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敢與我同濟蒼生?
秦流西這話一出,泰城真人不免想到幾年前,她追著泰陽那叛徒打的情景,回憶曆曆在目,宛如昨日。
泰陽是死有餘辜,而她所做,也是他們自詡正道該做的,誅邪衛道,懲惡揚善。
如今她說了濟蒼生,便是把道家宗旨給拿到了明麵上。
泰城真人放下茶杯,一臉正氣,道:“吾等修道之人,自當誅邪正道,懲惡揚善,世若亂,當救之,你所言,當敢往!”
成陽子也點頭:“真人所言甚是,若蒼生有難,我等修道之人,自當盡力救世,如此才無愧修行,也才能正道心。”
秦流西向二人行了一個道禮。
泰城真人說道:“你且說吧,到底何事?可是和那惡鬼有關?”
有惡鬼從九幽出逃,多年前,他也早有知曉,通神時,也曾被知悉過,但他卻從未碰見過那人的蹤跡,更莫說交手了。
成陽子也是略有所聞,但他比泰城真人了解更淺,隻憂心鬱鬱地道:“我輩雖然身在空門,但這兩三年,大灃表麵看著繁榮,但底下卻是暗湧流動,官員滿嘴肥油,百姓食不果腹,日子遠不如從前安樂。”
泰城真人點點頭,道:“尤其是聖人追求長生,自封國師,並建長生宮後,時常見百姓衣衫襤褸。而自去年一場雪災起後,國運每況越下,老道夜觀星象,發現……”
他臉色有些凝重,卻沒往下說。
“真人,此處乃是天山,遠離俗世,在座都是吾輩修行中人,還有何不敢說?”成陽子捋著胡子哼笑,歎道:“紫微星移,大灃改朝換代,不遠嘍。”
泰城真人向他拱了拱手,麵露慚愧,道:“金華觀身在天子腳下,習慣了謹慎,倒不如成陽子道友痛快了。”
成陽子擺擺手,道:“不過是有前車之鑒罷了,畢竟先帝時期我道門被打壓得多慘,你我這年紀都曾經曆過。那會兒,不知多少道友真正隱於深山修行,脫離凡塵俗世,隻為保下我道門傳承。”
泰城真人想起道門最低穀時期,也是心有餘悸,歎道:“所以如今聖人長生煉丹,看似道門受看重,但一旦因為丹藥出了事,隻怕曆史重來。”
他又看向秦流西,道:“諸如種種,帝星將落,國將不穩,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國將亂,莫非這一切都是那惡鬼所導?”
這丫頭是修行之人,她更關注俗世之外的事,比如凡人無法多抗的世外之事,她說的蒼生亂,並不僅僅是天災人禍這麼簡單。
讓她這麼凝重的,隻怕是和那個傳說中的惡鬼有關。
成陽子也看過來,他修為不比這裏的人高,但也時有占算,卦象無不顯示有熒星作亂,這熒星指的就是他們口中的惡鬼?
秦流西給幾人續上茶水,道:“兩位道友既然都有所覺,那我就揀重要的說。”
她抿了一口茶,從頭講起,包括兕羅的出逃後,大灃曾發生過凡人不能解的事,以及由他引出來而被她解決的一係列事件,但凡她參與過且覺得重要的,說得極為詳盡。
泰城真人和成陽子從一開始的淡定到後來的嚴肅凝重,眼神也從驚訝變得複雜,在他們醉心閉關修行的時候,她早已做了許多,經曆了許多。
兩人有些慚愧。
但更令他們覺得震驚的是秦流西透露出的消息,就是兕羅想滅世,祭天成神,而當看到秦流西以術決還原兩個陣眼所引起的畫麵時,兩人麵露沉重,心頭顫栗。
她說,像這樣的陣眼,有九九八十一個,要是每個都像這樣引出災禍,那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模樣?
怪不得她說要濟蒼生,這明明就是救世!
“成神?”泰城真人瞳孔緊縮,道:“如今天地靈氣匱乏,千年來都沒有道友能夠飛升,他竟還意欲成神?”
是這惡鬼瘋了,異想天開,還是他見識淺薄了?
還能這樣成神?
成陽子同樣受到一萬點暴擊,道:“不可能,這個世界的靈氣,怎可能飛升成神呢?”
“所以他弄出了一個成神大陣,抽取有大功德家族的氣運來加持,抽取靈脈養陣,再以蒼生祭天。”秦流西滿臉冷然,道:“這世間靈氣不足不假,他就自己弄出一個足夠靈氣和氣運的小小世界。”
梵空看向她,這思路,比之前清晰了許多,是因為和神兵渡了天劫之故?
別人渡天劫,在想著如何引導自己扛過去,她倒好,入定頓悟,心思全把自己當成兕羅。
不對,是因為那根骨頭在她體內,有了因果牽連而共情,所以也更容易猜出那人的意圖麼?
梵空的視線落在秦流西的左手食指,微微抿唇。
泰城真人他們聽了秦流西這個猜測,低頭沉思,此舉可行嗎?
也未必不可行。
靈氣匱乏是不假,但也不是一滴都沒有,天地存在,萬物生存,他們甚至還能修煉有境界,妖物鬼物甚至靈物也都存在,就足以證明這個世界是有靈氣存在的,要想充裕起來,像他們平時可以布個聚靈陣,自可汲取靈氣於一處。
而兕羅這個所謂成神大陣,就等同聚靈陣的大升級版,如同秦流西說的,抽取靈脈養在陣中,再輔以大功德氣運,外有蒼生祭天,能不能飛升?天道能不能阻?
不,蒼生寂滅,天道崩塌,它還阻止什麼?
而這個蒼生,可不僅僅是他們人族,還包括萬千生靈。
那人,所圖甚大,是以蒼生成就他一人!
想明白這一點,泰城真人他們倒抽了一口涼氣,渾身發寒,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幅畫麵,灰蒙蒙的荒蕪,隻有黑灰,沒有半點生機,如死地,一片沉寂。
泰城真人忽地覺得靈台神識有些生痛,雙眼刺痛,竟生出了一絲血線,流下眼角。
秦流西一掌拍在他的額頭上。
啪。
泰城真人的神識頓時抽離那天機,嘴角溢出暗紅的鮮血,看向秦流西。
“別窺探過甚,白瞎。”秦流西十分淡定。
泰城真人:那就是這樣打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