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秦檜出現在了趙構的麵前。
趙構看著秦檜,緩緩道:
“秦卿家,議和有什麼新的情況嗎?”
秦檜趕忙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倒是有一些最新的細節條款從中都那邊傳來,隻不過趙鼎相公不同意,眼下還在繼續磋商之中。”
談判到現在這種時候,無論是大宋還是金國,大的和平方針都已經定下了。
剩餘的,無非就是大宋歲幣多少,雙方的邊界怎麼劃定,還有宋金皇帝之間的稱呼,兩國的關係究竟是藩屬國還是兄弟國這些。
雖然是細節,但大宋左相趙鼎還是錙銖必較。
對趙鼎來說,議和歸議和,大宋的利益和國格必須要得到最大程度保障。
金國方麵許多不合理的要求,趙鼎一概打回,要求再議。
從外人的角度來看,這無疑是一個宰相應該有的表現。
但對皇帝趙構而言,秦檜這番話聽在耳中就是另外一種感受了。
趙構怒氣衝衝地開口道:
“這個趙鼎,每天不給朕找一點煩心事他就活不下去了嗎?”
“早知如此,朕當初就不應該讓他回來當這個左相!”
秦檜聽著趙構的話,心中不由一動。
難道說,等待已久的機會終於出現了?
秦檜咳嗽一聲,試探道:
“臣的意思是,陛下不妨給趙相公詳細分說一番,讓他能早日和大金方麵達成和約。”
趙構沒好氣地說道:
“還說什麼說,朕現在看到他都煩死了,朕不想和他說話!”
秦檜唯唯諾諾,很快退下。
離開時,他嘴角的笑意卻已經無法抑製。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秦檜百分百確定,趙構絕對已經動了要把趙鼎罷相的心思!
回到家中,秦檜思慮良久,找來了自己的黨羽侍禦史蕭振,如此這般地囑咐了一番。
很快,一份由蕭振起草,彈劾參知政事鄭大中的奏折就送到了趙構麵前。
趙構看完這份奏折,若有所思,抬頭看向禦案。
果然,趙構又發現了參知政事鄭大中的請辭奏折。
都是官場慣例了。
那麼問題來了,趙構到底要不要批準呢?
趙構沉吟片刻,心中思緒湧動。
“鄭大中可是趙鼎那家夥的鐵杆,凡趙鼎說是的,鄭大中也必然附和。”
“這一次議和也是,鄭大中處處站在趙鼎一邊,就想著破壞議和,哼!”
“此人斷不可留!”
趙構不再遲疑,直接提筆在鄭大中的請辭奏折上批了一個“準”字。
【趙鼎和鄭大中的關係人盡皆知,鄭大中的去職立刻引來了朝堂內部的動蕩。】
不少人趕忙跑來找彈劾鄭大中的當事人蕭振,希望能從中獲得更多的第一手情報,好給接下來的政治鬥爭未雨綢繆。
蕭振彈劾成功,自然是得意洋洋,對著麵前聚攏過來的諸多官員道:
“諸位可知道,為何本官隻彈劾鄭參政,不彈劾趙相公啊?”
眾人自然是連連搖頭,等待著蕭振揭曉答案。
蕭振得意洋洋地開口道:
“因為趙相公很快就要自行求去了,大家都是士大夫,這點體麵還是要給的。”
眾人齊齊“哦”了一聲,各自若有所思。
【很快,在大宋朝堂之中謠言四起。】
【各種關於趙鼎即將辭職,很快上船離開臨安府的傳言被傳得沸沸揚揚,有鼻子有眼。】
秦檜聽到蕭振等人的彙報,臉上露出得意表情。
“對,就是這樣,加大力度。”
“陛下批準鄭大中的辭職,已經說明一切。”
“各位,希望就在前方。等本官就任左相之後,就是咱們飛黃騰達的時候了!”
【在秦檜的指示下,他的黨羽們瘋狂攻擊趙鼎,營造出趙鼎大難臨頭的局麵。】
【趙鼎對此自然並非毫無所覺,同樣也發動了己方勢力,竭力想要自救。】
【然而此時的趙鼎因為力主議和而失去了主戰派的支持,又因為議和不力也得不到皇帝趙構的認同,秦檜本身更是分去了一大批主和派的力量。】
【局勢到這種地步,趙鼎終於悲哀地發現,朝堂中的“自己人”已經是人人喊打的少數派了。】
【僅僅在鄭大中辭職半個月後,山窮水盡的趙鼎在無可奈何之下,隻能上奏章辭職。】
【趙構立刻批準了這份辭呈,讓趙鼎回到了熟悉的紹興知府之位。】
【二度拜相的趙鼎,就這麼倉促而狼狽的結束了自己的任職。】
秦檜聽到了趙鼎的辭呈被批準後,整個人都笑瘋了。
但表麵上,他還是假模假樣地找來了另外一個僅存的宰相王庶。
“王相公,趙相公明日就要離開,我們在碼頭擺個宴,送一送趙相公吧。”
王庶聞言,表情也不由微妙。
王庶隻是力主抗戰,但不是傻子。
能當上宰相的有哪個缺少政治智慧的?
事到如今,誰都知道趙鼎的去職背後是秦檜一黨在推波助瀾。
秦檜這時候居然還要給趙鼎送行,這不是惡心人是啥?
但王庶還是點頭道:
“秦相公所言極是,那我們明日就在碼頭相會吧。”
翌日,王庶依照慣例,提前半個時辰抵達了送行處。
來這裏送行的並不隻有王庶,還有趙鼎在朝中的諸多下屬、盟友。
和之前相比,如今的趙鼎明顯憔悴蒼老了許多,臉上也沒有任何神采。
王庶見狀,心中也是感慨不已,上前握住趙鼎的手。
“趙相公,此去還請保重。”
雖說王庶和趙鼎政見不合,但雙方畢竟也是共事一場,該有的情分和體麵,王庶自然不少。
趙鼎看著王庶,露出愧疚的表情,歎息道:
“鼎悔不聽王相公和張浚相公之言,妄信小人,致有今日,真咎由自取也!”
王庶愣了一下,隨後醒悟過來,知道趙鼎說的是誰。
秦檜!
當初張浚就是被秦檜弄倒的,臨走前特意推薦了趙鼎來壓製秦檜,作為對秦檜的報複。
趙鼎本該吸取張浚的教訓,對秦檜多加提防,但卻被秦檜的花言巧語所迷惑,最後落得和張浚一樣的下場。
王庶一念及此,心中感慨萬千。
但事已至此,繼續再指責趙鼎又有何用?
王庶隻能握緊趙鼎的手,真心實意地開口道:
“無論如何,王某也會盡力而為。”
“還請趙相公保重!”
趙鼎嗯了一聲,突然開口道:
“那人是不是曾經和王相公說過,他今日會來?”
“那人”指的自然是秦檜。
王庶點頭。
趙鼎臉上浮現再明顯不過的厭惡,道:
“假仁假義,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令人不齒!”
“王相公,諸位大人,感謝今日相送,鼎這便赴任去了。”
趙鼎朝著眾人拱手致意,隨後上船離開。
眾人站在碼頭上,或揮手,或目送趙鼎船隻遠去。
趙鼎同樣站在船尾揮手致意。
突然,趙鼎停下動作,徑直走回船艙。
眾人正疑惑之際,一輛馬車緩緩行駛而來,意氣風發的秦檜從車上走下。
“哎呀呀,趙相公怎麼如此猴急就走了,本相都還沒來得及相送呢。”
眾人看著秦檜,也是一片默然。
【在接連鬥垮了張浚和趙鼎兩任首相之後,秦檜終於如願以償,以右相的身份成為了大宋首相。】
【但這並沒有讓秦檜滿足,僅剩的另外一名宰相王庶由於堅決主張抗金,也成為了秦檜的眼中釘肉中刺。】
秦檜對趙構進言道:
“陛下,王庶每逢和議必定會和朝廷唱反調,若是陛下不對其進行處置的話,恐怕會讓朝中大臣們誤以為陛下心中依舊還有北伐之念,不願和談啊。”
趙構一聽頓時急了,道:
“誰說朕不願意和談?全天下最願意和談的就是朕了!”
“這個王庶天天搗亂,朕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免職,立刻把他免職!”
【於是王庶也很快就被免職,離開了中樞。】
【和其他宰相相比,王庶的離職無疑是最有骨氣的。】
早在鄭大中和趙鼎先後被免職時,王庶其實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所以別的宰相辭職奏折隻是裝模作樣,但王庶卻在奏折中發表了一番極為犀利的言辭。
“秦檜不思汴京抗節存趙氏時,忘大宋血海深仇,委身事敵,實乃天理難容。”
“臣備數樞庭,自合辭職,不合辭事。”
“當興兵北伐,方為大宋中興之本!”
趙構和秦檜看到這份奏章,氣得七竅生煙,齊齊破口大罵。
“這王庶,該死!”
【王庶雖在臨走前狠狠地扇了趙構和秦檜這對無恥君臣一巴掌,但事情的結果終究已經注定。】
【隨著這番政治鬥爭的落幕,大宋政壇內終於迎來了秦檜為首的投降派一家獨大時刻。】
大秦世界之中,秦始皇看到這裏,冕旒之下的眉頭微微皺起。
“這些個主戰派,也太蠢了!”
“難道主戰派都是一群沒腦子的人不成?”
聽著秦始皇毫不掩飾地吐槽,扶蘇表情也有些尷尬,辯解了一句。
“父皇,主戰派畢竟是愛國心切,也可以體諒吧。”
“體諒個屁!”秦始皇哼了一聲,恨鐵不成鋼地開口道:
“連最起碼的政治鬥爭水平都沒有,這嶽飛、韓世忠還有王庶,有一個算一個,全是蠢材!”
扶蘇呃了一聲,終於感覺到有些不對。
“不知父皇為何要這麼說?”
秦始皇淡淡道:
“孩子,你以為當好人這麼容易的嗎?”
“想要當一個好人,你就要比壞人更擅長政治鬥爭,要更能把握皇帝的心理,獲取皇帝的信任為己所用。”
扶蘇沉吟片刻,道:
“趙構可是一個主和派的皇帝,想要讓趙構開戰,怕是也沒有什麼可能性吧父皇。”
秦始皇嗬嗬一笑,看了一眼扶蘇:
“主和派又不是投降派,趙構是想向金國求和,又不是向金國投降,這一點你總該明白吧?”
扶蘇點頭,有些疑惑的開口:
“這難道有什麼區別嗎?”
在扶蘇看來,趙構和秦檜完全是一丘之貉,沒什麼不同。
“區別大了!”秦始皇哼了一聲,道:
“朕再說一次,趙構是想要當一個安安穩穩的享受皇帝,不是金國的階下囚。”
“趙構要的是一個能讓他安穩享受的結果,這個結果也不一定是要通過議和,同樣可以通過戰爭來實現!”
“嶽飛之前為什麼能兩次北伐,就是因為偽齊的存在讓趙構意識到隻有用戰爭的手段才能保住皇位和奢靡享受。”
“秦檜明明是個投降派,為何卻會被一度罷相,也是這個道理。”
扶蘇聞言心中一動,似乎隱隱約約的明白了什麼,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過了好一會,扶蘇才道:
“父皇的意思是,趙構的立場其實是可以在戰爭跟和談之間改變的?”
秦始皇微微一笑,道:
“這不是朕的意思,這是金幕之中播放過的事實。”
“但凡主戰派的人有一點腦子,就應該盡可能的引誘金國南下,不斷地開戰。”
“用戰爭來加重趙構的生存危機,讓他不斷的在生死間掙紮,這樣還擔心趙構不支持開戰嗎?”
“隻要戰爭一開,秦檜這些議和派、投降派還有什麼生存空間嗎?”
聽著秦始皇這一連串的反問,扶蘇愣住了。
良久之後,扶蘇才道:
“所以主戰派一直都是有希望的?”
秦始皇嗯了一聲,道:
“那是自然。嶽飛明明是個主戰派,卻是趙構一度最為信任的大將。”
“朱勝非、呂頤浩、趙鼎、張浚等人都曾經以主戰派大臣的身份出任大宋左相,這也足以說明問題。”
“的確,趙構隻不過是一個想要苟安的臣子。”
“但誰說苟安就不能是以大宋在靖康之前的完整疆域來苟安呢?”
“趙構難道會拒絕這種結果嗎?”
扶蘇好像被一道閃電劈中,整個人身體都僵硬了。
秦始皇看著思緒徹底混亂的扶蘇,意味深長的開口道:
“派別,並不重要。任何派別在麵對皇帝的時候,都能找到讓皇帝感興趣的點。”
“做不到這一點的派別,就不可能在朝堂上生存。”
“這些主戰派們,多年來在朝堂上一直得勢,卻連皇帝最基本的苟安需求都滿足不了。”
“朕說他們是蠢材,那都是高估他們的政治智慧了。”
“你看看這個王庶,除了每天指著皇帝的鼻子罵街,反對皇帝,給皇帝添堵之外還做了什麼?”
“主戰派就這種腦子,怎麼可能贏得了秦檜為首的投降派呢?”
扶蘇啞然良久,道:
“可是,王庶說的不是逆耳忠言嗎?”
秦始皇哈哈一笑,嗤之以鼻:
“這個世界上最蠢的人就是隻會說逆耳忠言的人。”
“真正聰明的人,會無聲無息的讓皇帝為己所用,讓皇帝支持自己的意見,讓整個國家都跟隨自己的指揮棒前進。”
“這才能叫做政治家!”
“可惜,大宋這些主戰派,骨氣是有的,政治智慧卻是完全沒有。”
“也難怪會被秦檜得勢了。”
“蠢,真蠢啊!”
狠狠地數落了一番大宋主戰派後,秦始皇又對著扶蘇開口了。
“記住朕的這句話,扶蘇。”
“想要當好人,做好事,那你就一定要比壞人更聰明,更會玩弄陰謀詭計。”
“被壞人玩得團團轉的所謂好人,那能叫好人嗎?”
“那是徹頭徹尾沒腦子的蠢材玩意!”
扶蘇:“……”
這一刻,扶蘇想起了大秦曆史上的很多壞人。
比如說,嫪毐。
比如說,呂不韋。
又比如說,趙高和李斯,還有胡亥……
想著想著,扶蘇突然發現。
父皇的這番話,似乎還真是……挺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