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常,坐吧。”
馬謖跟著蔣琬來到了丞相府,此時丞相已經回來了。看到馬謖到了,麵無表情的點點頭,隨即說道。
等馬謖坐下之後,諸葛亮才放下手中的政令,平靜的看向馬謖。
“我需要一個解釋。”
在朝堂上死諫可不是一個好行為,這相當於在逼陛下按照你的意見來。這種行為在諸葛亮看來並非是合適的做法,更何況你的提議還有風險。
蜀漢現在有能力伐吳嗎?
或許是有的,尤其是現在諸葛亮已經將下一次北伐的物資準備的差不多了。數萬蜀軍已經準備集結了,隨時都可以調動北伐。
這些兵力用來伐吳倒是可以,但在諸葛亮來看這並非是個好的選擇。
現在老二老三的內訌,都有可能成為老大一波推的機會。
“丞相,事實上此刻伐吳才是正解。”馬謖點點頭,神情一正,嚴肅的回答。
“細說。”諸葛亮沒做評價,隻是繼續道。
“石亭之戰,東吳一旦取勝稱帝,便是與偽魏撕破臉了。以孫權的性格,他肯定會北麵侮辱魏賊,西麵拉攏我們。”
馬謖在諸葛亮麵前的案板上攤開了一張地圖,指著東吳石亭一帶說道。
“這樣他們的梁子就結下了,吳魏聯合的可能性活大幅度降低。”
“這個時候我們東出伐吳,責以謀逆,偽魏聞之必定會再度南下進攻東吳。魏襲其外,我逼其內,孫權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該怎麼選。”
“更何況,伐吳的目的並不在於奪回多少土地,而在於能否將手重新伸回荊州。隻要能奪回長江的幾個隘口,逼迫東吳退讓,我們就取得勝利了。”
馬謖也不是傻子,他清楚此刻想大敗東吳,奪回荊州是不可能的。不僅僅是能否擊敗東吳,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就是蜀漢暫時沒有可以獨當一麵的人才。
沒有可以坐鎮荊州的人才,就算蜀漢奪回荊州,反而會被其所拖累。
所以馬謖主張伐吳,但核心訴求還是逼迫吳老二放棄稱帝。維護蜀漢天命合法性的同時,順勢拿下長江隘口,將手伸回荊州。
以此將荊州還心向蜀漢的人才士族拉回來,以彌補蜀漢人才的缺陷。
馬謖將這個想法原原本本的跟諸葛亮解釋了一遍,並對其可行性進行了解釋。
說穿了,伐吳可比北伐簡單多了。
伐吳時,蜀中的大量人力物力可以順江而下,以最小的成本運到前線。蜀軍進退皆有照應,基本上接近於主場作戰,非常輕鬆。
但北伐,相對來說就困難太多了。
隴右這一年裏一直在大規模建設,拚命恢複生產,一時間擠不出糧秣供給北伐軍隊。所以想維持北伐的進度,蜀軍就必須從蜀中調資源。
蜀中的資源首先要運到漢中,然後走蜀道運到隴右,然後才能供給前線。這其中的物流難度和損耗有多大,不論是諸葛亮還是馬謖都清楚。
最主要的是,北邊此時坐鎮的是兩個曹魏頂級將帥。一個司馬懿一個曹真,彼此照應防備,現在北伐很有可能陷入戰爭泥潭。
這個時候北伐,屬實是不大明智的選擇。
馬謖的一番解釋,倒是讓諸葛亮微微點點頭。
也隻有在跟自己密談商討軍事的時候,馬謖才會回到曾經最熟悉的模樣。而且他說的的確有道理,諸葛亮也清楚這一切。
曹真和司馬懿諸葛亮也素有耳聞,他們的事跡他早就聽說了。所以諸葛亮這一次原計劃隻是打一下涼州,將戰線北推一段距離。
不過按照馬謖所說,從形勢上來說的確不如伐吳劃算。
“但若是興兵伐吳,你怎麼能確定偽魏不會來襲擊我們呢?”諸葛亮輕輕搖搖頭,眼底露出了幾分欣慰。
“不可能,偽魏曹睿不是他那個好麵子的爹,他不可能會打我們。”
馬謖對此敢直接打包票,非常自信的回答。
“偽魏的重心皆在關東,距離隴右太過遙遠。魏軍若是伐我助吳,我們漢軍順著江水可以快速回援,速度甚至比他們還快。”
“但如果說他們南下伐吳,不僅可以動員迅速,以東吳的能力根本無力兩麵防守。”
“如果僅涼州軍與關中軍,那就僅隴右駐軍就足以抵擋。若是丞相不放心,可派一偏軍駐紮漢中作為奇兵,隨時準備支援兩邊。”
“隻要能奪回長江隘口,與先帝曾經的預想那樣逼迫東吳放棄稱帝,稱臣請和就足矣。”
還有一句話沒說,就是根本沒必要擔心孫權會投降北麵曹魏。因為他若是稱帝,曹魏和蜀漢一樣容不下他。
理論上這就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除了需要暫停北伐大業轉而東進之外並沒有太大的問題。無論是從法理上還是政治正確上,這都是一個正確的事情。
諸葛亮略微點點頭,麵色依然古井無波,
“說的倒沒問題,但伱怎麼能確定孫權一定會按照你的既定計劃走?你又如何斷定,曹魏一定不會大舉進攻隴右?”
“這中間一旦重現一點差錯,可能漢室複興的道路就要出問題了。”
諸葛亮一生唯謹唯慎,不擅用險。不是他不願意,而在於自家底牌太少了。
這導致丞相一生都是一個絕對的實務主義者,認定現實的優勢比所謂天命要重要的多。
“丞相,現在大漢還沒有衰弱到連一個吳王都鎮不住的程度。”馬謖拱拱手,平靜的回答道。
“更何況,這個吳王和我們有切骨之仇,善於背刺。”
“他們不會允許我們北伐成功的,在我們到了一定程度,他們肯定會想辦法偷襲蜀地。”
“您忘記雲長將軍在荊州,是怎麼被東吳偷襲的嗎?”
馬謖最後這一句話算是真正觸動了諸葛亮的心,一直平靜的臉色也微微有點動容。
不是想到江東的卑鄙,而是回想起了先帝,關羽以及以往的那些老夥計了。
想起之前在公安,天天晚上抱著一本春秋在他門外麵閑逛的關羽,就等他出言請進門。想起了那個每遇到他行禮必恭的張飛,恨不得跟他三天喝兩頓。
還有先帝,那個恨不得住在他家把黃月英擠走的主公。
但他們都因為東吳的背信棄義,全都沒得到善終!
或許伐吳的確有風險,但也並非是不行的。
沉默了良久,諸葛亮才輕輕舒了一口氣,淡淡的說了一個字。
“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