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宥的肉身是不是被赤真子奪了舍,縱有種種猜測,也都隻是猜測,沒見到人,沒交過手,還是不能肯定。
秦流西怕的倒也不是赤真子奪舍,她怕的是他身上的佛骨是不是被兕羅拿回去,或是成了他的人,畢竟兕羅是在下大棋的人,而非小打小鬧,他需要人為他辦事。
神,也是有神童子在身邊侍奉的。
眼下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秦流西畫好了符陣,便再次施了追蹤術,這一次,因為覺察到對方的身份,她比之前謹慎了許多,用了蘭幸的指尖血抹在圈戒上,打算用因果之線去尋。
蘭幸他們二人有情,又共同生活多年,早已熟悉彼此,這種因果和牽引,除非一方主動斬斷,否則不會尋不著。
但這也是大法術,道行若不到家,很難施展成功,而施展成功,道行不夠,堅持不住,也根本看不清所在之處。
所以那極是考驗施術人的心性和道行。
術起,靈台如同籠罩了一層厚重的迷霧。
秦流西闔著眼,雙手飛快結著繁複的法印,在她靈台之中,像是有一雙手在緩緩撥開一層一層的迷霧。
不過片刻,魏邪他們就看到秦流西的額上起了一層細細的密汗,臉色也不似剛才紅潤,而隨著時間過去,她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迷霧撥開,秦流西看到一個古樸的廟宇,藏在群山之中,灰色的廟瓦,穹頂上坐落兩隻瑞獸,暗紅色的牆壁,大殿高掛著一個牌匾。
靈虛宮。
秦流西忍著靈台酸脹,又換了一個法訣,靈台視覺入了殿內,殿中坐落著一個兩尺高的神像,而在神像前有一個巨大的香爐鼎,煙霧繚繞,幾乎遮掩住了整個神像的樣子。
她撥開煙霧,剛要看那神像,靈台一陣震蕩,畫麵一花。
術散,秦流西睜開眼,眸中若有所思。
而在某一個角落,有人低低的笑了起來:“可真有意思。”
看秦流西睜開眼,幾人都看了過來,問:“可找到了?”
“應該在一座叫靈虛宮的廟宇。”秦流西回過神來說道。
蘭幸問:“廟宇還會以宮起名?不都是什麼寺或觀?”
魏邪說道:“道教的話,從前也多有以宮為名的,畢竟千年前,道教中得道飛升,就是去了天上宮闕,為圖吉利,宗派多有以宮為名的。”
蘭幸恍然大悟,看向秦流西問:“那您可是看到了蘭宥?”
秦流西搖頭:“沒看到人,但看到神……像。”
隻是是哪位神,卻是尚未看清,就被掐斷了。
蘭幸大急,想追問幾句,可看到秦流西那比之前白了不少的臉色,也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了,喃喃道:“可是天下之大,我去哪找這靈虛宮?”
秦流西讓滕昭取了幾枚通魅前來,打算用六爻占卜法去問路。
她微微闔眼,心靜靈清之時,這才把三枚通魅合在手心,舉在頭頂,用心禱告請神,開始搖卦,反複投擲六次,每一次的卦都記在心裏。
六爻卦成,她這才開始填卦名,列出變卦,然後解卦。
半晌,看到卦象,秦流西才籲出一口氣:“是齊州。”
蘭幸一愣,齊州?
那也是一個極大的州府了,但有了大方向,總能打聽到就是。
蘭幸總算露出一絲喜色。
魏邪忍不住潑了一盆冷水過去:“別高興太早了,就算被你找到人,蘭宥的魂魄如果已經被煉製,倒是省事,打就是了,畢竟那就是為他報仇。但要是他還在,卻被禁錮壓製在靈台深處,你可要想好了,這該如何?”
蘭幸的笑意一僵。
魏邪冷酷地道:“奪舍的不會都是好人,假如真如我們所料,奪蘭宥這舍的是清平觀那個死對頭,那是個邪道,就更不會輕易放過他。所以若不管不顧地和他鬥法,我方贏了,這邪道身死魂消,蘭宥的魂魄也就沒了棲身之處了。”
蘭幸臉色慘白。
魏邪沒有什麼憐憫之色,隻是把可能會存在發生的事給說了出來,找到人,未必能把人救出來。
不是人人都是他魏邪,受秦流西蠱惑就能輕易放過原身,歸還肉身爽快離開。
尤其若真是赤真子,找到這麼一具四柱八字契合剛好一輪回的肉身,瘋了才會輕易舍棄,肯定弄個魚死網破都要保住,保不住就證明打不過,那時候那具身體也不頂啥用了。
所以蘭幸要如何選?
想把真正的蘭宥給救出來,興許就會損了他的肉體,甚至會讓他魂飛魄散。
秦流西張口想說點什麼,魏邪就瞪了她一眼,嘴唇翕動,閉嘴!
做爛好人也要先提前跟人家說好風險,不然弄不好小心被揍,有些陷入情愛中的人,特別容易發癲!
秦流西:這大掌櫃怕是想造反,居然敢瞪我!
蘭幸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堅定:“不管如何,我都要找到小宥的,如果真的如大掌櫃這麼說,他真沒了肉身,我願意讓他附我的身,把這身體給他。”
“所以你就是情願他失去那具身體,也要把他找回來了。”
“是。”魂都沒了,又何須在意一具肉身呢,更不說小宥本就是天外之人。
“如果他魂飛魄散了呢?”
蘭幸的心尖銳地鈍疼,唇瓣被他咬出血來,道:“那我就去陪他。”
魏邪輕嗤,都魂飛魄散了還陪什麼呢,不過他沒說話,也並不鄙視這種感情,在他那個時代,龍陽之好也很常見。
秦流西說道:“你暫且歇兩天,我安頓一二,再與你前去齊州。”
蘭幸愣住,隨即一喜:“您願意幫我?”
“我要確認是不是我們那叛徒,他不死,我心難安。”
拿捏著佛骨的赤真子就是一個絕大的威脅,她不親自弄死,興許會在他那裏得一個絕大的教訓。
幫蘭幸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赤真子必須死!
阿嚏。
靈虛宮中,麵容精致的小道士哼了一聲,親自取了三支香,敬了心香,看著眼前的神像,眼裏露出癡迷:“真神,賜吾永生!”
奉他為神,必得長生,那才是他修道的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