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拉著薑氏去聞家的地裏找到了聞老頭。
雖然聞老頭已經一大把年紀了，但公公和兒媳婦單獨相處，總是容易引人話柄，哪怕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蘇氏大大方方的站在田坎上跟聞老頭說話，也害怕說話的時間長了，惹人非議。
“老二媳婦，老三媳婦，你們怎麼過來了？”看見蘇氏和薑氏聯袂而來，聞老頭還有些驚訝。
蘇氏看了薑氏一眼，手緊緊攥成了拳頭，鼓起勇氣對聞老頭說道：“爹，我有話想跟你說。”
許是看出了蘇氏臉上不同於以往的神色，聞老頭悶悶的低下頭，沉默片刻後，將手裏的鋤頭放下，“有什麼事，說吧。”
“爹，娘讓我和芮芮給你們二老十兩銀子以作孝敬，這是應該的，相公去得早，為人妻子，我自當替他繼續照顧您二老。”想起早逝的亡夫，蘇氏臉上閃過一絲痛楚之意，“可是，娘怎麼可以為了找芮芮銀子，逼她對天發下毒誓呢？這讓我與芮芮情何以堪……”
“十兩銀子？”聞老頭瞪大了眼睛看著蘇氏，蘇氏低著頭，沒注意聞老頭的視線，他又轉頭看向了正努力壓抑著怒火的薑氏，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我知道了，你們放心，我這就回去找你們娘，這件事一定會給你們一個說法的。”聞老頭聲音沉悶的說道。
頓了頓，聞老頭歎了一口長期，又繼續說道，“還有那十兩銀子，你們也不用給了。芮芮以後的嫁妝，我和你娘怕是都不能幫上什麼忙，隻能靠你們自己了。賺到了銀子，就攢著給芮丫頭吧，不用管我和你娘，這地裏的收成夠我們老兩口吃喝嚼用了。”
但聞老頭的這番話並沒有讓薑氏和蘇氏動容。
蘇氏抿了抿嘴角，說道：“這十兩銀子，既然芮芮都已經對天發誓，要給你們二老，就算我們砸鍋賣鐵，省吃儉用，也一定會給你們的。爹你不想要，但我還害怕芮芮沒實現誓言，被人給老天爺告了狀，讓老天爺懲罰芮芮呢！”
至於給老天爺告狀的人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說到最後，蘇氏的努力終究不可避免的泄露了一絲出來。
聞老頭噎住了，他能管住聞老太婆的人，但之後聞老太婆心裏麵怎麼想，他還真控製不了。
薑氏沒好氣的說道：“而且，這一次爹你是管住娘了，那下一次呢？要是每一次，做兒媳婦的都跑來找公公私下告狀，我們還擔心被人說三道四呢！娘可是說了，等以後又出了事，還會再找我們的。要是真是孝敬給你們二老的，我跟三弟妹絕無二話，你們要多少就給多少，但其他人……哼！”
聞老頭一張老臉紅彤彤的，也虧得曬得黝黑，才沒有太過明顯。
看到幾個兒子之間竟然鬧成了這樣，一時間，聞老頭的背越發的往下彎了。
他顫顫巍巍的拿起鋤頭，“沒有下一次了，你們放心……”
看到聞老頭這副模樣，薑氏忍不住閉上嘴，不好再說了。
說起來，她又何嚐不是在欺軟怕硬呢！
知道聞老頭性格憨厚，好說話，而且心裏還是有些公正，就敢對這個公公發脾氣不恭敬；在聞老太婆麵前，明明聞老太婆老是找自家的麻煩，偏心眼，薑氏也不敢太過放肆，隻能逮著機會狠狠懟聞老太婆一通，平日裏是萬萬不敢放肆的。
這地裏的活，聞老頭也是沒法兒繼續幹下去了，扛起鋤頭，就往回走。
蘇氏和薑氏對視了一眼，礙於避嫌，她們等聞老頭走了好一會兒後，才往回走。
聞芮總算等到了蘇氏，看見蘇氏和薑氏在一起，於是也就沒多想，跟聞芝打招呼道別後，便跟在在聞羌的身後朝村子口坐牛車的地方走去，二房給她們母女送了很多的東西，都是她們自家種的瓜果蔬菜，和聞芮她們留給二房的母雞下的蛋
東西太重了，便讓聞羌幫忙拎著，送她們上了車。
牛車都走了一會兒了，蘇氏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聞芮也終於發現了蘇氏的不對勁。看了看坐滿了人的牛車，聞芮按捺住心底的疑惑。
等回了家後，看著有些奇怪的蘇氏，聞芮問道：“娘，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蘇氏抬起眼，眸中滿是驚慌和忐忑。
其實，她是後怕了。
她竟然敢那樣對公公說話。
蘇氏將她和薑氏去找聞老頭告狀的事情給聞芮說了，最後緊張的揪著衣角，問道：“芮芮，如果你奶奶知道是我告的狀，以後會不會……”
“現在咱們都來縣城住了，也能自己養活自己了，還用害怕奶奶她們找我們的麻煩嗎？”聞芮反問，“她們要想來找我們的麻煩一次，都得先走十幾公裏的路。等到了縣城，估計她們什麼力氣都沒了。”
聞老太婆是肯定不會舍得花錢坐牛車來的。
蘇氏微微一怔，想了想，也是。
聞芮將腦袋靠在蘇氏的肩膀上，“娘，我有些感動。”
“怎麼了？”
“你竟然為了我，敢大著膽子去找爺爺告狀了。”聞芮翹起嘴角，一雙燦若明珠的雙眼滿是喜悅，“娘，我覺得你變了。”
變得越來越好了。
蘇氏心裏酸酸漲漲的，沉默著將下巴抵在聞芮的發頂。
“對了，芮芮，你爺爺說那十兩銀子讓你不用給了，但是我覺得，咱們還是應該給你奶奶。”蘇氏說道，生怕聞芮誤會，急忙解釋，“發的誓你不能輕視的，一定要實現諾言，不然老天爺是會記住的。咱們就給這一次，以後不管你奶奶怎麼說怎麼罵，咱們都不給了。”
上個月她們賺了一百多兩銀子，給聞苓買金簪子花了二十多兩，再給聞老太婆十兩銀子，還剩很多呢。
手裏有錢，蘇氏的底氣都足了許多。
聞芮笑眯眯的點頭，說道：“當然了。如果我不想給奶奶銀子，是不會為了安她的心，順她的意發誓的。不就十兩銀子嘛……再說了，當時隻說了給她十兩銀子，可沒說要怎麼給。”
是一次性給，還是分期給，這裏麵的門道可多著呢！
而且，聞老太婆不是動不動就拿不孝來威脅她嘛？
這一次，她要讓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