些年紀已經很大的老夫人,還能出門走動的、年輕的一品誥命夫人,都數不出十個人呢!

就連平南伯夫人,也不過是從二品誥命夫人。真論到禮數來,平南伯夫人反過來還要向蘇氏行禮問好。

到了那個時候,就算那些貴女再傲氣,在蘇氏麵前也隻能乖乖下拜,不敢在蘇氏麵前趾高氣揚了。

聞芮心裏麵最後的那一絲不甘心也徹底沒有了,邊疆什麼都已經為蘇氏想到了,自己的親娘終於也找到了一個將她仔細捧在手中,關心她嗬護她的男人,自己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天使姿態恭敬的將聖旨親自交到了蘇氏的手上後,笑道:“恭喜蘇娘子了。”

這個時候,自然不可能稱呼蘇氏為什麼蘇夫人的,也不能叫蘇姑娘,隻有蘇娘子比較恰當。

蘇氏也行禮回謝,將她知道天使來的時候,就準備的謝禮含蓄的塞到了天使的手中。對於不了然的人,與其胡亂送個禮物,還有可能會送錯,不如就直接送幾張銀票了。

對於內侍這種斷了根的人,眾所周知,對銀子都是非常喜愛的,保準兒不會出錯。

果不其然,天使捏了捏荷包後,嘴角的笑容愈發加深,對蘇氏的態度也愈發客氣。

天使和蘇氏又簡單的說了幾句閑話,蘇氏是想從天使的嘴裏麵套話,詢問一下邊疆的情況的,可天使的嘴卻十分的嚴,打起太極來滑不留手,愣是讓蘇氏半點兒消息都沒有套到。

蘇氏倒也沒有生氣,想來邊疆還在聖上旁邊陪著,如果說了邊疆的情況,難保就不會露出聖上的消息,所以天使謹慎一些也是應該的。蘇氏也不能說太多,不能在天使麵上泄露了她已經知道這件事的消息,以免對邊疆產生了什麼影響。

天使能夠留下來跟蘇氏多說幾句話,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說了幾句後,他便告退,帶著一群禁衛軍和內監離去,來時突然,離時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