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合夥(六)

顧氏的體貼關切,讓聞沉這個娘家哥哥都感動又感慨。

聞芮躊躇了片刻,又道:“可是,秉之哥哥如今在朝為官,我如果去做生意,那豈不是太招人眼了嗎?”

莫說朝廷之中了,就連宗室皇親裏,偷偷做生意的人也不在少數,不然根本沒有銀子能夠供他們的揮霍;但這些都不會放在明麵上的,都是讓手下的人去負責,甚至連名字都寫的是旁人的,自己隻需要收銀子就可以了。

聞芮如果去了,簡直就是一個異類,說不定還會連累到顧秉之。

聞芮剛提出這個顧忌,李遇瓏和李遇尺就連忙說道:“這個顧老夫人你們可以放心,我們也可以不用寫顧夫人的名字,將顧夫人這兩成幹股直接記在聞兄的名下,這樣如何?而且也不需要顧夫人拋頭露麵的做事,我們兄弟二人不在京城,顧夫人和聞兄兄妹二人隻需要一起出謀劃策,商討一下即可,出麵辦事的人自有手下的人去做。”

至於手下的人,李家兄弟表示,他們也可以出。

聞沉和張明玉的酒樓裏可以抽出一部分人手過來幫忙,然後李家兄弟也安排幾個人手留在京城,人手是絕對不成問題的。李家兄弟留下的那些人,既是給聞沉幫忙的,也算是李家兄弟留的眼線,畢竟是兩家人合夥開的酒樓,就算是朋友,也還是要有防備之心。對此聞沉毫無意見,君子坦蕩蕩,自然無所忌諱。

隻要李家留下的手下別不聽他的吩咐和安排就行了。

聽李遇尺、李遇瓏和聞沉說完後,聞芮忍不住感慨,其實他們將一切都安排和算計的很好了,隻需要她點個頭就行了。

說是和她當初在縣城時候的白手起家一樣,重新開始,但其實還是有很多不一樣的。

不過——這也不影響聞芮再度燃起對創業的激情啊!

聞芮重重的點了下頭:“好啊!我同意!”

大家頓時都高興的笑了出來,連懵懂不知事的顧有憫和顧淮安好奇的看著眾人,也跟著拍手,咿咿呀呀的露出沒有牙齒的笑容。

***

等到顧秉之回家的時候,天色都已經暗了下來。

他快走如風,麵色嚴峻,在官場沉浸的兩年多時間,已經將他從一名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打磨成了沉穩內斂的朝臣,顧壽敲響了顧家的大門,顧福媳婦兒開門相迎,此時晚膳已經準備好了,顧氏和聞芮正帶著龍鳳胎姐弟等他回來一起吃飯,如以往的數百個日子中的任何一天一樣,反複著、平淡著、又溫馨著。

將龍鳳胎姐弟交給顧氏和顧壽媳婦兒抱著,聞芮起身,跟著顧秉之回屋,幫他換下四品官員的官服,脫掉裏麵濡濕的中衣,最初做這些事情很不順手的聞芮,如今做起來已經是無比的熟稔了。

顧秉之在一拚用帕子擦拭身體,再換上石青色常服的時候,聞芮正在細細打理他的官服,邊角對齊後,再搭在衣撐上。

官服和官帽都是朝廷特製發放下來的,對官員十分重要,若是被發現官帽丟失、官服不整,都能被言官告上一狀——咳,作為專門到處去找茬告狀的顧秉之就更加不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在兩年前,聞芮之父聞騰以及周家、朱家一黨被連根拔起後,顧秉之由給事中升為了侍禦史,如今,他早已經又升為了四品的諫議大夫了,穩步上升,在官場上基本稱得上是順風順水了。

除非顧秉之有意主動提出來,否則一般聞芮是不會過問他在朝廷上的事情的,就算說了,她也不懂呀!而且顧秉之就算在朝中遇到了再大的麻煩,被人如何的針鋒相對,回家之後也會將外麵的事情收拾起來,不會露出分毫讓顧氏和聞芮看見,影響她們的心情。

但今天,聞芮一邊整理官服,一邊偷偷斜睨正在換衣裳的顧秉之,看著麵沉如水的他。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剛才擦背的時候,都險些拿錯了帕子,把自己濡濕的中衣當成帕子拿起來擦身子。

大概是聞芮偷看的次數太多了,顧秉之換好衣裳後,看向她,聞芮趕忙扭過頭,顧秉之搖了搖頭,無奈道:“想問什麼直接問便是。”

聞芮眨巴眨巴眼,哪怕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可在顧秉之麵前的時候,她總是無意的扮女兒態,好像自己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我問你就會說?”

顧秉之輕笑:“那要看你問什麼了。”

他們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彼此都幾斤幾兩,還能不清楚嗎?顧秉之說出這句話,聞芮就知道他不會老實的告訴自己。

她翹了翹嘴角,“行吧,那我給你兩個可以選擇的範圍,你從中挑選一個就是了,可以吧?”

顧秉之條件反射性的皺了下眉頭,剛想問如果兩個選擇都不在他的範圍內呢?但話還沒說出口,看見聞芮故作威脅的瞪著他的眼神,忍不住笑了出來,隻得點頭同意。

聞芮放下整理官服的手,雙手負背的站在顧秉之麵前,左右打量一番後,問道:“你剛才一直擰著眉頭,是心情不好,還是在想事情?”

顧秉之老實答道:“在想事情。”

聞芮先鬆了一口氣,沒有不高興就行。不過,他這個想事情,恐怕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那這個事情,是能告訴我的,還是不能呢?”

這個問題太簡單了,顧秉之點頭:“能的,不過,我怕你不喜歡聽。”

“那你……”

聞芮才說了兩個字,就被顧秉之用並攏的食指和中指抵住了嘴唇,含笑說道:“方才我們約定好了的,你自己想兩個情況,我從中挑選一個便是了。我可不能直接告訴你。”

聞芮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頓時瞪得又圓又大,還能這樣?

再看顧秉之的神態,方才的愁眉不展已經全部消息了,他眼中含著淡淡的笑意,饒有趣味的盯著聞芮,已經進入了夫妻間的黏糊模式。

咦,這也是他們夫妻之中的另類趣味。

猜就猜唄!聞芮也不慫的,摩挲著下巴,眼珠子轉了一圈,“你想的事情是……朝廷上的事情呢,還是同僚的事情呢?”

這個的概念其實有些廣,並且含糊不清,但顧秉之知道聞芮的意思,她說指的朝廷上的事情,乃是民間的大事情,如哪處的冤情,或者旱災等這類;而同僚的事情,問的就是他們朝臣之間的爾虞我詐了。

知道歸知道,但這個問題還真有些難住顧秉之了,他想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選擇,猶豫了一會兒後,才回道:“兩者皆有,目前是朝廷大事,之後,或許將是同僚之事。”

“嗯?”

她問的抽象,顧秉之答的也抽象,令聞芮哭笑不得。

“這是什麼嘛?你說清楚。”聞芮不依,“這樣說,根本問不下去了。”

她本來就對朝廷的事情不了解,怎麼可能顧秉之說一點,她就能知道。

在外麵,顧秉之是一個非常嚴謹、嚴肅且不容易變通的人,但在麵對內眷的時候,他看著耍賴的聞芮,隻能改變自己的規則了,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那我再加一個條件?如今在邊疆大事,不久便是京城勳貴。”

“你指的是那位邊疆大將軍?”聞芮立馬便說了出來。

顧秉之欣慰的點了點頭。

聞芮得意洋洋,邊疆大將軍的事,她可也是知道的!

邊疆大將軍,姓邊名疆,乃是平南侯的同胞弟弟,鎮守西南邊關數十載,多次抵禦外敵進攻,戰功累累,他的事跡在朝堂和百姓當中廣為流傳。同時,也因為他少年時期便離家從了軍,之後再未回過家,至今未婚,更是令人嘖嘖稱奇。

聞芮好奇問道:“邊大將軍出什麼事兒了嗎?”

顧秉之說道:“近日平南侯屢屢上疏聖上,請聖上將邊大將軍召回京城,邊大將軍年歲不小,卻一直未成親生子,這是老平南侯和老平南侯夫人去世之前最大的心病,平南侯覺得,自己若不再做些什麼,怕是百年之後無顏見父母。”

平南侯府,聞芮不熟悉,但京城的權貴大多都人口繁盛,如果誰家人口伶仃,才會是異類,傳得人盡皆知,所以聞芮也能想到平南侯子孫滿堂的情況,再想想他弟弟邊大將軍,至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平南侯也是該覺得良心難安。

她歎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你卻恰恰是為邊大將軍要回來的事情憂心?你不想他回來?”

顧秉之默默的點頭。

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是——如果邊大將軍離開了,西南又有誰能頂替他呢?

雖然平南侯的要求,隻是請皇上召回邊疆大將軍,讓他回來娶妻生子,但這娶妻生子又豈是短時間內可以完成的?再說邊疆大將軍的年紀也不小了,已經上四十的人了,這次回了京城,恐怕也就不會再回邊疆去了,那麼勢必要找出第二個能鎮得住的大將軍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