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深吸一口氣，對著身旁的眾將道：
“我懷疑這道路兩旁的樹林裏有伏兵，你們誰帶隊去偵查一下？”
眾人麵麵相覷，不約而同地低頭不答。
開什麼玩笑，我們又不是傻子。
現在的情況擺明了樹林裏就是有伏兵，還帶隊偵查？帶隊送命這是。
李成翻了一個白眼，幹脆指定人選，對著孔彥舟道：
“你帶一千精銳上去試探一下，若是有伏兵就退回來。”
不偵查就不偵查吧，反正本帥又不會領兵上去，你們該試探還得給我試探去！
孔彥舟一臉害怕，小心翼翼地帶著一千兵馬上去了。
這一千偽齊軍同樣也是一臉警惕，手中高舉盾牌，三步一停，五步一頓，時不時左顧右盼。
一刻鍾後。
李成大怒，吼道：
“孔彥舟，你他娘的兩裏地走了一刻鍾還沒走到！？”
孔彥舟充耳未聞。
此刻，他距離橋梁已經很近了。
橋梁上的董先忍不住笑出了聲，熱情招呼。
“你過來呀！”
“不過來你是我孫子！”
“好孫子孔彥舟，趕緊滾來拜見你董爺爺！”
孔彥舟依舊充耳未聞。
馬上就能進入弩箭射程了。
到時候隻要強弩齊發，射死這董先就完事。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董先左手長槍突然高舉，擺出了衝鋒的態勢。
幾秒鍾後，道路兩旁的樹林中猛然湧出了五百嶽家軍。
“嗖嗖嗖！”
還有無數箭矢射出。
孔彥舟心中一驚。
“果然有埋伏，撤！”
下一秒，孔彥舟帶著麾下的一千士兵，嗖一下就跑路了。
從樹林裏衝出來的嶽家軍甚至都還沒有進入白刃戰呢，孔彥舟帶著部下已經跑遠了。
董先愣了好幾秒，忍不住捧腹大笑。
“好好好，原來這就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李成，你麾下這些漢奸可以啊，逃得真快啊！”
董先一邊大笑，一邊示意自己的部下們退回樹林之中。
李成臉都漲紅了，對著孔彥舟破口大罵：
“你好歹也和對麵打一下啊！”
劫後餘生的孔彥舟趕忙辯解：
“大帥，這一時半刻我哪知道從樹林裏衝出多少人？我手裏就這一千人，要是一個不小心我就白死了啊。”
李成惡狠狠地看著孔彥舟：
“剛剛樹林裏最多幾百嶽家軍衝出來，我給你兩千人，你給我上！”
孔彥舟沉吟片刻，討價還價：
“兩千人也不保險啊，大帥，要不你給我五千？”
李成大怒：
“就這麼一條官道，你五千兵馬能展開陣型嗎？對麵一波弓箭過來全死光了！”
“隻有兩千，給我擺陣型上去！”
孔彥舟可憐巴巴地看著李成：
“大帥，要不……換個人？”
李成環視一圈。
眾人紛紛抬頭望天，低頭看地，反正就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跟李成有眼神接觸。
李成回過頭，手已經按在了腰間劍柄上。
“現在、立刻、馬上，給老子去！”
一刻鍾後。
李成看著孔彥舟嗖一下又跑回來了，表情頗為木然。
這一次的速度甚至比上一次還快！
李成深吸一口氣，緩緩道：
“這一次，你們誰去？”
眾人再度無言。
便在此時，一名斥候突然飛馬而來，滿臉驚慌地稟報：
“不好了大帥，嶽家軍正在包抄我們！”
“什麼？”李成愣了一下，驚慌四顧。
在遠處的群山腳下，無數軍旗招展，席卷而來。
嶽家軍如滔濤洪流，自山中奔湧而出。
最前方的，正是那兩千名之前將李成殺得聞風喪膽的背嵬軍！
王貴、嶽雲兩將一左一右，策馬狂奔。
馬蹄踏過山腳小溪，濺起無數溪水。
背嵬軍，直指偽齊李成帥旗！
在他們的身後，一麵大纛迎風飄揚。
上書四個禦筆大字：
“精忠嶽飛！”
僅僅片刻時間，嶽家軍已然席卷而至。
衝在最前方的背嵬軍騎兵們紛紛彎弓搭箭，朝著偽齊軍射來。
嗖嗖嗖！
李成帥旗前方，諸多偽齊士兵慘叫倒地。
正是：
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
燕兵夜娖銀胡觮，漢箭朝飛金仆姑！
看著群山中衝出的嶽家軍洪流，李成心神劇震，終於明白過來。
“嶽飛不是在逃命，他是讓董先在這裏引誘我們，他帶著主力反而跑到背後包抄我們去了！”
想通了其中關節之後，李成毫不猶豫，拔馬就逃。
打是不可能打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的。
作為嶽飛的老沙包，李成心中非常清楚。
既然自己已經中了嶽飛的埋伏，那取勝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更何況，手底下這支“十萬大軍”具體是個什麼情況，李成更是心知肚明。
嶽飛，你之前三次都沒抓住我，這一次你也別想！
李成作為主將一逃，偽齊軍自然瞬間潰散。
十萬人之中，至少有六萬是強征來的農夫。
眼下主將都逃了，誰還賣命？
嶽飛看到這一幕都愣住了。
“不是，連打都不打一下？”
嶽飛的麾下可是隻有三萬人，李成的兵馬是嶽飛三倍啊！
但很快，嶽飛就把心中的古怪情緒掩飾下來，果斷下令。
“追，一直追下去！”
偽齊軍這種潰逃的情況，頓時讓嶽家軍所有人士氣大振。
痛打落水狗誰不喜歡？
幾十裏的追殺下來，無數偽齊軍跑到脫力，盔甲武器丟了一路。
有些人躲進山裏，更多的人幹脆就地投降。
黃昏時分。
李成帶著剩餘的四五萬殘部，臨時找了一個地方宿營。
“狗娘養的嶽飛，竟然追了這麼遠！”
“還好，總算把他甩掉了。”
李成一邊破口大罵嶽飛，一邊心中暗自慶幸。
嶽飛啊嶽飛，老子永遠是你追不上的男人！
夜色中，逃亡了一天的偽齊軍上下都是饑腸轆轆，不少人雖然把武器扔了，但幹糧等食物還在。
於是就開始做飯的做飯，吃幹糧的吃幹糧。
李成咬著剛剛烤熱一點的炊餅，心中也在思考。
打完這一場敗仗，回去該怎麼向陛下交代？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輸給嶽飛了，下次和陛下說一下，我還是去兩淮那邊打劉光世和張俊那些廢物吧。
好歹不會輸這麼慘。
至於投降大宋，李成是想都沒想過的。
當了漢奸之後，李成對漢人做過的罪惡罄竹難書。
就算投降，大宋方麵也不會讓李成活命的。
唉，隻能先逃出去再說了。
想到這裏，李成不由抬頭，借助夕陽的餘暉，環視一圈已經暗淡下來的周圍。
嗯，南北都是山穀，還有一條看起來挺深的河從山穀中流過，河流以北是狹長的穀地平原。
這穀地平原有兩處比較寬闊的地方，組合起來非常像是一頭身軀通天徹地的巨牛一腳踩在山穀中留下的蹄印，所以此地也叫“牛蹄”。
牛蹄是李成等人如今所在的臨時營地。
東邊是李成剛剛逃過來的線路……
等等。
如果嶽家軍此刻追上來的話，李成麾下這幾萬殘兵敗將隻能沿著西邊這條狹窄的道路逃命？
幾萬人，這點路，被追殺，怎麼逃？
李成猛然跳了起來。
“不對，我們得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