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這一番狂奔出來,在外麵正在緊張施工的諸多工人也都傻眼了。
“官、官家?”
一名負責監督施工的官員看到趙構赤著身子在宮殿之中策馬狂奔,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群宮女衝了過來。
“哇,這……”
這官員的眼珠子立刻又撿回來了,差點就要瞪出眼眶。
風景這邊獨好啊!
下一秒鍾,鶯鶯燕燕們大喊起來。
“金人來了,快逃啊!”
“官家,等等奴家!”
官員頓時如一桶涼水直接潑到了腦袋上,整個人瞬間變得清醒。
“金人來了?”
“逃,逃啊!”
一聲發喊,在場的所有人頓時朝著宮門口蜂擁而去,身後無數施工材料丁哐作響。
趙構一直跑出了皇宮門口,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涼颼颼的。
往下一看,趙構頓時傻眼了。
還沒等趙構反應過來,鄺詢上氣不接下氣,狂奔而至。
“官家,快穿衣服,著內甲!”
趙構急急忙忙地在鄺詢的服侍下穿好衣服,隨後又繼續策馬,朝著南邊的渡口狂奔而去。
一行人就這麼橫衝直撞,沿著大街朝著南邊狂奔。
一路過來,撞倒了不少攤位,路上的行人都被嚇了一跳,紛紛避讓。
一名趁著休沐日帶著妻兒出來閑逛的大宋官員險些被撞到,氣得破口大罵:
“是哪裏來的混賬東西,光天化日之下竟然……”
“等等,那是官家?”
一旁的官員妻子大吃一驚,道:
“官人,你莫要開玩笑,官家肯定在宮中,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官員渾身顫抖,打斷了妻子的話。
“是官家,就是官家,官家怎麼會……”
這句話還沒說完,無數人潮就蜂擁而至。
“金人來了!”
“官家跑了!”
“快逃啊!”
官員打了一個激靈,直接一手一個拉起妻兒,順著趙構逃亡的方向狂奔而去。
“逃啊!”
“十萬金人大軍來了!”
“官家已經逃了,揚州城守不住了,大家快逃!”
一時間,揚州城之中一片混亂。
無數人朝著各處城門蜂擁而去。
城門處被堵得嚴嚴實實,相互踩踏。
不少人甚至連一聲求救都發不出來,就被人群擠得當場斷氣,屍體擠在人流中朝著城外移動而去,一直到出城幾十丈之後才落到地上。
城北。
耶律馬五看著麵前大開的揚州城門,心中突然有些踟躕。
“怎麼回事,這不會是宋人的誘敵之計吧?”
詭異,太詭異了。
耶律馬五這一路過來,宋人看到他們就聞風而逃,這並不稀奇。
但都已經到了揚州城門處了,守城的士兵們一看到耶律馬五這支騎兵,竟然也當場跑路了。
跑路就算了,竟然還沒有關上城門?
騙人的吧?
之前在汴京打的那些宋軍也沒有這樣子的啊。
耶律馬五猶豫了一下,咬牙道:
“賭一把!”
“大家跟我進城!”
旋即,五百金軍順著大開的揚州北門,奔馳而入。
等到進城之後,看著麵前一片混亂的情形,耶律馬五先是愕然,隨後大喜過望。
“宋國人真的沒有任何防備,哈哈。”
“大家隨我衝!”
五百金軍猶如虎入羊群,直接殺進了倉皇逃難的人群之中,亂砍亂殺。
鮮血遍地,血腥味開始在空氣中飄散。
這下子,揚州城之中的恐慌氣氛頓時更加提升。
無數人驚恐大叫。
“金人已經進城了!”
“官家都跑出城外去了,揚州城守不住了!”
“快逃啊,再晚一點揚州就是下一個汴京!”
揚州城的老百姓們,早就已經聽說過靖康之變中汴京的慘狀。
百萬軍民,戰後能活下來的隻有一二十萬人。
這時候不跑,難道留下來被金人弄死?
他們瘋狂地逃跑。
城牆之上,許多人用衣服打結綁在一起,就這麼直接垂下來,跳落在地,然後連滾帶爬地朝著南邊而去。
還有一些心急之人,幹脆從高高的城牆上跳下,然後摔斷了腿或者腰,在地上一邊翻滾一邊慘叫。
南邊就是大河。
此刻的大河岸邊,到處都是蜂擁而至逃難的百姓們。
“船,快坐船!”
許多人紛紛湧上船隻,想要渡河逃難。
然而此刻正是一年之中大河水量最少的時候。
眾人心急之下紛紛上船,卻完全沒有顧及船隻重量和水的深度。
許多船隻在擁擠之下,直接陷入了岸邊的泥沼之中,動彈不得。
還有一些船隻,好不容易到了河流中間,卻因為人群相互推搡而翻船,一船人噗通噗通全部落入水中,奮力掙紮。
過不多時,屍體漂浮起來,沿著大河水麵一路南下。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趙構,然後就是皇宮旁邊辦公的百官。
故而,最先逃到碼頭邊上的也是這兩批人,以及在皇宮之中的諸多侍衛。
一名侍衛被擠得不行,極為惱火地開口道:
“若是李綱大人在,咱們哪裏需要這麼狼狽逃竄!”
不曾想,他的這番話,正正好好被就站在不遠處,焦急等待著船隻的皇帝趙構給聽到。
趙構這一怒非同小可,直接搶過了一旁侍衛的長劍,一劍就砍了下去。
“朕讓你李綱,讓你李綱!”
幾劍下來,這發牢騷的侍衛被砍得慘叫不已,當場斷氣。
鮮血噴濺在趙構臉上,濃重的血腥味終於讓他回過神來。
趙構踉蹌倒退兩步,一臉驚恐。
“朕做了什麼?”
“快,快來船,快來船!”
在趙構跳著腳的大叫中,終於有一艘船隻急急忙忙地過來。
趙構在諸多侍衛的簇擁下,第一個上了船,隨後連聲催促。
“快開船,去南岸,快快,現在立刻開船!”
後麵的百官蜂擁而至,前麵的人拚死拚活地擠著登船,後麵的人則拚命大叫。
“陛下,我乃司農卿黃鍔,帶臣上船,帶臣一個!”
一旁的官員也大叫起來。
“陛下,你不能隻帶黃大人,還有臣也帶一個啊!”
趙構哪裏管你這些?
“開船,朕命令你們立刻開船!”
在他的催促下,船上的禁衛軍直接拔出了長劍,對著那些死死抓住船舷的手就是一陣亂砍。
許多隻手掌被當場砍斷,掉落在了碼頭邊的淺水之中。
終於,趙構的船隻晃晃悠悠地離開了碼頭,朝著運河南岸飛速而去。
趙構這才如釋重負,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安全了,朕安全了。”
趙構臉上的汗水滴滴答答落在甲板上,狼狽無比。
人群見趙構的船隻遠去,絕望和憤怒的氣氛頓時被渲染到了極點。
“陛下逃了!”
“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
“都怪黃潛善和汪伯彥這兩個狗相公,平日裏口口聲聲說什麼金人絕對不會來,今天卻被金人打進了揚州!”
“我定要殺了黃潛善和汪伯彥這兩個狗賊!”
司農卿黃鍔正在憤怒地呼喊著,突然又有幾艘船過來了。
眾人頓時也不罵了,紛紛蜂擁上船。
一名黃鍔的下屬擠上了船,回頭看到黃鍔這個上官,趕忙伸出手,大叫道:
“黃大人過來,我拉你上船!”
黃鍔頓時驚喜不已,拚命地朝著下屬擠去。
但還沒等他擠出幾步,旁邊的幾名禁衛軍同時轉頭看向他,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憤恨。
“黃大人?這肯定是黃潛善那狗官!”
“殺了他!”
禁衛軍們直接拔出長劍,朝著黃鍔砍下。
黃鍔察覺到什麼,轉頭看到這一幕,頓時嚇得肝膽俱裂,大叫道:
“我非黃潛……”
劍光一閃而過,將黃鍔的腦袋劈下。
隨後,又有更多的船隻出現,朝著碼頭而來。
這些船都是一些小船,平日裏靠拉人渡河為生。
船夫們來到碼頭附近,卻不靠岸,而是對著人群大叫。
“過河費用一兩黃金,然後登船!”
人群聞言,頓時無數咒罵聲猶如驚雷般衝天而起。
但也有不少人拚命喊道:
“我有錢,我給你錢,快載我!”
“我給你一斤黃金!”
“我這玉佩價值足夠了,你快載我!”
船夫們頓時充滿幹勁,將船槳和篙擼撐得飛起,恨不得一秒就穿梭兩岸,多拉幾個來回。
鏡頭開始拉遠。
運河北岸的揚州城一側碼頭上,數以萬計的大宋臣民擁擠在一起,哭聲震天。
而在揚州城內,金軍先鋒官耶律馬五殺得飛起,雙眼都亮了。
“好爽,好多宋人的腦袋,好多錢!”
他帶著五百金軍見人就殺,看到大宅子就衝進去。
宅子裏的主人和仆人早就已經跑光了,金人一腳蹬開房門,翻箱倒櫃,找到了一大批的金銀珠寶,一個個喜笑顏開。
耶律馬五總算還有一點理智,一腳踹翻了一個在腦袋上掛了至少十斤金銀鏈子的手下。
“咱們的任務是給大軍開路,搶錢的事情等會再做,不然等完顏將軍進城,咱們都得死!”
金軍戀戀不舍,手提腰纏,亂哄哄地離開了宅子,又繼續上馬,朝著南邊衝鋒。
偌大的揚州城,數十萬軍民。
但此刻,卻沒有任何人出來阻攔耶律馬五和他身後的五百金軍。
這五百金軍縱橫揚州城,猶如五百頭猛虎衝入羊群之中,橫行無忌。
一路衝過來,又看到一座高樓。
上書三個大字“摘星樓”。
耶律馬五樂了。
“這麼高的樓,裏麵一定有好東西!”
金軍也不管什麼追擊了,烏央烏央就衝了進去。
過了片刻,耶律馬五臉色鐵青的出來。
“他娘的,竟然是一座青樓!”
耶律馬五越想越氣,幹脆放了一把火,把這摘星樓給點燃了。
大宋以木製建築為主,摘星樓自然也不例外。
短短片刻,大火就吞噬了摘星樓的主體。
火光帶著濃煙衝天而起,數十裏外都清晰可見。
恰好就在此時,完顏拔離速帶著剩餘的四千五百名金軍騎兵,抵達了揚州城門處。
看著城中大火以及麵前猶如宋人女子門戶般洞開的城門,完顏拔離速也樂了。
“好好好,耶律馬五這小子是個會辦事的!”
“給老子衝進去,抓了趙構,重重有賞!”
四千五百名金軍呼嘯而入,猶如一股洪流進入城中,隨後又化作無數支流,在揚州城中四處流淌。
所到之處,鮮血飛濺,屍體遍地!
耶律馬五此刻帶著麾下五百先鋒,已經逼近了南城門。
眼看就要殺到運河邊上,突然一支宋軍衝了出來。
嗖嗖嗖!
這支宋軍以弓箭手為主,對著耶律馬五等人一通齊射。
衝在最前方的幾名金軍瞬間被射得如同刺蝟一般,栽倒在地。
耶律馬五心中一驚,立刻停下馬蹄,招呼金軍和對方互射。
雙方你來我往,對麵那支人數隻不過剛剛好一百人出頭的宋軍弓箭手,竟然成功地將耶律馬五所部阻擋在此地將近半個時辰!
終於,又有兩支金軍騎兵劫掠而至,和耶律馬五會師,三路同時發動進攻。
對麵的宋軍弓箭手們此時箭矢也已經耗盡,不得已拔出刀刃,朝著金軍衝來。
為首的宋軍軍官大喝一聲。
“招信縣尉孫榮,今日為大宋而亡!”
嗖!
一支利箭淩空而至,沒入孫榮胸口。
孫榮雙目露出痛楚,砰一聲倒在了地上。
更多的金軍呼嘯而至,將孫榮率領的這一百多名宋軍徹底包圍,隨後迅速屠殺一空。
終於,大批金軍衝出了南城門,來到了大河北邊的碼頭處。
原本就已經擁擠在河岸邊的十多萬大宋臣民頓時炸開了鍋。
“金軍來了,逃啊!”
無數人拚了命地朝著南邊而去。
原本在水邊的人,直接被後麵眾人的力量擠了下去,身不由己地進入大河之中。
河麵上,頓時到處都是撲騰的身影。
金軍在河岸邊縱馬驅趕,用弓箭和刀劍肆意屠殺。
更多的宋人瘋狂逃入大河之中,河麵上無數人頭聳動。
許多人沉了下去,更多的屍體慢慢浮了上來。
完顏拔離速登上揚州城的城牆,看到這一幕,笑得合不攏嘴。
“好好好,這下子,大金首功非我莫屬,哈哈哈!”
“對了,趙構呢?”
“他娘的,沒找到?趙構不會淹死了吧?”
“給我找,一定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在完顏拔離速的身後,揚州城火光衝天濃煙滾滾,猶如人間地獄。
看到這裏,曆朝曆代的皇帝們都忍不住了。
【漢武帝劉徹:不是,這揚州可是有皇帝駐蹕的地方,竟然就這麼輕輕鬆鬆地被打下來了?】
【光武帝劉秀:簡直離譜到了極點,朕完全搞不懂,五百金軍竟然就能入城,五千金軍就能肆意屠殺?】
【昭烈帝劉備:不是,這可是沒有攻城武器的騎兵啊,隻要關城門不就可以了嗎,難道騎兵還能飛進城裏來?】
【唐太宗李世民:五百騎兵,大唐隨便一百陌刀兵就殺光了,大宋是怎麼做到讓五百騎兵如入無人之境的?】
【明太祖朱元璋:現在你們應該知道朕為什麼看不起這個大慫王朝了吧?簡直就是漢人的恥辱!】
曆朝曆代的皇帝們幾乎都被搞破防了。
大家都是看過金幕的,也知道你大宋確實軍隊不是金國軍隊的對手。
但你也別爛到這種地步啊!
打不過也可以,你最起碼也得抵抗一下啊。
怎麼能連抵抗都不抵抗一下,就這麼失敗了?
大宋世界,趙匡胤臉色鐵青,完全說不出話來。
在場的大宋群臣也是目瞪口呆,一個個臉上都是破防的表情。
恥辱啊!
太子趙德芳氣憤不已,開口道:
“數十萬軍民,隨隨便便關起城門都能守住,他們到底在跑什麼!”
趙德芳自認為也不是什麼戰狂。
但這一幕已經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事情了。
趙德芳甚至都有點懷疑,這種離譜的事情到底是真的嗎?
大宋的未來真的會出現趙構這種讓人無語到極點的皇帝?
但趙德芳甚至都沒有把質疑說出口。
他內心之中很清楚,金幕之中能播放出來的,那肯定是在曆史上發生過的,有記載的事情。
大宋的未來,真的就是這種樣子的……
趙德芳吐出一口濁氣,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家父皇。
趙匡胤臉色難看到了極致,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趙構這個混賬東西,廢物中的廢物!”
“幾十萬軍民,就算是一人丟一塊石頭,能都活活把這四千金軍給丟死了!”
“結果這趙構呢?他娘的,給大宋在曆朝曆代麵前丟死人了!”
群臣也是大感無語,紛紛讚同。
趙普氣憤地開口道:
“黃潛善和汪伯彥這些奸臣,實在是該死啊!”
這兩個家夥,雖然也是士大夫的一員,但已經過分到任何一個有良知的士大夫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了。
能把揚州城搞成這種樣子,把大宋這個國家搞成這種樣子。
簡直就是敗類中的敗類!
趙匡胤吐出一口氣,表情淩厲地開口道:
“大宋將來絕對,絕對,絕對不能變成這種樣子。”
“絕對不行!”
大明世界。
朱元璋看著這一幕,搖頭失笑:
“突然覺得朱翊鈞那個臭小子也不是那麼糟糕了。”
朱棣深有體會地點頭道:
“是啊,朱翊鈞雖然昏庸了一些,至少還敢打,也沒打輸。”
如果朱棣在盤點之中看到自己的後代和趙構一樣,那真的會氣到當場發狂的。
朱高熾也發出感慨道:
“咱們大明王朝的氣質,還是和大宋不一樣。”
大宋和大明,雖然都是以士大夫為中堅階層的王朝,但大明的鐵血程度是遠勝於大宋的。
打不打得過,另說。
大宋,能不打就不打。
大明,能打就打了再說!
朱元璋突然皺眉道:
“其實有些時候,過度強硬也不太好。”
“之前盤點不就說了嗎,大明在朱翊鈞之後二十多年就亡國了。”
“朕懷疑,可能就是因為朱翊鈞把大明搞爛了,後麵的皇帝們還非要和後金打,結果最後戰爭把大明給拖垮了!”
眾人聞言,不由麵麵相覷。
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事實,但仔細一想,確實是很有這個可能性的。
朱棣摸了摸鼻子,有些無奈地開口道:
“不打也不行,一直打也不行。”
“這……”
朱元璋哼了一聲,道:
“早就告訴過你們了,凡事不要走極端!”
“該認慫的時候就認慫,朕當年不也是這麼低調發育起來的。”
朱棣撇了撇嘴,忍不住道:
“可是不和親不割地不賠款,那不是您提出來的口號嗎?”
朱元璋瞪了朱棣一眼道:
“朕開國的大明是蒸蒸日上的時候,朕當然有底氣這麼說了。”
“反正和親割地賠款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朕治下的大明中,朕喊個口號,讓後世子孫多敬仰朕幾分,有問題嗎?”
朱棣:“……”
父皇您是英明的、勇武的、正確的、偉大的大明開國皇帝!
沒毛病。
說話間,有人稟報:
“陛下,大明南海艦隊將軍鄭和在殿外侯見!”
朱元璋來了興趣,開口道:
“讓他進來。”
很快,鄭和就出現在朱元璋麵前。
長時間的海上生活讓鄭和看起來飽經風霜,也給了他一種驚人的銳氣。
他就站在那裏,便如同一把出鞘的寶劍。
很難讓人想象,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是一位宦官。
“臣鄭和見過陛下,太子殿下。”
朱元璋笑嗬嗬地一揮手:
“免禮平身,賜座。來,好好和朕說說,你這段時間在海上的見聞。”
鄭和的經曆,其實都會有奏章提前送到。
這也是為何朱元璋態度如此和煦的原因。
大明的功臣,當然是要優待的。
鄭和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道來。
在這段時間裏,大明南海艦隊主要的擴張方向還是東南亞的印度尼西亞群島地區。
經過之前的航海積累,大明在東南亞已經建立了一些海外領地,可以作為擴張的橋頭堡。
鄭和帶著南海艦隊大批戰艦和士兵南下之後,主要就是做兩件事情。
首先派人去問當地的國王,要不要並入大明治下?接受的話,按照之前朱元璋的旨意,可以給你們封一個公爵的爵位,讓你們全家搬到大明京師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不接受的話,就進入第二件事,開戰。
作為群島,本身是沒有什麼縱深可言的,大部分的城池都在沿海,屬於大明艦隊火炮能覆蓋的範圍。
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戰艦行駛到港口一頓亂轟,把城池轟得七七八八了,就派出士兵們登陸進入城中收尾。
還有一部分的城池並不在海邊,但那也不要緊。
這個時代的火炮都是可以拆卸運輸的,無非就是多浪費一些時間罷了。
就這樣,鄭和用了三年多的時間,征服了整個印度尼西亞群島。
隨後大明諸多商人紛至遝來,揮舞著大筆金錢向朝廷購買土地。
這些土地基本上都是用來生產香料還有糖,都是絕對的硬通貨。
朱元璋聽到這裏,不由插嘴詢問了一句。
“種植園得有人幹活啊,這個怎麼解決?”
朱棣笑道:
“還能怎麼解決,從大明雇人唄。”
朱高熾疑惑道:
“雇人?一般人也沒幾個願意去東南亞那麼遠的地方吧,還要出海,很不方便啊。”
鄭和笑道:
“高熾殿下所言極是,雇傭大明人難度其實挺高的,如今大明內地各種工廠開得如火如荼,想要務工在大明就能找到合適的工作,壓根就不需要出海。”
“在當地種植園勞作的,主要還是以當地的戰俘,還有倭奴為主。”
“嗯,倭奴應該是最受歡迎的了。”
“倭奴?”朱元璋有些驚訝,“當地人不是更合適嗎?”
鄭和笑道:
“陛下有所不知,那東南亞的氣候實在是過於炎熱了,一年之中竟有三季是夏天,隻有一季氣溫和大明春天類似,而且還全年無雪。”
“炎熱的氣候讓當地人性情頗為懶散,就算是拿鞭子成天抽他們也很難有什麼高效率。”
“但倭奴就不一樣了,倭奴不管去哪都是服服帖帖的,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簡直比騾馬還要更加騾馬。”
朱高熾插了一句嘴,道:
“之前也聽戶部那邊說過,咱們官方從倭地弄回來的奴隸,甚至都不需要掛牌售賣,隻要船一到碼頭就會立刻被商人們搶奪一空,而且價錢一次比一次更高。”
“哦對了,現在戶部的倭地官奴都已經供不應求了,許多商人都表示可以先交訂金,等三年五年再到貨都可以。”
朱元璋聞言,啼笑皆非。
本以為征服倭地,大明最大的收獲是倭地的金礦和銀礦。
搞了半天,最大的收益竟然是奴隸貿易?
簡直離譜。
朱棣則聽得心動不已,笑道:
“好啊好啊,以後咱們就鼓勵倭地的女人多多生娃,生出來等長大了朝廷直接賣掉,能賺好多,哈哈。”
朱元璋大為無語,瞪了一眼朱棣道:
“你這小子,還能不能有一點同情心了?”
“倭地現在是大明的領土,也不能一直從大明領土搞奴隸貿易,像什麼話!”
對於發賣被征服的異族為奴隸,朱元璋心中毫無任何道德負擔。
但在大明的領土裏搞這種,多少還是有些不得勁。
朱元璋想了想,做出決定。
“這樣吧,今後大明征服的領土內,針對當地子民的奴隸貿易最多隻能持續三十年。”
“三十年期限過完,當地土著一律視為大明漢人,不得繼續以奴隸的身份買賣!”
朱元璋的這個決定,也是有雙重考慮在內的。
一方麵,想要瓦解當地的文化和抵抗意誌,讓當地土著最快速地融入大明,削減人口無疑是最有效的方式。
而且奴隸貿易也能一定程度上填補大明邁入工業社會之後對工人幾乎無止境的需求,對大明的財政收入也有好處。
另一方麵,三十年也就是兩代人的時代過去,這個時候當地的年輕人基本上都是在大明統治的時代出生,同化的難度相對來說就低了很多。
這時候廢止奴隸貿易,多多少少也能收獲一波當地的民心,加快當地融入華夏的速度。
這種辦法其實早在周朝華夏的先祖們就是這麼做的,隻不過老祖宗們一般不會規定一個具體的期限,而是順勢而為。
朱元璋則在看了這麼多金幕視頻之後對後代的敗家子皇帝們產生了深深的警惕,覺得有些東西真不能讓後代們自行裁量做出決定,而是用製度的方式規定下來比較好。
隨後朱元璋繼續聽著鄭和講述。
在征服東南亞的同時,鄭和也往東派出幾支分艦隊,陸陸續續在緬甸,孟加拉以及印度半島南部建立了幾個小型據點。
朱元璋有些好奇地問道:
“咱們大明在那裏建立據點,當地的土王沒有意見嗎?”
鄭和笑嗬嗬地開口道:
“陛下有所不知,咱們南海艦隊之前多多少少都是和當地土王有過接觸的,這些據點的建立嘛,咳咳!”
朱棣瞪了一眼鄭和,道:
“不就是你搞的那點醃臢事麼,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據點當然不是憑空得來的。
大明南海艦隊為了建立據點,也是各種手段齊出。
收買這種最簡單的就不用說了,堅決不肯賣地給大明當據點的,小國就直接攻打,大國就看情況。
提供力量搞搞政變支持某個皇子上位啊,拉攏這個大國的其他敵國一起進攻啊,在大國內部製造混亂啊,等等等等。
鄭和越說越是尷尬,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朱元璋的表情,幹笑道:
“這些年和異族打交道的多了,而且還有一批大明的商人出謀劃策,所以……”
朱元璋懂了。
說白了,這些混賬就是為了利益,無所不用其極嘛。
不過……
朱元璋露出笑容,道:
“朕明白了,你們做得很不錯,可以繼續保持。”
“但記住,這種手段不能用來禍害大明自己人!”
對朱元璋來說,隻要不在大明治下,不是大明子民,他才懶得管呢。
況且鄭和等人做的這些,本身就是在幫助大明開拓海外領土獲取更多利益。
些許陰私黑暗,朱元璋完全可以當做看不見。
作為白手起家建立新王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這輩子見過的,比這肮髒十倍的事情都多了去了。
這點小事,算啥?
朱元璋勉勵了一番鄭和,笑道:
“好好幹,回去告訴艦隊的將士們,你們都是大明的勇士和希望!”
“嗯,今晚你留在宮中和朕一起吃飯。”
……
金幕vs,視頻還在繼續播放著。
【這一次金軍對揚州城的突襲,是一次讓任何了解詳情的人都忍不住想要罵人的奇葩事件。】
【五百金軍竟然剛剛出現就把整座揚州城之中的數十萬軍民嚇得倉皇逃竄,五千金軍騎兵縱橫城內,碰到的唯一一支抵抗力量竟然是一名縣尉率領的一百名弓手。】
【而趙構本人作為大宋皇帝,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當街縱馬奔逃,直接導致了整座城池的混亂失守,軍心民心瞬間徹底崩壞,他無疑是這場事件之中必須要負責的罪魁禍首。】
【或許是上天對趙構的懲罰,由於鄺詢稟報消息時趙構正在行男女之事,他當場驚嚇過度,由此失去了男人最根本的能力。】
【於是,趙構從此終生再無子女。】
畫麵一轉,趙構等人渡過運河之後,一路狼狽奔逃,很快抵達了鎮江。
此時天色已晚,又得知身後並沒有金軍追擊而來,趙構也鬆了一口氣,決定就在鎮江過夜。
然而讓趙構沒想到的是,鎮江這邊的臣民在聽說了揚州遇襲之後,竟然也在短短一天內就跑了一大半!
就連本該出來接待趙構這位皇帝的鎮江知府等大小官員,也都跑了個幹幹淨淨。
趙構氣得跳腳大罵,無可奈何之下,隻能就這麼暫時住下。
鄺詢和藍珪兩名太監伺候在旁,麵麵相覷。
“被子呢?”
“沒有被子了,這些該死的家夥,逃跑的時候全部家當都帶走了,一床被子都舍不得留!”
……
無奈之下,趙構隻能蓋著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了一張貂裘大衣,一半用來當枕頭,另外一半草草地蓋在身上。
這一天的逃亡讓趙構心神俱疲,很快就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大叫聲。
“陛下,陛下何在!”
趙構嚇得身體一抖,直接跳了起來,拔腿狂奔。
“金人又來啦,快跑啊!”
砰的一聲,趙構和麵前一人撞了一個滿懷,整個人被反彈撞倒在地,眼冒金星。
來人嚇了一跳,趕忙將趙構扶起。
“臣劉光世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治罪!”
趙構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來的不是金軍,而是宋國大將、江淮製置使劉光世。
在劉光世的身後,還有千餘名宋軍甲士。
趙構這才定下神來,一邊揉著撞得烏青的額頭,一邊發出抱怨。
“劉卿家,你這一聲喊,還真是把朕嚇壞了。”
劉光世慌忙跪在地上。
“臣死罪!”
趙構這時候也沒心情去追究這些。
他逃跑的時候過於匆忙,下船到現在身邊也就隻有船上的那百多名禁軍。
此刻劉光世帶著千餘名甲士的到來,給了趙構不少安全感,他自然更不會在這種時候去責怪對方。
緊接著,都統製王淵等人也陸續抵達。
先後幾支宋軍的到達,讓護衛趙構的力量迅速增加到了將近萬人。
到了這個時候,趙構終於有資格生氣了。
他先是把所有人都罵了一通,罵得狗血淋頭,然後才開始挨個點名。
“劉光世!你麾下明明有數萬人,為何金軍來襲,你部沒有一兵一卒前往揚州護駕!”
之所以第一個罵劉光世,主要是這家夥不讓趙構好好睡覺,把趙構差點嚇得當場尿褲不說,還在趙構額頭上撞出一個大包!
劉光世心中大叫不妙,趕忙瘋狂甩鍋。
“陛下,不是臣不救,而是臣知道情況的時候,金軍數萬騎兵已經進了揚州城。”
“臣本打算全軍出擊和金軍死戰,但又得知陛下已經南巡,所以臣就立刻渡河前來護衛陛下!”
說著,劉光世直接一指旁邊的都統製王淵。
“陛下,這王淵負責江河海船,關鍵時刻揚州城卻沒有船隻讓陛下和百官撤退,明明就是這王淵的失職,還請陛下將其法辦!”
趙構頓時將憤怒的目光轉向王淵,喝道:
“王淵,你有什麼好說的!”
王淵聞言,頓時頭皮發麻。
他的確是主管江河海船,手底下也確實有很多船不假。
但這些船,全都偷偷用來運送黃潛善、汪伯彥、藍珪、康覆以及王淵自己的財物了。
黃潛善等人表麵上好像滿不在乎,但內心之中早就已經警惕金人南下。
故而這些天,他們一直瞞著趙構,用大量船隻將家裏的財物運到更加南邊的常州、杭州等地。
隻是讓他們萬萬沒想到,財物都還沒運完呢,金人就已經殺到了。
諸多船隻一時半刻根本就無法從常州、杭州等地返回,所以才會出現揚州城外竟然無船可用,險些讓趙構這個皇帝當了金人俘虜的窘況。
王淵慌亂之下,猛然拔出腰間長劍。
趙構被王淵這個舉動嚇得魂飛魄散,還以為王淵要行刺,直接一個懶驢打滾躲到了柱子後麵。
“護駕,護駕!”
不曾想,王淵卻一劍砍向了旁邊的江北都巡檢皇甫佐。
皇甫佐猝不及防,中了這一劍,慘叫倒地。
“王將軍,你……”
還沒等皇甫佐說完這句話,王淵衝上去,一劍刺穿皇甫佐的胸口,大罵道:
“皇甫佐,爾主海船,卻濟渡留滯,死有餘辜!”
王淵一邊罵,一邊亂砍,直接把皇甫佐當場砍得斷氣。
隨後王淵丟下長劍,噗通一聲跪下。
“陛下,臣禦下不利,還請陛下治罪!”
趙構這才回過神來,在柱子後麵氣得渾身發抖,直指麵前的王淵和劉光世。
“你,你們……”
話還沒說完,趙構腳底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
這一天一夜的經曆,對趙構而言,注定永生難忘!
終於,這些大宋君臣恢複了理智,重新坐在一起。
王淵剛剛差點把趙構嚇死,此刻立功免罪的心思最為急切,迫不及待地開口道:
“陛下,鎮江也非久居之地,此地距離揚州實在是太近了,金人隨時都可能會追過來。”
“而且金人若是直奔姑蘇,陛下連乘船的道路都要斷絕了。”
“還請陛下天明之後立刻出發,繞過姑蘇乘船前往常州,再沿平江府至杭州暫避!”
趙構憂心忡忡地開口道:
“若是到了杭州府,金賊依舊緊追不舍,又該如何?”
王淵想都不想就開口道:
“陛下,杭州有諸多大海船,可以載著陛下出海暫避!”
“想那金人都是旱鴨子,陛下隻要暫時出海,金人一定拿陛下再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