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金國皇帝完顏亮雖然已經打定主意要南侵,但他卻並沒有按照某些大臣們的建議,出動金國騎兵對南宋發動一次突襲。
紹興三十一年四月。
完顏亮認為“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於是便派出了金國簽樞密院事高景山作為“賜宋帝生日使”,尚書右司員外郎王全作為副使,一同出使南宋。
完顏亮在出發之前,特地召見了副使王全,麵授機宜。
“你向那趙構索取漢、淮之地,若趙構不從,你當厲聲喝斥之。”
王全聞言,頓時傻眼,冷汗流出。
在南宋的朝堂之上,厲聲嗬斥趙構?
這可是要命的差事啊。
完顏亮顯然看出了王全心中的恐懼,眼睛一豎,冷冷地開口說道:
“你若是不這麼做,朕現在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王全無可奈何,隻能答應下來。
五月,高景山一行進入了南宋境內。
和之前一樣,他們還是通過水路前往臨安。
這一次金國使者的做法,其實和之前大漢時期的使者很像。
沒事也要找事!
在經過平江府的時候,高景山和王全就帶著屬下,拿著弓箭來到了船頭。
高景山笑嗬嗬地拉滿了手中長弓,對準了河岸邊道路上的一名行人。
“嗖!”
箭矢發射出去,頓時命中了這名行人的腹部。
行人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慘叫不止。
還沒等周圍的其他行人反應過來,王全等金國使團成員的箭矢也接連落下。
一時間,路邊的南宋行人大亂,車馬紛紛躲避。
高景山和王全哈哈大笑,繼續彎弓射箭。
射出幾箭之後,行人已經全部跑光,路上隻剩下一地狼藉。
高景山有些遺憾地收起長弓,感慨道:
“現在的確是上了年紀。若是換做二十年前,最起碼也能射死十個宋人。”
王全笑嗬嗬地開口道:
“大人謙虛了,其實咱們壓根也不需要太過把這些宋人放在心上。”
“隻要大金皇帝一聲令下,要殺多少宋人,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兩人悠哉悠哉,看著道路上的幾個傷員逐漸停止了動作,僵硬倒地。
很快,宋國負責接引的館伴使來了。
這名館伴使滿頭大汗,對著高景山和王全畢恭畢敬地開口道:
“是有人驚擾了尊使安寧嗎?”
最早的時候,金國使者南下,路上經常有人對著船隻叫罵,還有對著船潑大糞的。
不過這些年大家都麻木了,類似的事情基本沒有了。
高景山笑著搖頭道:
“不不不,並沒有任何人驚擾本使,就是本使突然想要打獵了,然後就射幾箭而已。”
這句話直接讓附近的所有南宋人都氣壞了,一個個對著高景山怒目而視。
打獵?
誰家打獵是拿著弓箭去射路邊行人的?
館伴使根本不敢發作,隻能賠著笑,接連給高景山和王全道歉。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高景山和王全每日都在船上用弓箭射殺河岸邊的行人取樂。
南宋方麵無可奈何,隻能派出軍隊提前封路,確保這些金國人不能再繼續傷害南宋的百姓。
左相陳康伯聽說消息之後勃然大怒,立刻去麵見趙構。
“陛下,這些金虜實在是太過分了,竟然在大宋境內如此肆意射殺大宋百姓!”
“臣請陛下立刻發兵將高景山、王全等人全部逮捕下獄,嚴加法辦!”
“再命使者出使金國,訓斥金國皇帝,讓其知曉兩國邦交禮儀!”
趙構一聽,頓時頭皮發麻。
“好了好了,愛卿啊。金人向來都是這麼粗魯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眼下若是拘捕了金人使者,豈不是又生戰端,讓大宋老百姓受苦?”
“忍一忍,等金國使者抵達之後,朕再詢問他們看看是怎麼回事便好。”
在趙構看來,為了維持和金國之間的和平,他都不惜向曆代金國皇帝俯首稱臣了。
死幾個老百姓的性命,算什麼?
以至於,當高景山和王全兩名囂張的金國使者踏上臨安府碼頭的時候,都情不自禁地發出了感慨。
高景山道:
“沒想到這宋帝還真如傳說之中的那般廢物,竟然連這種事情都能忍下來。”
王全口中嘖嘖作聲,道:
“誰說不是呢?聽說那趙構壓根已經連男人的本事都沒有了,不然怎會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
兩人一唱一和,得意洋洋地當眾大笑起來。
他們用的可是大宋官話。
在兩人身旁的南宋館伴使臉色鐵青,卻依舊隻能賠笑,一個字都不敢說。
很快,這兩名金國使者就得到了趙構的接見。
高景山和王全兩人邁著八字步上殿,神情之中極為倨傲,倒好像是兩名領主巡視自家的領地一般。
非常隨意地朝著趙構拱手行禮之後,高景山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後大刺刺地坐下。
這一幕頓時讓趙構愕然,開口道:
“尊使這是?”
王全笑嗬嗬地開口道:
“不瞞陛下,我家高大人近日吃了爾江南食物,實在是無法入口,令人心情煩悶,故而不想開口說話。”
這句話一說出來,在場的大宋文武百官們血壓立刻就迅速增高。
左相陳康伯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恨不得直接站出來將這該死的金國使者給暴打一頓。
但陳康伯看了一眼趙構,還是隻能放棄了這個決定。
陳康伯固然是主戰派,但他的主戰派姿態還是比較柔軟的。
畢竟也是經過了秦檜和趙構的這麼多年“調教”嘛。
姿態不夠柔軟的,就好像張浚,都已經被趙構接連兩次重複“朕雖亡國,不用張浚!”
陳康伯是真不想讓自己落到張浚的那個下場,便閉上嘴巴,等待著下一步金國使者的開口。
趙構明顯也被王全的話給惡心到了一下,臉色微微一變。
但趙構在麵對金人的時候,態度向來是出奇的好。
連跪拜接受金國皇帝聖旨的要求都可以做到,被金國使者冷嘲暗諷兩句,又算的了什麼呢?
趙構咳嗽一聲,露出笑容道:
“既然正使不能開口,那麼就有勞副使給朕講一講大金皇帝陛下的口諭吧。”
王全嗬嗬一笑,表情突然變得陰冷了下來。
“趙構!你如何對朕大金這般不敬!”
“若是將襄漢、兩淮之地獻出,朕尚且可以饒爾一命。”
“如若不然,朕立刻發兵南下,將你臨安踏平,讓你趙構全家男的十世為奴,女的百代為娼!”
這份完顏亮的口諭一說出來,在場的大宋君臣頓時嘩然。
趙構也無法控製住情緒,忍不住脫口而出:
“割讓襄漢和兩淮?這……”
開什麼玩笑?
趙構隻不過是想要苟在半壁江山,但又不是傻子。
如果當真割讓了這些地方,南宋就是下一個南陳。
王全冷冷地盯著趙構,喝道:
“趙構,爾無需說那麼多廢話,隻要告訴我,行還是不行!”
趙構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道:
“使者,此乃是國之大事,如何能倉促決定?”
“還請使者暫且安歇,待朕和諸卿商議一二,然後再做……”
王全毫不留情地打斷了趙構的話:
“趙構!大金早就聽說,你是個優柔寡斷,不能人道的廢物東西,如今看來,你的確如此!”
“似你這般太監皇帝,竟然能在江南龍椅上一坐就是三十載,簡直貽笑大方!”
“若是大金有你這種太監,列祖列宗怕是都要氣得從墳墓之中跳起來了。”
“你如此無能,讓趙氏祖宗蒙羞,竟然還有顏麵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速速答應大金陛下的條件,尚有一線生機!”
王全這一番破口大罵,可謂粗俗已極,全然拋棄了過去十多年裏宋金兩國之間交流的外交禮儀。
連趙構最不能見人的身體毛病都直接抖摟了出來,可以說是再直接不過的打臉了。
事情到了這裏,大宋群臣們的怒火終於忍耐不住了。
左相陳康伯正打算拍案而起,卻已經有人搶在前頭,站出來對著王全破口大罵。
“王全,爾不過是個漢奸,厚顏事虜,如何敢對華夏中國皇帝如此無禮!”
“陛下,還請立刻命侍衛上殿,將這王全賊子拿下,當場法辦!”
其他大宋群臣同樣是群情激奮,對著王全大罵不已。
然而,王全一點都不帶虛的。
這是因為在出發前完顏亮已經明確交代過了。
如果王全這一次不能圓滿的完成任務,那麼在汴京之中王全的一家老小就會全部完蛋!
王全直接手指宋朝群臣,破口大罵。
“我乃是大金上國天使,爾等對我如此無禮,是想要大金和爾江南即刻開戰嗎?”
“來,誰敢和大金開戰的,給我上前一步!”
王全這一番怒吼,直接把在場的所有宋國大臣們都鎮住了。
他們還真不敢。
他們不敢的原因,倒真不是害怕金國。
他們是害怕趙構!
趙構都已經當了三十年皇帝了,這個皇帝是什麼尿性,南宋的大臣們早就已經一清二楚。
現在站出來表示要和金國開戰,名聲肯定是非常響亮的了。
但接下來,流放嶺南的生活也必然是極其難熬的了。
看看李綱,看看張浚,看看嶽飛……
一大堆的前輩慘痛經曆擺在前麵,誰敢站出來?
還是那句話,在經曆了趙構和秦檜的多年調教之後,如今的南宋朝堂上,早就已經沒有那種願意拋頭顱灑熱血,隻為了和金國韃虜一戰,收複中原河北的義士了。
口號,大家能喊。
真打起來,大家也能群策群力。
但前提是,趙構這個皇帝得發話!
隻要趙構不發話,那被羞辱就被羞辱吧。
反正丟臉的是皇帝趙構,和我們這些打工的大臣們有什麼關係呢?
王全見群臣都被鎮住了,頓時越發得意,轉頭看向趙構,冷冷道:
“趙構!爾可知道,宋國真正的皇帝趙桓已經死了?”
“對,爾兄長趙桓,已經死了整整五年!”
“哼,爾若是不答應大金皇帝陛下的條件,五年之後,爾的骸骨就隻能爛在臨安城的廢墟之中!”
趙構聞言,頓時身體劇震。
宋欽宗趙桓,死了?
而且,已經死了五年了?
一時間,趙構喜從中來,差點放聲大笑。
好在,三十年皇帝的經曆早就已經讓趙構成為了一個非常出色的演員。
僅僅用了不到一秒鍾的時間,趙構就飛快地控製住了自己的表情。
然後,他哭了。
“皇兄!如何棄朕而去!”
趙構嚎啕大哭。
一方麵,是為了表演給臣子們看。
另外一方麵,也是為了讓王全閉嘴。
畢竟,這孫子罵人總喜歡揭短,實在是罵得太難聽了!
趙構也不敢真的對王全怎麼樣,就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讓王全閉嘴了。
但王全不閉。
“趙構,爾不要和一個婦人一樣,在這裏哭哭啼啼!”
“大金皇帝還在等著爾這個生不出兒子的廢物回話呢!”
“趙構,爾聽到沒有!”
趙構終於忍無可忍了。
於是,趙構猛然站了起來。
一轉身,就衝到了龍椅後麵的屏風中去,躲了起來。
南宋群臣見狀,頓時更加嘩然。
然而,就算是隔著屏風,趙構依然還能聽到王全的謾罵聲傳來。
而且,特麼還得裝哭呢!
趙構都已經五十歲的人了,老是要裝出聲嘶力竭的哭聲,那也是很累人的好吧。
於是趙構幹脆又站了起來,一邊捂臉大哭,一邊飛也似地從側門跑出了大殿。
嗖一下,趙構人就沒了。
大殿之中的群臣看到這一幕,都傻眼了。
陛下跑了?
這……
接下來該咋辦?
陳康伯畢竟是左相,這個時候也終於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帶禦器械劉炎,喝道:
“還不快去保護陛下!”
劉炎這才回過神來,一路拔腿狂追。
終於,在寢殿門口處追上了趙構。
趙構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淚,感慨道:
“唉,朕剛剛聽到皇兄的死訊,實在是悲痛不已,無法自抑啊。”
“嗯,你去和陳卿家說一下,讓陳卿家負責招待一下使者……”
說到這裏,趙構突然頓住,改口道:
“陳卿家性格還是比較剛烈的,不能讓陳卿家去招待。這樣吧,讓楊椿卿家和周麟之卿家去好了。”
楊椿是參知政事,周麟之則是同知樞密院事,這兩個都是副宰相,從級別上來說也夠了。
囑咐完這些之後,趙構又擦了擦眼角,正色道:
“好了,今天朕實在是悲痛過度,誰也不見!”
很快,趙構就回到了自己的禦書房中。
等到房門緊閉後,趙構終於如釋重負,偷偷地……
笑出了聲。
死了,終於死了!
從今往後,金國手中再也沒有任何能威脅朕的籌碼了!
趙構這一刻,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
宋徽宗早十幾年就死了,宋欽宗也在五年前死了。
死得好啊。
死得實在是太好了!
趙構愉快地坐了下來,雙腳搭在了桌麵上,哼起了小曲兒。
當天晚上。
高景山和王全坐在貴客的位置上,看著麵前殷勤相待的楊椿和周麟之,表情都是非常的古怪。
高景山忍不住用女真語對著王全道:
“這些宋人難道就真的一點骨氣都沒有嗎?”
為什麼讓王全這個副使來開口說話,說白了就是讓王全來頂缸的。
就算是趙構當場發作把王全弄死,高景山也能借口之前的事情隻不過是王全的自作主張。
這樣,高景山至少是不會死在這座大殿上的。
王全其實心中也是早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心理準備,此刻看到兩名眼前畢恭畢敬的宋國宰相,隻能說感覺如夢幻一般。
他定了定神,對著高景山笑道:
“大人,看來陛下接下來征……呃,的行動,應該是萬無一失了。”
雖然用的是女真語,但王全也不敢確定麵前的這些南宋大臣們究竟能不能聽得懂,故而臨時改變了話語,還是沒有泄露完顏亮即將南征的事實。
第二天,左相陳康伯入宮求見趙構。
趙構紅著眼睛,接見了陳康伯,心中卻在暗罵張去為。
這小子,搞那麼多薑來幹什麼?朕的眼睛都要被辣死了。
陳康伯正色道:
“陛下,金虜辱我至此,看來這戰端是非開啟不可了。”
趙構吐出一口氣,緩緩道:
“誰說不是呢?金人竟然隱瞞了皇兄的死訊五年,整整五年啊!”
“唉,朕那屍骨未寒的皇兄……”
說著,趙構一邊提起袖子假裝抹淚,一邊偷偷地將袖子之中的薑片又在眼角擦了幾下,好讓眼淚流出來。
啪的一聲,趙構沒拿穩,手中的薑片落在地上。
陳康伯的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但馬上就一臉憤怒地繼續開口道:
“陛下,咱們得給先帝發喪,使天下軍民得知此事,以振奮軍心民心,共同抵禦金國韃虜!”
趙構伸出靴子,一腳把掉在地上的薑片踢到了桌子下麵陳康伯看不到的地方,同樣正色道:
“是啊是啊,必須要開戰,不戰不行了!”
“明日就在都堂召集百官,這一次,朕一定要和這完顏亮狠狠地做過一場!”
之所以選擇開戰,倒不是趙構轉性了。
而是趙構從昨天的事情之中已經意識到,金國南征是不可避免的了。
既然如此,那麼趙構當然就要給自己爭一點麵子,提前喊一下打仗的口號。
這波不虧!
陳康伯又開口道:
“王全對陛下和大宋出言不遜,理當處死,隻消將那正使高景山驅逐回北方即可,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趙構身體打了一個冷戰,忙道:
“哎呀呀,算了算了。朕也是慈悲為懷,就不和王全這個粗鄙之人計較了。”
“嗯,金國皇帝也是一個有臉麵的,想來王全回去之後一定會將其處置。”
“不需管那什麼王全了,隻要依照禮節將金國使者送回去即可。”
陳康伯聽到這裏,心中也是生出一股無力感。
王全都已經當著趙構的麵罵娘了,趙構竟然還是這般軟弱……
好在,陳康伯也習慣了。
他點頭道:
“既然陛下心胸寬廣,原諒了這粗野蠻夷,那臣明日就派人將其打發走便是。”
至於要不要答應割讓領土這件事情,這對君臣甚至都沒有討論。
因為根本就沒有討論的價值。
就連趙構這樣喜歡下跪求和的皇帝,心中都非常清楚,這種割讓是毫無止境的。
趙構隻是想要苟安,可不是想要和自家老爹大哥那樣一輩子在金國當俘虜!
翌日,都堂之中。
陳康伯剛剛率領眾人朝著趙構行禮,就轉身對著眾人開口道:
“陛下有旨,今日更不論和與守,隻問戰當如何!”
趙構聞言,臉色頓時一變。
特麼,朕昨天有說過這個嗎?
算了算了。
陳康伯也已經是個聽話的了,不,是最聽話的主戰派宰相了。
可不能把他換了,還得指望他守住金國接下來的南征呢。
趙構這些年下來,心中也是有經驗的。
打仗這種事情,的確還得是主戰派來。
等到要求和的時候,再把主和派推上去就是了。
眾人聽到了陳康伯這番話之後,都麵露驚愕表情。
許多人忍不住看了趙構一眼。
咱們這位麵對金國慫了三十年的皇帝陛下,居然今天轉性了?
再看趙構沒有反駁陳康伯的話,許多人的膽子立刻就大了。
於是就有人開口道:
“陛下,若是以戰事指揮而論,當起複張浚為佳!”
為啥這些主戰派,來來回回三句話脫離不了張浚呢?
這是因為,嶽飛死了,嶽家軍的副帥張憲還有嶽飛長子嶽雲也死了。
王貴雖然也是嶽家軍副帥,但他背叛了嶽飛,自然不可能被主戰派們看重。
故而主戰派們看來看去,也就隻有張浚還能打一打。
張浚當年雖然也扯過嶽飛的後腿,雖然也在陝西富平被金國打得大敗而逃,但好歹是曾經在兩淮中擊敗過金國南征的嘛。
總不可能把劉錡這條趙構的忠犬推上大帥的職位吧?
趙構一聽到張浚這個名字,腦子就開始嗡嗡作響了。
他娘的,張浚怎麼就是不死呢?
但鑒於今天的這個氣氛,趙構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說什麼“朕雖亡國,不用張浚”,而是選擇了沉默。
總之,在一番熱烈的討論過後,南宋朝廷方麵總算是第一次形成了共識。
組織兵力,準備迎戰!
而這個時候,距離南宋朝廷第一次得知金國可能會發動戰爭的消息,已經過去了九年時間。
距離完顏亮正式領兵南侵,隻剩下三個月!
王全在大殿之中指著趙構鼻子的那一番大罵,由於文武百官都在,自然不可能封鎖得住消息。
臨安城中,倒是也有士子憤怒請願要開戰,隻不過再也不能讓十多年前那般,動不動就幾萬人上街去封鎖皇宮了。
都這麼多年了,臨安城之中的南宋人的確也是被趙構和秦檜給調教出來了。
不願意被調教的那些人,現在都在什麼嶺南、瓊州呆著呢,還有一部分在臨安城外的亂葬崗呆著,骨頭拿去喂狗都被嫌棄太老的那種。
不就當個老百姓嘛,那就好好的當,賣什麼命呢?
反正收複領土是官家的事情,官家願意向金國人下跪,你管他幹嘛?
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不錯啦。
老百姓們反應平淡,但是那些真正消息靈通的權貴們,那就不一樣了。
其中,又以曾經和秦檜三足鼎立,最為受寵的宦官張去為,“黑虎丹”醫官王繼先兩人表現得最為明顯。
張去為可不管你什麼朝廷之中眾意洶洶。
之前的眾意洶洶,可比現在凶多了。
有什麼鳥用?
還不是陛下三言兩語就讓秦檜把這些個主戰派們給打發了?
張去為覺得,自己作為趙構最寵信的宦官,這種時候就應該給趙構分憂啊。
考慮到趙構過往被兀術追得在海上過年,應該是不太想體驗水上生活了。
於是張去為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一個妙計。
金幕畫麵之中,張去為對著趙構正色道:
“陛下,金賊勢大,以防萬一,還請陛下禦駕巡幸巴蜀,此乃上策也!”
沒錯,張去為的“錦囊妙計”就是帶著趙構去巴蜀!
巴蜀,那可是有天險啊。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李白杜甫的詩,哪個沒讀過的?
這麼易守難攻的地方,往裏麵一躲,不就穩如老狗了嗎?
趙構一聽,頓時就——心動了。
開戰嘛,那肯定是要逃跑的。
往江西逃?不實際。
江西那個地方,北邊還是有平原的,南邊就是山。
趙構是呆夠了海上,可也不想進山去啊。
福建更不必說,除了山還是山。
再往南就是嶺南和瓊州,這些地方如今可是南宋流放犯人最佳酷刑所在地,趙構是一點也不想去體驗的。
兩湖一帶倒是有不少平原了,可平原這種地形,簡直就是金國騎兵最佳征戰場地好吧。
思來想去,也的確隻有巴蜀之地,既能享受,又安全。
張去為察覺到趙構意動之後,立刻趁熱打鐵,開口道:
“陛下,老奴這就讓人上奏折,陛下隻需采納即可。”
趙構嗯嗯點頭,道:
“好好好,你去吧。”
作為一個已經得寵二十年的宦官首領,張去為在朝堂之中自然是不缺代言人的。
但張去為自己都沒想到,這份奏章一上,竟然引起了軒然大波。
殿中侍禦史陳俊卿得知消息之後,怒不可遏,立刻上奏章直接彈劾張去為。
“去為竊弄威權,虧損聖德,今複阻撓成算,請按軍法斬之,以作士氣!”
趙構本想以張去為這篇奏章來爭取到宰相們的支持,暫時巡幸巴蜀。
卻沒想到,無論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的宰相,竟然都異口同聲的反對!
巴蜀這個地方,的確是易守難攻不假。
但想要以這裏作為首都來控製江南等區域,難如登天。
畢竟這個地方在南宋時期的交通條件實在是太爛,太艱難了。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可能同意把一個王朝的都城設立在巴蜀。
尤其是趙構的養子趙伯琮,更是極力反對,三番兩次的力陳要害。
“父皇,若是將行在遷移到巴蜀,那大宋就真要亡國了!”
“難道父皇也想大宋步前蜀和後蜀的後塵嗎?”
“張去為實誤父皇甚矣!”
給趙伯琮這麼一說,趙構終於冷靜下來,明白了遷都巴蜀這個計劃的確是過於扯淡了。
於是趙構大筆一揮,就把彈劾張去為的禦史陳俊卿調出了禦史台,改任兵部侍郎,還誇獎了一番陳俊卿:
“卿可謂仁者之勇矣!”
但實際上,趙構隻是不想讓陳俊卿繼續彈劾張去為罷了。
張去為畢竟都在宮裏兢兢業業服侍了趙構幾十年,而且出這個主意也是為了趙構的安全嘛。
可以體諒!
原本趙構覺得,這件事情到這裏應該就皆大歡喜了。
遷都巴蜀的動議也取消了,陳俊卿也升官了。
主戰派們應該也沒啥不滿意的了。
然而,趙構萬萬沒想到,這一次,他玩砸了。
趙構任命的新任殿中侍禦史杜莘老,竟然也瘋狂上奏章彈劾張去為!
趙構人直接就麻了。
不對啊,這杜莘老仔細說起來應該也屬於是秦檜一黨的。
怎麼會彈劾張去為呢?
就在趙構仔細考慮,究竟要不要把杜莘老也給從殿中侍禦史的位置上調離之時,杜莘老新的一份奏章送到了。
“……張去為取禦馬院西兵二百人,削其頂發,以為金虜,言行辱及陛下甚矣!”
這下子,趙構終於淡定不了了。
女真人的傳統發型,就是“金錢鼠尾”。
這種發型要把腦袋上百分之九十的頭發全部剃掉,隻在後腦勺那裏紮一個小小的鼠尾辮,由此得名。
對於華夏人來說,這種發型簡直就是傷風敗俗,辣眼睛到了極點。
事實上,隨著金人的飛速漢化,如今絕大部分的金人都已經放棄了金錢鼠尾這種傳統發型,以漢人士大夫束發高冠博帶為榮了。
“張去為這個混賬東西!”
趙構憤憤地咒罵著。
金國人侮辱趙構,那也就算了。
你張去為是個什麼東西?
一個太監,朕的一條狗罷了!
你也學金人來侮辱朕?
於是趙構大筆一揮,讓張去為直接滾蛋,“致仕歸家”。
沒錯,別看張去為隻不過是個太監,但他也是正兒八經的大宋從二品大員呢。
畢竟趙構老爹可是幹出過讓太監童貫作為宰相的事情,趙構給心愛的太監張去為當個二品官,屬實也不過分。
看到這裏,漢初世界之中,劉邦也不禁感慨。
“太監都能當大官,這個南宋還真是發狂了。”
蕭何嘴角扯動了一下,道:
“家奴竟然能為牧羊者,的確是過於瘋狂了。”
華夏人從來都是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有絲毫損傷”的。
連頭發都不行,男性的象征自然就更不行!
漢朝的人們從潛意識中就很看不起太監,甚至都不把太監當作一個“人”來看待。
就是這樣的一種群體,竟然能成為左右朝政的巨大勢力,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
劉邦呼出一口氣,道:
“無所謂了,反正現在宮裏也沒有太監了。”
“今後咱們倒是不需要擔心這個。”
劉恒在一旁聽著,心緒卻開始飄飛。
在之前看完了東漢時期的十常侍後,劉邦就很果斷的取消了太監製度。
四十歲以上的太監,都給了一筆錢,打發回家養老。
四十歲以下的,則在各種皇家產業之中給他們安排了一些工作。
這樣雖然會一定程度上增加戴帽子的風險,不過以劉邦的年紀,倒也並不是特別在意這種事情。
反而呂雉倒是很在意這件事情,特地招了數百名“健婦”入宮,來負責宮中的重體力活。
這些健婦,體重最低的也在一百六十斤以上。
膀大腰圓,力量比之正常體型的太監還要大許多。
最誇張的兩名健婦,甚至能徒手格殺虎豹!
一想到那些健婦,劉恒的身體就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那還能叫女人嗎?
簡直就是行走的雌性猛獸啊。
曹參的聲音響起:
“這張去為也是失心瘋了,竟然推薦一個皇帝去巴蜀。”
“趙構若是進了巴蜀,就可以坐等當一個亡國之君了。”
巴蜀發展起來的時間並不久,也就幾十年。
以前的蜀中,雖然是有大片平原不假,但每年的洪澇災害也是非常嚴重。
洪水年年衝,再大的平原,其實也沒多少收成可言。
直到秦昭王贏稷時期,秦國蜀郡太守李冰父子修建了都江堰,徹底馴服了洪水。
這才讓曾經的流放之地,漸漸有了氣色。
但幾十年的時間,對古代王朝來說其實也是彈指一揮間。
如今的巴蜀,比之以前當然是好了很多,可依舊是西漢王朝最常用的流放地之一。
在西漢,流放嶺南基本上就等於判處死刑。
一般會人道一點,流放巴蜀,還能有點活命的希望。
這其實也是一種開發。
蜀道難啊。
進去很難,出來就更難了。
很多人都不願意去巴蜀。
流放罪犯,也是一種慢慢增加巴蜀人口,開發巴蜀的方式。
不過現在有了工業革命,巴蜀地區建立了幾座規模相當巨大的蜀錦工廠。
在賺錢的驅使下,當地的人口明顯增多了不少。
但不管怎麼說,巴蜀因為地形的限製,和西南、嶺南地區一樣,絕對沒有可能成為一個大一統王朝的都城所在。
陳平點了點頭,對曹參的意見表示讚同,道:
“張去為說出這種話,就該當場處死。”
“趙構竟然什麼也不做,簡直讓人無語。”
劉邦哼了一聲,道:
“這些後世皇帝出的蠢材實在是太多了。”
說著,劉邦忍不住看了劉盈和劉恒一眼。
這兩個小子和他們的後代中,不會也出一個蠢材吧?
希望接下來的金幕別真的放出來了,那朕的臉可就丟光了!
不對,放出來好像也挺不錯的,這樣朕也能提前避坑。
劉邦突然陷入了糾結。
呂釋之有些費解地開口道:
“宦官幹政乃是國之大忌,為何這些後世的皇帝們就是不懂這個道理呢?”
雖然跟蕭何曹參等人政見不同,但在觀看金幕的時候,呂釋之附和一下劉邦還是沒毛病的。
蕭何曹參陳平非常有默契,都不接話。
太子劉盈見狀,想了想,道:
“可能還是因為皇帝們接觸的人太少了,來來去去就那麼點人。”
“皇帝可能還是應該經常出去走走,巡視一下天下,多了解民情為好。”
曹參吃了一驚,忙道:
“太子殿下,這可使不得啊。”
見劉盈一臉疑惑地看過來,曹參繼續解釋道:
“陛下的出行都是有儀仗製度規定的,若是經常出行,對國庫的消耗還是太大了。”
劉盈呃了一聲,有些臉紅。
之前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呂雉慢悠悠地開口道: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如今大漢鐵路正在如火如荼的修建,有了鐵路之後,陛下再想要出巡就方便很多了。”
劉邦眼睛一亮,笑了起來。
“對啊,朕的大漢可是有鐵路呢!”
由於漢初的底子太差了,攢錢的速度也慢,導致劉邦這邊兌換《工業革命》的時間在曆朝曆代中也屬於比較晚的那一批。
一步慢步步慢,如今西漢修建鐵路的進度,甚至比秦始皇的大秦世界還要慢很多。
劉邦喜滋滋地開口道:
“朕要是有機會,還想去西域,去嶺南,去海上看看呢。”
說到海上的時候,劉邦臉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蓬萊仙山,求得仙丹,這是秦始皇的夢想,也是劉邦的夢想。
雖然蓬萊仙人已經被證偽,但仙丹可是被金幕證實的!
那顆能延壽五年的丹藥,可是切切實實被劉邦吃進肚子裏,也切切實實地改變了他的身體,讓他變得更加健康。
甚至,劉邦這幾年還先後多了五個子女。
而且這五個子女沒有任何一個早夭,都順利活下來了。
這固然有大漢社會發展帶來的醫術、醫療器械、藥品進步原因,但劉邦還是更願意相信這是金幕丹藥的力量。
說不定,在海上的某個地方,真能發現和金幕丹藥類似的神奇物品呢?
老劉邦坐在皇位上,陷入了憧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