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幕之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淮西的失敗,張俊無疑是最大的罪人。】
【但對於張俊而言,他自然是不想背鍋的。】
畫麵中,張俊飛速書寫著一份奏折。
“……濠州之敗,一為劉琦瞻前顧後,作戰不力;二為嶽飛逗留舒州,拒不支援。”
寫完之後,張俊長出一口氣,交給了一旁的心腹。
“立刻送往臨安。”
心腹自然也看到了整個奏折的書寫過程,有些疑惑地開口道:
“大帥,您寫的這麼直接,陛下能相信嗎?”
在心腹看來,這種攀誣實在是太低級了一點。
嶽飛那邊可是有張俊的親筆信能證明,是張俊極力要求嶽飛停留在舒州的。
張俊哈哈一笑,露出自得表情。
“你懂什麼?陛下啊,正盼著我這份奏折的到來呢。”
這份奏折很快就送到了臨安府政事堂,秦檜的手上。
秦檜一看完這份奏折,頓時樂了。
“看來這個張俊還真是有幾分腦子的,竟然都會配合朝廷了。”
秦檜立刻拿著這份奏折來見趙構。
趙構看完之後,頓時皺眉道:
“這個張俊,說嶽飛什麼不好,偏偏說嶽飛救援來遲?簡直胡說八道!”
別人不了解嶽飛,趙構難道還不了解嶽飛麼?
整個南宋,誰都可能會延誤戰機,但嶽飛絕對不會!
所以趙構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張俊搞出了什麼幺蛾子,特地來攀誣嶽飛。
秦檜嗬嗬一笑,低聲道:
“陛下,這件事情是不是事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可以用這個作為理由,對嶽飛等人下手了!”
“不然,和大金議和就無法繼續推進下去了。”
別看這段時間宋金雙方在淮西打得熱火朝天,事實上兩邊暗中來往的信使可是一天都沒停止過活動。
經過再三談判,主要的事項基本都已經敲定完畢。
其中,金國(主要是兀術)提出來的必須事項裏包含了一條——嶽飛必須死!
趙構呼出一口氣,緩緩道:
“朕明白了。”
“那就開始去做吧。”
“告訴兀術那邊,讓他立刻退兵,朕這邊也會立馬進行的!”
秦檜等的就是趙構的這句話,聞言立刻道:
“臣這就去和兀術溝通!”
【這場淮西之戰,最終以濠州宋國的慘痛失敗而收尾。】
【兀術也因此而掙回了不少顏麵,暫時停止了進攻,開始等待趙構和秦檜履行“誠意”。】
嶽飛怏怏不樂地從濠州回到了自己的駐地舒州。
前腳剛剛得到兀術從兩淮退軍的消息,後腳朝廷的使者就來了。
“……嶽飛可先次遣發兵馬回歸鄂州,本人量帶親兵,於舒州權暫駐紮,十日後出發前往臨安覲見!”
嶽飛平靜地接過了旨意。
才剛剛送走使者,站在嶽飛身後的謀士孫革立刻就表情凝重地開口了。
“大帥,這次的覲見明顯有陰謀的味道,恐怕是朝廷要對你下手啊!”
嶽飛愣了一下,灑然笑道:
“孫先生,你恐怕是多慮了吧?”
“我對朝廷和陛下忠心耿耿,又給大宋保家衛國從無二心,陛下怎麼可能對我下手呢?”
孫革憂心忡忡地開口道:
“我聽說近來張俊已經秘密向朝廷上奏章,想要將濠州之敗的責任甩到大帥身上。”
“如今朝廷又不按往常規矩突然讓大帥覲見,這背後肯定有問題!”
聽孫革這麼一說,其他的嶽家軍將領也不免變得緊張起來,看向嶽飛。
嶽飛默然片刻,搖了搖頭,道:
“朝廷還能怎麼對付我?無非就是將我罷官免職而已。”
“反正我也早就不想任職了,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孫先生,你不必多說了。”
隨後,嶽飛轉向一旁的兩名副將王貴、張憲。
“你們二人領大軍回歸鄂州吧,這一次雲兒和我一起去臨安見陛下就行。”
【事實證明,孫革的提醒是正確的,嶽飛的確錯過了最後一次能扳回局麵的機會。】
【由於風寒尚未完全痊愈,嶽飛出發的時間比韓世忠和張俊都晚了幾天。】
臨安府行宮之中,秦檜和已經從禦史中丞升任參知政事的心腹王次翁竊竊私語。
“嶽飛怎麼還沒來?他不會是發現了我們的圖謀吧?”
“不可能!此事無比機密,除了你我之外就隻有陛下才知道,誰會泄露?”
“那他遲遲未至,難道是有所感覺?”
“誰知道!”
“若是鬧出第二次苗劉兵變……”
“好了,別說了,你趕緊回去看住韓世忠和張俊!”
行宮之中,趙構得到稟報後也是惶恐不安。
“嶽飛怎麼還不來?他不會看破了朕的打算吧?”
秦檜隻能盡量安慰,但實際上秦檜自己也緊張得不得了。
嶽飛可不是苗劉那兩個廢物,無論是作戰能力還是個人聲望都遠超苗劉。
一旦嶽飛當真鐵了心要發動兵變的話,趙構和秦檜的腦袋能不能保住就是兩說了。
【諷刺的是,嶽飛從始至終對南宋和趙構這個皇帝都是忠心耿耿的,趙構、秦檜的想法,是真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終於,在焦急等待了好幾天後,秦檜得到了嶽飛即將抵達臨安的消息。
秦檜心中大定,立刻去到了行宮中的某座宮殿裏。
這些天,王次翁都在這裏代表朝廷,宴請張俊和韓世忠兩人。
很快,一臉酒意的張俊就獨自出現在了秦檜的麵前。
“秦相公怎麼走了?來來來,咱們回去再喝三杯!”
看著說話顛三倒四的張俊,秦檜的表情突然變得無比嚴肅。
“張俊,你想當樞密使否?”
張俊臉上的酒意瞬間退去,整個人變得無比清醒。
“秦相公的意思是……”
秦檜陰冷一笑,道:
“我的意思很簡單,隻要你肯配合朝廷拿掉嶽飛和韓世忠的兵權,朝廷就會委任你為樞密使。”
“而且,你麾下的所有軍隊依舊歸你節製,朝廷不動你的一兵一卒,如何?”
張俊頓時露出笑容,嗬嗬笑著開口道:
“放心吧秦相公,此事我一定配合朝廷!”
鏡頭一轉,嶽飛和嶽雲兩父子帶著一群親衛,進入了臨安城中。
嶽雲看著麵前的臨安城,忍不住感慨道:
“父帥,這裏可比咱們第一次來的時候繁華多了。”
嶽飛嗯了一聲,對此並不意外。
嶽飛第一次來臨安的時候,正好是兀術“搜山檢海”追殺趙構的行動剛剛結束,從黃天蕩狼狽北逃之後。
那時候的臨安府剛剛被金軍荼毒過一番,到處都是百廢待興的景象。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臨安府幾經變遷還是成為了南宋實際上的京師,恢複和發展的程度自然早就不是當年可比。
嶽飛很快收回心中諸多念頭,對著嶽雲道:
“先回家,明天我要入宮麵聖了。”
作為大宋太尉,嶽飛當然在臨安城中擁有一座非常堂皇大氣的禦賜太尉府。
隻不過嶽飛對此並不感冒,這些年嶽家的家屬也基本居住在鄂州,並不在臨安。
鏡頭一轉,已經是第二天。
嶽飛和韓世忠、張俊兩人一同進宮,覲見大宋皇帝趙構。
趙構笑嗬嗬地勉勵了三人一番,然後對著秦檜道:
“秦愛卿,宣旨吧。”
早就已經迫不及待的秦檜立刻走上前來,拿出一份旨意高聲誦讀起來。
“……張俊、韓世忠、嶽飛三人為國征戰,勞苦功高。”
“著張俊、韓世忠為樞密使,嶽飛為樞密副使,留行在任用!”
聽到這個消息,三人表情各異。
早有準備的張俊第一個開口大聲道:
“臣領旨!”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韓世忠和嶽飛身上。
韓世忠臉上明顯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韓世忠固然對大宋朝廷和趙構足夠忠心,但趙構這種一個招呼不打就解除了韓世忠對麾下軍隊的指揮權,明顯是非常不尊重人的行為。
但這位畢竟是多年混跡政壇的老將,一時間並未開口,而是下意識地看了一旁的嶽飛一眼。
嶽飛先是有些意外,隨後露出釋然表情。
孫革說的沒錯,陛下果然還是動手了。
這就是第二次的“杯酒釋兵權”!
但……
嶽飛微微一笑,道:
“臣領旨。”
釋兵權,那就釋吧。
反正北伐無望,我嶽飛也早就不想繼續領兵了。
當個樞密副使,也不錯。
韓世忠聽到嶽飛的回答之後,明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在韓世忠看來,嶽飛一心北伐卻屢次不成,絕對不願意放棄兵權才對。
可偏偏,嶽飛卻放棄了!
就在韓世忠心中無數念頭百轉千回的時候,秦檜已經笑嗬嗬地開口了。
“韓將軍莫非還想要繼續和兀術沙場爭鋒不成?真是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廉頗雖老尚能戰鬥啊!”
韓世忠身體一震。
廉頗老矣這個典故,韓世忠當然是知道的。
在典故中,廉頗雖然能力挽強弓,還能一頓飯吃三斤肉,可最後的結果卻是被君王冷落,至死也沒有再獲得啟用。
這是秦檜在警告韓世忠,如果不交出兵權,就是廉頗的下場!
韓世忠深吸一口氣,無可奈何地開口道:
“臣,領旨。”
韓世忠話音落下,趙構和秦檜如釋重負,都露出笑容。
杯酒釋兵權第二次,成了!
張俊同樣也露出了笑容。
嶽飛和韓世忠被解除兵權,吳玠死後巴蜀軍隊一分為三。
楊沂中和劉琦都是小輩,無論職位還是資曆都無法和張俊相比擬。
從這一刻起,張俊就是南宋朝廷真正的頭號大將了!
嶽飛平靜地回到了自己的太尉府,召集了跟隨自己而來的親兵們,告知了情況。
“我已經不再是統領大軍的統帥了,你們也回歸鄂州去吧。”
“趁王貴和張憲還沒有被朝廷解職,我給他們寫一封信,他們會妥善安排你們的。”
親兵們都十分愕然,但也隻能灑淚告別嶽飛,離開臨安府。
【趙構在解除了嶽飛和韓世忠的兵權之後,很快就露出了猜忌功臣的真麵目。】
【韓世忠僅僅因為保留了三十多名親兵在府上,竟然也驚動趙構親自下旨,要求韓世忠即刻將這三十多名親隨發回楚州。】
不僅如此,在接下來的畫麵中,趙構、秦檜還針對嶽飛做了諸多準備。
將韓世忠、張俊、嶽飛的三大宣撫司全部撤銷,原本“行營前護軍”“行營中護軍”和“行營後護軍”的軍號也一並撤銷,改為“禦前諸軍”。
為避免引起嶽家軍的過度反彈,王貴和張憲兩名嶽家軍副將依舊被任命為“鄂州駐紮禦前諸軍都統製”和“鄂州駐紮禦前諸軍副都統製”。
但實際上,趙構先是任命秦檜黨羽林大聲前往鄂州,作為“湖廣總領”,負責湖廣一帶的所有錢糧,並且掌管鄂州諸軍所有和朝廷往來文字,事實上作為監軍和掐斷嶽家軍後勤之用。
此外,又特地將劉琦外任為鄂州附近的荊南府知府,並給劉琦密旨“或遇緩急,旁郡之兵許之調發”。
一旦鄂州嶽家軍高層有變,劉琦就可以憑借這份密旨掌控整個嶽家軍,清理掉那些可能會對南宋朝廷造成威脅的將領(包括但不限於王貴、張憲等人)。
除此之外,在樞密使張俊的配合下,嶽家軍的大量統製、統領等將軍被密集調動前往其他戰區,也是為了分散嶽家軍的力量。
韓世忠的韓家軍也獲得了同樣的待遇。
總之,幾個月下來,嶽飛、韓世忠的軍隊已經被各種手段嚴密地監視和控製起來了。
這同樣也引發了許多有識之士的不滿,紛紛上奏,認為:
“近日罷宣府三司,罷各路援兵,頓馳武備,罔意邊防,嗚呼其為國!”
對於這些有識之士來說,趙構、秦檜的行為無疑是非常令人不解的。
要知道戰爭才剛剛結束,兀術才從淮西撤軍沒多久。
而且金軍眼下隻是和南宋軍隊脫離接觸,並沒有解散回朝,隨時都可能會再度南下。
麵臨如此嚴峻的軍事威脅,趙構秦檜卻迫不及待地罷免兵權,削弱邊軍,簡直不要太奇怪!
鏡頭中,秦檜前來覲見趙構。
“陛下,這是兀術都元帥剛剛寫來的信,他催促我們盡快弄死嶽飛,否則就要繼續南下了!”
趙構一聽,頓時慌了。
“可不能讓兀術南下啊,愛卿,你要不直接隨便找個罪名,把嶽飛下獄處死吧!”
秦檜聞言,心中頓時暗罵不止。
二度為相也已經好幾年了,秦檜非常清楚地意識到,朝廷中的主戰派是怎麼也殺不絕的,隻能盡量的去打壓。
嶽飛作為大宋屢次北伐的英雄大功臣,如果秦檜當真毫無理由就將嶽飛下獄處死,一定會迎來堪比滔天海嘯一般的反彈。
到那個時候,趙構這個皇帝最有可能的選擇就是順勢把秦檜丟出去當擋箭牌,罷相免職,成為人人痛罵的漢奸和千古罪人。
都已經被罷免過一次的秦檜早就看透了趙構,怎麼可能傻到這種程度,給趙構背這種黑鍋?
秦檜咳嗽一聲,正色道:
“陛下,嶽飛在民間的威望還是有的,若是輕易處置他,反而會導致民意反彈。”
“臣倒是有一計,不但可以徹底斷掉韓世忠對軍隊的控製,還能引發嶽飛和韓世忠的內訌!”
趙構一聽,不由大喜過望。
“還有這種妙計?愛卿快快道來!”
秦檜笑了笑,正色道:
“讓嶽飛和張俊兩人去負責拆散韓世忠的兵馬!”
三位大將中,張俊眼下和朝廷合作,動不得。
嶽家軍實力最強,第一個拿嶽家軍開刀可能會引發巨大動蕩。
那麼僅剩的韓世忠就是最好選擇。
秦檜還和韓世忠有私人恩怨。
之前趙構秦檜對著金國使者下跪,把韓世忠氣壞了,兩次策劃在路上截殺金國使者。
若不是韓世忠麾下有個叫做胡紡的敗類向秦檜等人告密,金國使者必死無疑。
金國使者一死,宋金之間必然開戰,秦檜這個極力求和但卻未能保護使者的宰相自然也就隻能滾蛋。
這件事情發生後,秦檜心中恨透了韓世忠。
隻是當時沒有機會,如今機會來了,他當然不可能放過。
按照秦檜的計劃,韓世忠麾下最為精銳的“背嵬軍”將會被調到臨安府。
表麵上這是一種信任,但別忘了臨安府的實際軍權掌控在楊沂中手裏。
楊沂中作為最高長官,擁有皇帝的旨意,隨隨便便就能名正言順地將這些背嵬軍拆散,徹底融入到臨安數萬禦營軍中,再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沒有了背嵬軍,韓世忠剩下的其他龍套部隊就非常容易處理了。
趙構聽完秦檜的機會之後,一邊讚同,一邊又有些不忍心,道:
“韓世忠對朕還是忠心耿耿的,這樣做恐怕會讓人寒心吧?”
當年的“苗劉兵變”,就是韓世忠率領大軍回返,將苗、劉兩個叛徒給殺掉的。
韓世忠對趙構有救命之恩!
而且後來每次對金國作戰,韓世忠也非常拚命。
重要的是,韓世忠還很聽話,朝廷說北伐就北伐,說班師就班師。
諸多因素結合起來,趙構雖然不喜歡韓世忠主戰派的觀點,但對韓世忠的忠誠是相信的。
秦檜顯然早就已經料到了這一點,立刻又拿出了一份奏章。
“陛下請看,這是韓世忠麾下官員胡紡的奏折!”
趙構接過這份奏折一看,發現上麵主要說了一件事情。
韓世忠有一個心腹名叫耿著。
耿著在得知韓世忠被剝奪兵權之後大為不滿,於韓家軍中煽動人心意圖謀反,打算將兵權奪回交給韓世忠,對大宋朝廷不利。
秦檜安靜的等待著趙構發火。
他內心中非常清楚,兵權這個東西,就是現在趙構的死穴!
果然在看到這份奏折之後,趙構勃然大怒,拍了桌子。
“這個韓世忠,虧朕還對他這麼信任,他竟然讓心腹暗中做出這種事情?”
“立刻把嶽飛和張俊召來!”
很快,樞密使張俊和樞密副使嶽飛就進宮覲見。
秦檜站在趙構旁邊,看到嶽飛的模樣,眉頭就是一皺。
嶽飛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軍人,多次麵見趙構的時候也是將軍打扮。
如今出任樞密副使後,嶽飛自覺都辭去軍職了,便改穿文官的服裝。
嶽飛本身習武多年,氣宇軒昂,穿上文官服裝之後更顯成熟俊朗瀟灑。
秦檜明明是宰相,但每次麵對嶽飛的時候,都感覺自己像個大戶人家公子身邊的小跟班!
秦檜,嫉妒啊。
但表麵上,他還是一言不發。
嶽飛,你等著吧,馬上你的死期就到了!
趙構咳嗽一聲,對張俊、嶽飛正色道:
“兩位卿家,你們既然已經是樞密使,那就應該去檢閱一番禦前兵馬。”
“就從淮東開始吧。”
說到這裏,趙構特地加重了語氣,道:
“若是發現了什麼問題,爾等絕對不能姑息,必須依法辦事!”
嶽飛聞言,不由皺眉。
張俊倒是沒什麼反應。
秦檜看著這一幕,覺得還是要敲打一下嶽飛。
於是在嶽飛離開之前,秦檜特地在政事堂召見了嶽飛。
“嶽大人,聽說韓家軍因為韓世忠之事,對朝廷怨望深重。”
“此次前去,還請務必小心,且備反側!”
秦檜說到後麵,也是直接提醒嶽飛,注意韓家軍謀反!
嶽飛聞言,心中大為不喜,冷聲道:
“韓大人已經按照朝廷的命令解除了軍職,他麾下所有的軍隊也全部按照朝廷命令調動,怎麼可能會有謀反之心?”
“秦相公還請不要把前線的將士們想得這麼壞,他們都是大宋的愛國義士!”
說完,嶽飛拂袖而去。
秦檜氣得臉色發白,對著嶽飛的背影咒罵不已。
“好你個嶽飛,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很快,張俊和嶽飛來到了鎮江府。
韓世忠的韓家軍大本營原本是在江北淮東的楚州一帶。
但收回韓世忠兵權後,趙構和秦檜就把韓家軍大本營改到了江南鎮江府。
種種行為緊鑼密鼓,可以說是毫不掩飾。
韓家軍南撤,其實是一種很奇怪的行為。
兩淮如今是戰區,金軍也沒撤兵,怎麼就讓韓家軍撤離,這豈不是白白將淮東讓給金國?
事實上,在得知韓家軍南撤之後,兀術也的確就立刻進軍兩淮,占領了原先韓家軍的大本營楚州一帶,製造了無數慘案。
當張俊和嶽飛來到鎮江城外韓家軍新大本營時,麵對的就是韓家軍諸多將士的極大不滿。
“我們要打回楚州去!”
“兀術南侵,我等作為軍人理應保家衛國,為何將我等從江北調回江南?”
“我們要北伐!”
氣憤的韓家軍將士們聽說了兩位樞密使大人前來巡視的消息,立刻就前來找張俊和嶽飛請願。
嶽飛下意識地看了張俊一眼。
張俊是正樞密使,嶽飛隻是副的。
這一次出巡,朝廷可是特地下旨,讓張俊“隨宜措置,專一任責”,相當於給了張俊一把尚方寶劍。
嶽飛隻是輔佐張俊,一正一副,權力天壤之別。
韓世忠本人倒也是正樞密使,但趙構秦檜又特地將韓世忠留在臨安府“禦前聽用”。
眼下,張俊事實上成為了那個說一不二之人。
不過嶽飛轉念一想,覺得事情應該也沒有那麼糟糕。
韓世忠和張俊一個駐守淮東一個駐守淮西,相互之間經常呼應來往,關係是很好的。
而且兩人還是親家。
張俊的二女兒嫁給了韓世忠的第二子,而張俊的第五子則娶了韓世忠的小女兒。
屬於雙重兒女親家,關係比一般的親家還要更加緊密。
嶽飛和韓世忠並沒有什麼私交。
出於臣子的本分,嶽飛事實上和吳玠、張俊、韓世忠、楊沂中等大將都刻意保持距離,平日裏除了公務之外從不聯絡。
而且嶽飛還認為,韓家軍處理完了之後就是張俊的張家軍和嶽飛的嶽家軍。
就算沒有親家關係和私人情誼,張俊出於投桃報李的心態,肯定也不會拿韓世忠的部下怎麼樣的。
嶽飛想到這裏也就放心了,冷靜地旁觀著。
反正本來自己就是一個輔佐的角色定位。
張俊笑嗬嗬地安撫了一番眾人。
“諸位的心意,朝廷當然是知道的。”
“放心,放心,朝廷都有安排。”
“楊沂中將軍已經領兵北上了,馬上就能擊退兀術。”
“諸位先安心等待整編,整編結束之後自然就會讓你們北上抗金。”
“朝廷相信你們的忠誠,也不會虧待你們!”
作為樞密使,韓世忠的親家,朝廷的代表,曾經的邊軍大將,張俊的話在韓家軍將士們的心中自然顯得頗為可靠。
得到張俊的承諾之後,請願的將士們也就陸陸續續的散去了。
張俊很快就召集了韓家軍統領以上的將軍們,以及胡紡等相關官員,來到帥帳中議事。
眾人剛剛召集完畢,張俊就變了臉,厲聲開口:
“搞什麼東西,是誰在煽動士兵,妄圖對抗朝廷?”
“之前朝廷就已經收到密報,這才讓我和嶽飛大人前來。”
“如今看來,密報果然不假!”
說著,張俊將目光轉向韓世忠心腹耿著。
“來人啊,把他給我抓起來!”
“還有他,他,這幾個通通都給我抓了!”
外麵立刻湧進來一隊張俊的親兵,直接將平日裏最忠誠於韓世忠的七八名心腹全部按倒在地。
這變故突如其來,讓所有人都震驚了。
張俊厲聲道:
“將他們立刻送回臨安府,由三法司嚴加審問!”
“所有統領從現在開始,必須要證明自己對朝廷的忠誠。”
“不能證明的,不得離開這座帥帳一步!”
事情突如其來,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嶽飛。
嶽飛忍不住道:
“張大人,這……是否過於激烈了一點?”
試想,若是將來朝廷使者去了鄂州,上來就把王貴、張憲、徐慶等嶽飛心腹拿下並押送大牢審問,嶽飛肯定也是受不了的。
張俊哼了一聲,傲然道:
“嶽大人,此次朝廷委托我全權處置,你隻需要看著就好!”
一句硬邦邦的話,直接把嶽飛懟得啞口無言。
嶽飛隻能沉默地坐在帥帳中,看著張俊施展淫威,逼迫一個個韓家軍將領們相互揭發誣告。
甚至最後為了活命,已經有人開始攀誣起韓世忠謀反。
嶽飛越看,心中越是凝重。
當天晚上,回到自己房間中的嶽飛遲疑片刻,還是提起了筆,寫了一封密信。
“嶽飛敬呈良臣兄(韓世忠字良臣)麵前:”
“鎮江有變,張大人將耿著等人盡數捉拿……”
“……飛雖盡力開脫,然張大人手操權柄,我亦無計可施。還請良臣兄早做應對!”
將密信封口後,嶽飛立刻召來了身邊的親衛隊長,表情嚴肅地叮囑道:
“你即刻出發,持我令牌回臨安府求見韓世忠大人。記住,這封信必須親手交到韓世忠大人手上,絕對、絕對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鏡頭一轉,已經是政事堂中。
秦檜得意洋洋,和心腹參知政事王次翁坐在一起閑聊。
“嗬嗬,張俊剛剛傳回稟報,韓世忠的心腹們全部下獄,各種罪名也已經揭發完畢。”
“隻要等張俊那邊整理好,把韓世忠的罪名送回來,這姓韓的老東西也就該去死了!”
秦檜說話時,臉上閃動著快意。
對秦檜來說,每一個主戰派都得死!
突然,外麵有使者過來傳趙構旨意,讓秦檜覲見。
秦檜也沒感覺意外,興衝衝地帶著張俊傳回來的稟報,準備去給趙構請功。
但才剛剛踏進禦書房中,秦檜就發現了韓世忠的身影。
等等,韓世忠怎麼會在這裏?
看起來,好像還哭過?
秦檜心中頓時湧現出一絲極為不好的感覺。
果然下一秒,趙構歎了一口氣,對秦檜道:
“秦愛卿,鎮江府大營那邊的事情,朕知道了。”
“韓卿家對朕有救命之恩,他對大宋和朕的忠誠,朕是清楚的。”
“適可而止吧。”
秦檜頓時呆滯在了原地。
過了好幾秒,秦檜才僵硬點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臣遵命。”
又過一會,秦檜離開了禦書房,臉色終於變得扭曲猙獰起來。
“嶽飛,肯定又是這個該死的嶽飛!”
【嶽飛及時給韓世忠通報情況,讓韓世忠免除了一場殺身之禍,救了這位大宋功勳老將一命。】
【但嶽飛的行為也引來了奸臣秦檜的嫉恨,秦檜由此更進一步地加快了對嶽飛的構陷和殘害。】
大隋世界之中,隋文帝皺起眉頭,緩緩道:
“嶽飛做這些事情,簡直就是在把自己推向死地啊。”
楊勇怔了一下,忍不住道:
“父皇,嶽飛做的難道不是好事嗎?”
隋文帝歎息一聲,道:
“在當下的處境中,嶽飛既然已經被剝奪了兵權,那他最重要的就是配合朝廷當權者的所有行動,或許還能有一絲保命的機會。”
“他倒好,反而破壞了秦檜對韓世忠的構陷。”
“金幕不是已經明說了嗎?秦檜因此而越發嫉恨嶽飛。得罪了當權者的下場是什麼,朕不用多說了吧?”
楊勇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
明明是好人,做的也是好事。
就因為得罪了當權者,所以就反而對自身不利,甚至可能會導致死亡?
楊勇沉默良久,輕聲道:
“兒臣當然不是政壇的愣頭青,但兒臣還是覺得,這種情況不對。”
好人做好事就應該有好報,怎麼會是這樣呢?
隋文帝看了一眼楊勇,並未斥責楊勇的不成熟,反而心中有些欣慰。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的確已經不是人,而是神靈。
但有些時候,隋文帝更希望自己的接班人在作為神靈的時候,多多少少保持一些人性。
如果一個皇帝當真把自己當成了神靈,那麼人間疾苦對他來說,就不再是一件值得關注的事情了。
人間疾苦,說白了就是百姓的疾苦。
一個皇帝連百姓疾苦都不去在意了,結果……參照楊廣。
楊廣三次征發百萬大軍征討高句麗,便是這種不在意百姓疾苦神靈心態的最佳體現。
那樣會把大隋搞到崩潰,滅國的!
頓了頓,隋文帝感慨著開口道:
“嶽飛雖然滿腔忠義,但的確是沒有看清形勢。”
“他最好的方式本來就是什麼都不管,極力配合朝廷,尤其是配合趙構的所有旨意。”
“秦檜畢竟隻是宰相,還不可能完全隻手遮天。”
“看韓世忠的下場就知道,隻要趙構不願意殺嶽飛,那麼嶽飛就一定能活下去。”
“一旦宋金和議達成,而嶽飛不死,那麼嶽飛的性命之憂基本就沒了。”
楊勇從隋文帝的口中,聽出了幾分情真意切,甚至是感同身受。
等等,感同身受?
楊勇突然想起了一些之前父皇的故事。
當年北周的周宣帝宇文贇,是一名對待臣子非常嚴酷的君王。
宇文贇的皇後是楊勇的姐姐楊麗華,換言之,隋文帝是宇文贇的老丈人。
當時宇文贇對臣子大肆殺戮,作為大司馬的隋文帝經常進諫勸說,反而引來了宇文贇的不滿。
宇文贇有一次召隋文帝入宮前,秘密囑咐左右。
“等會朕質問楊堅時,一旦楊堅露不對勁的表情,你們就立刻一擁而上,殺了他!”
隋文帝畢竟老謀深算,在麵對宇文贇各種語言刁難和詰問的時候沒有露出任何異狀,從頭到尾都是畢恭畢敬忠誠如一,最終得以活著離開皇宮。
經曆此事後,隋文帝自知不能再繼續留在朝中,便主動上書請求外派。
這個舉動終於讓宇文贇放心了,將隋文帝外派為亳州總管。
亳州是當時北周的邊疆,距離長安頗為遙遠,遠離中樞,自然也就再無威脅。
隋文帝在亳州安靜地等待了兩年,等到了宇文贇因為沉迷酒色而病死的消息。
此時隋文帝在長安中的盟友,北周禦正下大夫劉昉、內史上大夫鄭譯偽造宇文贇的遺詔,任命隋文帝為北周大丞相輔政。
隋文帝火速回歸長安接管大權,隨後開啟了篡位北周建立大隋的事業。
仔細一想,隋文帝當年的處境,其實和嶽飛頗有相似之處。
同樣都是功高震主。
同樣都是朝不保夕。
也難怪隋文帝會對嶽飛的境遇這般感同身受了。
楊勇想到這裏,忍不住道:
“嶽飛難道就沒有任何破局之法了嗎?”
隋文帝想了想,道:
“就算是到了現在,嶽飛還是有辦法的。”
“首先,嶽飛要想辦法自汙,最好是主動上奏折向趙構請罪,主動配合拆散嶽家軍。”
“此外,要多求見趙構,多賣慘,引起趙構的憐憫,以及對嶽飛功勞的感激。”
“最後,絕對不能和任何下屬、同僚交往,也盡量不要去理睬樞密院的各種事務和朝政,給所有人一種絕對不眷戀權力的感覺。”
“如此一來,嶽飛大概有三到四成的可能性,活過這次和議。”
“等和議達成,嶽家軍也被徹底拆散後,嶽飛果真不死,那就可以上奏章辭官了。”
“此時嶽飛不再具有任何威脅,撐死也就和李綱一樣被發配嶺南當個閑官。”
“以嶽飛的身體素質,肯定是不需要擔心嶺南惡劣氣候害死他的。”
“接下來,他要等待的就是秦檜垮台或者趙構死去,自己便能東山再起,重整軍隊北伐了。”
楊勇聽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道:
“父皇,這也太複雜了吧?”
隋文帝哈哈大笑了起來,片刻之後才正色道:
“傻孩子,你以為這是過家家?這是政治鬥爭!”
“朕說的這些,還隻不過是大概的方針罷了。具體到實施,還有更多的細節需要關注呢。”
“都已經站在了權力的頂峰,想要主導一個國家的前進方向,鬥垮秦檜這樣的奸臣,哪裏會有容易和輕鬆的事情?”
“還是那句話,想當好人,你就必須比壞人更聰明!”
“若隻是一個剛直、正義卻沒有任何政治鬥爭手段的好人……”
隋文帝說到這裏,搖了搖頭。
曆史上這樣的好人多了去了,大多都死得很慘。
死因——天真!
堅持正義,當然是能被史家大書特書,被後人萬世敬仰的。
但如果隻有正義之心而沒有成熟的手段,那就等著像木偶一樣,被奸臣們活活玩死吧。
曆史不是遊戲,沒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站在政壇上,正義不足為憑。
誰贏誰輸,最終看的還是政治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