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仍舊沉浸在那鈴聲出去的力量時,秦流西已經收了鈴往上走,隻是這一直前來阻撓的白袍人實在是有點煩。
欠揍嘛,揍他就是了!
於是等有人回過神後,抬眼一看,那通往聖殿的九十九個階梯上,除了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的白袍聖教徒,卻不見那個青衣身影。
就好像剛才那一場奧妙,隻是一場空想,但他們感受到的力量,並非作假。
“咱也上去看看?”
“走,這天聖教是神是鬼,咱們也看個究竟。”
秦流西已經站在了這天聖教的聖殿前,看著眼前的雕梁畫棟飛簷鬥拱,還有屋簷掛著的金鈴,她冷笑一聲,真是處處都是金銀的味道。
沒有對比沒有傷害,清平觀真是遠不及矣。
生氣!
師父說過,鬱氣於心,有礙修行,得宣泄出來才好。
秦流西拿著拂塵,甩了幾下。
叮鈴鈴。
屋簷上的金鈴瘋了一樣在撞擊,發出脆響。
而那柱子被拂塵甩了幾道道意上去,竟是生出了幾條裂痕。
秦流西摸了一下拂塵,陪著封修閉關晉級,她也沒忘修煉,修為上去,再有救治瘟疫的功德以及剛才的信仰之力,她用道術更為的隨心所欲。
這大概就是她修行的意義之一,變強!
噠噠噠。
有密集的腳步聲向這邊快跑來,不多時,一群白袍人出現在秦流西視線之內,又有的則從聖殿中跑出。
這些人所穿的白袍,都用細棉製作而成,還繡著精美的紋路,戴著配飾,光是這一身,沒有一兩銀子絕拿不下來。
他們還全都穿著新的。
秦流西想起自家道觀,除卻自己的衣物,裏麵的是岐黃在準備,外麵的則是公伯乘專門養了一群繡娘給她做的,因為她的道衣都有繡上正經符文,而符文不能出錯,這個工序尤為費神,所以她衣物是不缺,卻也不會像大家族裏的貴婦小姐,衣物不重樣的穿,而是反複換洗,因為製作不易。
而觀裏的弟子,多久沒換新了,他們還是香火近年比較旺的,那些香火不旺的,還穿著補丁呢。
眼前這些人,個個新衣,臉圓且潤,比起剛才所見百姓多菜色,那是明顯的對比。
這是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來滋養自己呢!
白袍聖教徒簇擁一個眉目祥和,年過護花甲的老者走了出來,身邊還有兩個身材高大,看起來並不好惹的教徒。
“天聖教乃是信民朝聖的聖地,閣下前來,不像朝聖,倒像是找事兒的。”老者笑容淺淡,看著秦流西的眼神暗暗帶著警惕和戒備。
剛才聖塔青天白日遭雷劈,塔頂消失不見,引得教中其餘長老都紛紛前去查看因由,而他,則先來應對秦流西這個麻煩。
而早從秦流西出現,就不斷有消息從山腳傳來,此人道法奇詭,也不知聖塔的塔頂出事是否和她有關?
“你說錯了,我就是路過此地,看看這什麼天聖神是哪路神仙,是山精野怪呢,還是魑魅魍魎。”秦流西的笑容比他更淡。
明長老臉色難看,道:“神不可褻瀆,否則會被降下神罰……”
“你讓他降唄,我等著!”秦流西笑著上前。
明長老的話被她囂張地打斷,本就沒好臉色的他徹底變黑,尤其是她走來時,那腳步明明很輕,可那聲音卻像是擂鼓一樣傳到了他的心上,使得心跳加速。
“看你身有左右護法,理應也是這天聖教的長老一類的人,怎麼一點抵抗我道意的能力都沒有?說你們這些所謂聖徒教眾是烏合之眾,還真不是我冤枉你們了。”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很強。
她這話音一落,所有白袍人臉帶怒色!
明長老更是嘴角溢出一點暗紅色的血來。
秦流西往殿內走去。
“攔住她!”明長老沉聲一喝。
所有人都衝了上來,卻聽得一聲鈴響,他們就感覺耳膜像被錐子給刺破了耳膜似的,突然尖銳的疼痛,紛紛捂住耳朵痛呼。
明長老距離她最近,所受的衝擊最大,這響鈴直接轟碎了他的耳膜,血從他的耳鼻滲了出來,他慘烈的叫出聲,然後發現自己聽不見了。
他驚恐地看著秦流西,對方經過他身邊,淡淡地看過來,眼神冰冷。
明長老瞳孔一縮,雙手發顫。
秦流西暢通無阻地入了聖殿,臉色越發難看,什麼鬼,一點法術都不會的人,就當上了長老,還有那些教徒,全部都隻是普通人。
他們就是靠著一張三寸不爛之舌以及可令人致幻的聖水,就到處傳教,吸引了數不清的信民成為這天聖教的聖徒。
啥玩意?
傳教竟然比傳道更容易收信徒,這讓他們這些正道情何以堪,他們缺的難道就是一張會把死的說成活的巧舌嗎?
秦流西入了聖殿,殿內一片聖潔的月白,正中矗立著一尊用陶瓷燒製而成的人像,人像微微低頭,一雙眸子低垂,俯視著眾生。
她和這雙眼四目對視,腦海裏忽然多了點東西,依然是一片無邊火海,火舌在翻滾舞動,妖嬈噬人,而火海中央,仿佛有什麼在其中跳動。
秦流西極目遠眺,雙眼因熊熊烈火的炙熱而火辣辣的疼,她卻還是盯著那跳動的東西。
是一個火球。
一個凜冽又帶著強大毀滅之意的火球。
火球在跳躍,像是有東西在球中要蹦出來,秦流西一陣心悸,下意識地就想壓製,不可以。
一隻火麒麟從火球旁邊躍出,虎視眈眈地看著她,卻始終沒上前。
有聲音從天際傳來,秦流西一凜,狠狠地一咬舌尖,火海飛快消失,她睜開眼,雙眼一片赤紅,而和她四目雙對的陶瓷像,眼裏仿佛多了一絲笑意,仿佛在說,你我本就是同類。
“妖道,她是妖道。”有人驚叫出聲:“她的眼是紅色的。”
秦流西回過神,扭頭看去,卻見一個教徒站在不知何時湧進來的一群信民中喊了一聲,那些信民都驚恐地看著她。
“非吾族類,其心必異,妖怪該死,燒死她,燒死她!”不知誰率先大叫。
秦流西氣笑了,她,是妖道?
隻要一人無中生有,很快就能三人成虎,更不說眼前的事並不是無中生有,而是被抓了個‘現形’,於是所有人都選擇相信了自己的眼睛。
眼前這就是妖道,甚至是鬼怪,不然正常人的眼睛怎麼會是紅色的?
秦流西感受信仰之力往下掉,無語死了,看向那喊她妖道的聖教徒,害她掉信仰,等於從她錢袋子掏銀子。
絕不可忍!
秦流西盯著他,那傳教徒腦子一懵,忽地就舉起手,啪啪地向自己甩起了巴掌,一邊甩一邊道:我胡說八道的,你們這些傻了吧唧的傻子,被騙了吧,我們才是真的妖!”
“妖法,她這是在施妖法,快取聖水來!”明長老當機立斷地大喊。
“天聖慈悲。修行不易,隻要你速速離去,日後行善積德,天聖會放你歸去,且走吧!”一個陌生的聲音從殿內東北角響起。
秦流西看去,好幾個穿著和那明長老的人簇擁著中間一個圓臉的中年人向她這走來。
“是聖明教主。”有人跪了下來,狂熱地喊著教主,尤其是那些白袍人。
秦流西嗤笑,總算來了一個有修為的了。
不過讓她走?
真是個聰明的選擇,既得了慈悲的名,又不用折損自己人,而且看那些人警惕的眼神,明顯是慫。
但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不知道嗎?
天聖教:我們沒有請瘟神的愛好,你是不請自來!
沒錯,她是不請自來不假,可他們說她是妖道,妖嘛,怎麼可能這麼乖巧聽話,不搞點事再走,怎對得住他們封的號?
秦流西拿著拂塵一甩,指著那些人,大叫一聲:“呔!貧道曾掐指一算,此處妖氣衝天,受三清祖師前來降妖,果不其然,你們這些死人妖,貧道隻是入了這殿門,看了這詭異的人像一眼,竟就要引誘貧道與你們同化為妖?呸,貧道一心向道,寧以身殉道也絕不與爾等同流合汙,蒙蔽世人!”
眾人:“?”
她瘋了?
“想引誘貧道化妖,憑你們的修為還不夠,靈寶符命,斬邪束妖,急急如律令,給我現形!”秦流西雙手掐訣,腳一跺,術訣化成無形符咒向那些白袍教徒飛去,又飛快地掐了一個訣打過去。
一眾聖教徒:誰把這戲精給叉出去?
那聖明教主卻是臉色一變,微微退後一步,身邊的人沒幾個是正經修出道來的,要麼是純靠騙的神棍,要麼就是出入後宅的神婆姑婆,真正有大本事的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也就沒看出秦流西這一手。
秦流西衝他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說她是妖道?那一起當妖吧!
“啊啊啊啊,都是紅眼,是妖怪!”信民看到白袍們的眼變成了紅色,嚇得大叫,有的則是往外跑。
聖教徒:“……”
他們感覺到不對,彼此對視,瞳孔一震。
紅,他們的眼變成了赤紅色!
反觀秦流西,裝模作樣地往自己身上貼了一張黃符,然後她的眼就恢複了正常。
別說這一招太假,但在百姓眼裏,就是真的,你看哪隻妖敢往自己身上貼符?
啥,那符是假的,可人家拂塵一甩,你家天聖神的頭斷了又怎麼解釋?
砰砰砰。
天聖像頭的碎片掉落,信民嚇得往秦流西身後躲,然後他們驚奇發現那些碎片怎麼都濺不到身上,不由看向秦流西,一定是她護住了他們。
不求觀主果然是正道,他們險些被騙了!
秦流西對身後的信民道:“貧道要斬妖除魔,你們趕緊出殿,以免傷及己身,福生無量天尊!”
唰唰唰。
人很快就退了個幹淨,殿內隻剩那滿當當的白袍人。
等人一退,秦流西就收起了那做戲的假臉,慢條斯理地收起三清鈴,聲音冰冷:“玩笑玩過了,該搞事了,斬妖除魔,貧道素來是認真的,你們該死!”
這裏的人,不說人人背負著命孽,但都身負罪孽,而那些所謂的長老,沒一個無辜的,都沾滿了血,殺人,淫人妻兒,奪人家財,隻憑著巧舌如簧,愚弄百姓,不把人命當命!
還有這個陶瓷像,秦流西眼神冰冷,拿出金剛尺,道意傾注,足尖一點,劈了下去。
陶瓷像轟然倒塌。
所有人驚叫出聲,天聖像被砸了。
“騙人的時候,你們是不是都說對方身有罪孽,需要淨化?”秦流西雙手掐訣,道:“真正有罪孽的是你們,你們也該為做過的事而遭反噬。”
也不知她做了什麼,殿內忽地狂風大作,門窗框框作響,本來還亮堂的空間立即變得一片黑暗,鬼哭狼嚎。
緊接著,他們就看到了那些早就死去的人,淒厲地哭叫著向他們撲來。
“鬼啊啊啊啊!”殿內亂成一團。
殿外,有不少信民聚攏,越來越多人前來,聽到殿內傳來的慘叫動靜,不禁毛骨悚然。
發生什麼事了?
天聖教自建教後,在他們眼中,可都如神邸之地一樣的存在,高高在上,無所不能,可現在聽到那裏麵傳來的淒厲尖叫,他們頓時覺得這形象有些幻滅了。
秦流西把那意圖逃跑的聖明教主一把抓住,對方盯著她,念了兩句古怪的梵語,她有些混沌,待那聖明教主一喜就要溜走時,她再次用拂塵纏住了他的脖子。
“念兩句破咒語就想迷惑我呢?是你那天聖神賜給你的勇氣嗎?”秦流西幽幽的聲音如毒蛇一樣鑽進了他的耳膜。
聖明教主喉嚨咕嚕咕嚕地響,秦流西問道:“這天聖教,是誰讓你建的?你們斂來的銀子都送去哪了?”
這個陶瓷像肯定是兕羅的,不然她不會一眼入域,信仰之力是他要的,那從百姓手裏斂來的財,是去了哪裏?
咕嚕咕嚕。
聖明教主瞪大雙眼,秦流西鬆開了些拂塵,他剛要說話,卻是衝著秦流西露出一絲詭笑。
秦流西心中一凜,頓時撤了拂塵,往後退的同時給自己結了一個結界。
轟的一聲。
漫天血雨,肉碎四飛。
秦流西冷眼瞧著,半晌才嗬的一聲,跟她玩自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