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說他們兩個是不是鹹吃蘿卜淡操心?閑的沒事兒都管到我這個當娘的頭上來了。”
說話的不是別人嗎,正是蘇氏。
而坐在她對麵的也不是別人,是聞芮的婆婆,顧秉之的親娘,顧氏。
那天晚上,蘇氏追出去給聞芮她們送顧有憫的東西,恰巧就聽見了聞芮和聞沉說的那番話後,她對聞沉吐槽她性格的那番話當然是不會生氣了,當時也就隻是覺得好笑罷了。
但等回了屋子後,自己一個人待著,就忍不住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她知道自己做出了跟邊疆在一起的決定後,肯定會引起許多人的詫異和反對的。她也已經做好了準備,麵對這一切了。她和邊疆都不是軟弱怕事兒的性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但她沒想到,聞沉和聞芮兄妹二人的想法會是這樣。
聞芮對她和邊疆的隱晦的支持,說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但又有種情理之中的感覺;讓蘇氏最為驚訝的,其實還是聞沉的看法。他那麼一個粗枝大葉的男人,為了她這個當娘的事情想的這麼多,讓蘇氏是好笑又感動,所以就連他吐槽她脾氣的這檔子事兒都給抵消了。
有的時候,覺得最大的阻礙是來自於家人;但其實恰恰相反,真正關心你的家人反而會成為你最堅強的後盾,讓你放心大膽的向前走。
蘇氏從聞芮想到了聞沉,最後又想到了是始作俑者的邊疆。
她又忍不住開始在想,她跟邊疆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了呢?
那天,她主動去等邊疆,跟他約去了茶樓裏麵談話,明明是想著要跟邊疆說個清楚,讓他以後不要再來找她了,打消了對她的念頭,她是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
結果說著說著,她反倒被邊疆給說動了,到了最後,竟然生出了跟邊疆試一試的心。
後麵的結果是,她也的確跟邊疆在一起“試”著了!
當時她動了心,邊疆敏銳的發現了她動搖了,便乘勝追擊,一鼓作氣,在茶樓的當場就讓她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複。
她當時也是昏了頭,腦袋不清醒了,竟然也就答應了邊疆的提議,真的跟他在一起,試一試了。
雖然之後,她回家了後就回過了神,開始後悔,但也沒法反悔了。邊疆是什麼人,好不容易趁著蘇氏犯糊塗的時候說動了她,怎麼會允許她打退堂鼓呢?
蘇氏那天離開董娘子那裏,回了聞家。她想躲在聞家家裏不出去,讓邊疆找不到她,等過些日子,這段事情冷淡下來了,她再說跟邊疆也試了一段時間了,覺得不合適再分了。
蘇氏的算盤是打得挺好的,但她的這個計劃,也需要邊疆的不作為來配合她才可以啊!
她回到了聞家的第二天,就聽見下人向她回稟,說有人給她送東西來了。
蘇氏頓時就有種莫名的直覺,知道東西是邊疆送的。
果不其然,還真是他。
接下來,就是之後的天天出門,都以為她是去了董娘子那裏,實際上都是被邊疆給約出去了。蘇氏不去不行,如果她不出去,邊疆就會主動找上門來,那個時候蘇氏還並不想將她和邊疆的這一成關係給揭露出來,讓聞沉他們知道。
蘇氏也是有些生氣,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人拿這種事威脅的這一天。
開始蘇氏跟邊疆出去,是很不情願的。
兩個年齡加起來都有八九十歲的中年人,又是在這種時代,就算一起出門了又能玩什麼呢?
蘇氏興致乏乏。
去離顧家、聞家和董娘子很遠的地方,去京城郊外的莊子,去寺廟……邊疆騎馬帶她圍著京城去玩了很多東西,就算蘇氏故意想給邊疆冷臉子看,故意做出提不起興致的模樣來,也繃不住自己的表情,開心的笑了出來。
蘇氏也沒想到,邊疆那麼一個大男人,竟然也那麼的細致體貼。
蘇氏想了想,似乎兩輩子加起來,所有對自己的男人中,除了她爸爸,再沒有第二個男人會這麼嗬護她了。
別的男人,都被她強勢的作風給嚇到了,要不唯唯諾諾,聽從依順的,要不也把她當成了個男人。
對邊疆心動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也就是這個時候,蘇氏才突然有些恍悟,知道自己為什麼一開始就對邊疆總是冷著臉,不愛搭理他了。
她跟著芮芮、陪著董娘子做生意的人,素來都是笑臉迎人,在別人沒有招惹她之前,就算不是顧客,也是習慣性的笑,不會先找人麻煩。可看見邊疆卻不同,第一麵就對他沒有好奇。
因為,恐怕在那個時候,她的潛意識裏,就已經有了敏銳的預知感,知道自己可能會被這個男人動心吧!
一個女人動了真情,哪怕蘇氏再會裝再回演,也總會露出蛛絲馬跡,蘇氏忐忑不安,竭力掩藏著自己的心動,不願意被邊疆發現,她不知道邊疆如果發現了後,會是個什麼態度。
出乎蘇氏意料之外的是,邊疆知道了什麼反應都沒有,並且對她越來越好。
說“好”太片麵了,不止是“好”,但那種感覺讓蘇氏具體用一個詞語來形容,她又想不出來,非常的複雜。
複雜的,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像是……要將這個“試一試”,弄假成真。
蘇氏心裏浮現出“弄假成真”這個詞語的時候,忍不住笑了一下,原來她一直都把和邊疆的這個“試一試”當成假的啊!
哪怕她控製不了自己對邊疆的動心,但並不妨礙她讓自己清醒。反正她也沒有體驗過這個,現在跟著邊疆嚐一回新鮮也不錯啊!蘇氏就這麼一半兒冷一半兒熱的跟邊疆相處著,冷眼看著他,看他究竟想“試”到什麼時候。
直到某一天,邊疆輕笑著,以一種挑釁的口氣說道:“總是提醒自己,讓自己提著那一口氣,懸著那一根線,是膽小?怕自己陷進去?”
蘇氏愣了一下,沒想到邊疆突然就撕破了這一層。
邊疆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直到這個時候,蘇氏再一次的明白了,她這一次真的是遇到高手了,她對付不過他。
對付不過,那就不對付了吧!
於是蘇氏爽快的點頭,以一種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其實是屬於示弱的態度回道:“對啊!我害怕,我膽小,我不敢。”
蘇氏頓了頓,又說道:“我認輸了,可以到此為止了吧?”
在邊疆沒有將這一層撕開之前,他們兩個人還能假裝維持著虛偽和尷尬相處著,但現在邊疆撕開了,蘇氏覺得自己以後恐怕在他麵前裝不下去了。
她在心裏預想邊疆的答案,同意——反正他知道,她已經對他動心了,如果他隻是為了征服感而來,那麼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反對——他還沒有玩夠,或者說,他對她的動心程度還不夠滿意。
蘇氏滿腦子想的都是如果是第二種情感,她該怎麼憤怒的回應邊疆,要不要再打他一耳光,罵他欺人太甚呢?
她想著,冷不丁感受到自己額頭落下一道溫熱的柔軟。
蘇氏慌張抬眸,邊疆的一吻已經落下,正起身從她額頭離開。
蘇氏難得成了結巴,語不成句:“你你你……”
邊疆目光帶著戲謔的望著她,多的話也沒說,隻說了一句:“看來不用再試了。”
蘇氏望著邊疆,沒聽懂邊疆的意思。不用再試的意思到底是什麼?他同意了,就這麼結束了?還是……別的意思?
邊疆沒有給她解惑的意思,讓她自己去想。
聞芮和聞沉怎麼也想不到,在他們麵前性格火爆的娘,在邊疆麵前是這個樣子的。
邊疆將她送回了聞家之後,蘇氏想了一晚上也沒想出來,後來索性就不想了,看明天邊疆還會不會再來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起床,蘇氏就不停的在聽外麵下人的動靜,每每下人們進來向她通報什麼的時候,蘇氏都會不自覺的以為是有人要找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對邊疆再繼續來找她的這件事情充滿了期待。
但第二天,邊疆沒有再來。
蘇氏鬆了口氣,也歎了口氣,心裏空蕩蕩的。
蘇氏想,就這樣吧!在泥足深陷之前結束這一切,是最好的。
當蘇氏在第三天,再看見邊疆出現在聞家門外時,她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明明才一天沒有見麵,卻好像好久好久沒有看見他了。
而邊疆的樣子也的確和之前蘇氏見到的不一樣,風塵仆仆、滿麵疲倦,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趕了過來。
他攤開掌心,伸到蘇氏麵前。
蘇氏蹙眉,疑惑問道:“給我的?”
邊疆語氣肯定的回道:“給你的。”
蘇氏低頭一看,就見在邊疆掌心裏躺著半塊質地上乘的玉玨。說是半塊,是因為看它的形象,應該還有另一半可以組成在一起,拚成一塊完成的玉。
但半塊也不是缺損的,被打磨得很好,像是天然形成。
蘇氏沒有接,隻冷著臉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