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岐山看到章華身後那個膿瘡,嚇得雙腿打擺,又聽到秦流西說打臉的話,臉皮抽搐了下,唇角翕動。
“這,這怎麼……”文甫林一把年紀也嚇得快要暈過去。
章華看他們如此,不禁心頭一突,道:“娘子,怎麼了?我這毒瘡怎麼了?”
文錦書指尖都在哆嗦,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鏡,取鏡來。”
章華看他們不動,幹脆自己下了床,來到銅鏡前扭頭一看,神色驚恐萬分,那張瘦削凹陷的臉立即崩了,騰地把銅鏡掃落在地,有些瘋癲地叫:“怎麼會這樣?”
那顆大毒瘡原本就潰爛的,現在已經灌膿鼓脹,這也沒什麼的,毒瘡急猛發作,嚴重的遠不止於此。
但讓人覺得驚懼的卻不是這毒瘡有膿毒,而是那創麵上竟不知形成了一個肉瘤,那肉疙瘩呈現出一張像人麵的樣子,五官齊全,那嘴巴還是開合,像有兩顆尖牙。
這還叫毒瘡,是惡疾嗎?
文甫林一個飽讀聖賢書的大儒,都不敢信誓旦旦的說這隻是區區惡疾。
太可笑了,這天底下哪有惡疾是毒瘡長出人麵來的?
“少少觀主,他這惡疾是什麼名堂?就前兩日,也不是這樣的,怎就變更惡了。”文甫林看向在場中唯一淡定且麵不改色的秦流西,下意地往她那邊靠攏。
這孩子年紀雖輕,可麵對這樣可怖的毒瘡,仍是一副泰山不崩於色的鎮定,光這心性就讓許多人自愧不如。
顏岐山回過神來,也走到秦流西身邊,問:“他這是造孽了?”
文甫林聽了,氣了個倒仰,顏從鶴是被嚇傻了不成,這說的什麼混賬話?
秦流西負手看著已然有些崩潰的章華,道:“鬼麵瘡,說是造孽,倒也說得過去。”
文甫林:“?”
他沉下了臉。
顏岐山覺得臉有些疼。
果然,之前感到臉皮緊繃就感覺不是什麼好事,果不其然,還真就是被她打了這臉,疼得很。
他倒沒覺得秦流西是在瞎說,一來,他對她的本事十分清楚,陰路那樣的地方,她都帶他走過,還有啥看不出來的?
而且,生毒瘡這樣的他也不是沒見過,可誰的毒瘡是會長出人麵的?
就他章華唯一。
別說他一個讀過書見過世麵的學者,普通人看了這瘡,心裏都怕要搗鼓幾聲這人是不是做了啥損陰德的事,否則怎麼會長出這樣恐怖的東西來?
鬼麵瘡,聽這個名字就覺得可怕至極。
文錦書好不容易把章華安撫住了,聽到秦流西這話,心裏也十分不快,道:“鬼麵瘡,是什麼東西?”
秦流西卻是看著章華,道:“章舉人心中應該有數,這張臉是誰的。”
章華瞳孔猛地一縮,眼神有些躲閃,對文錦書道:“娘子,我有些頭暈,想歇著了,明兒再請別的大夫看吧,對不住顏先生了。”
逐客並拒絕秦流西診治,這不是心虛是啥?
顏岐山看向老友,想說點什麼,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文甫林眉頭皺起,在章華和秦流西這兩人之間看了看。
文錦書自小是當男子培養的,看章華逐客,心中微微發沉,再看秦流西,道:“少觀主,還請你言明,我夫君隻是突生惡疾,你卻口出惡言,何為造孽?”
“冤死之人怨氣大,自會找令他含冤而死的人報複,而報複的方式有很多種,比如把滿腔怨氣種在對方身上,利用對方的身體養魂,好比眼下。這瘡是早就存在了,隻是從出現到至今,曆經時長,也一點點長大,章舉人有出息,又吃素,這身體自然成了上佳的養魂地,直到此魂怨氣變盛,也就長出人臉來了。”秦流西淡漠地道:“章舉人這瘡存在多長,文娘子應該明白。”
文錦書心下狂跳。
存在多長,她當然知道,成親的時候見過了,當時也不過是一顆小豆子大小,因著不痛不癢的,章華也不在意。
可那豆子,一年比一年大,一直喝些敗火調和的湯藥,卻是於事無補,直到前陣子,這毒瘡發出膿臭他們才慌了,找了無數大夫卻不得愈。
現在秦流西卻說,那不是簡單的毒瘡,是什麼鬼麵瘡,冤魂尋仇?
“荒謬!”文甫林第一個就質疑:“子不語怪力亂神,什麼冤死不冤死,這簡直天方夜譚,胡說八道。”
來了,老友的暴脾氣它雖遲但必到。
顏岐山頭殼頂嗡嗡的,扯了一下文甫林的袖子。
“你扯我做什麼?老顏,我信你才讓你帶人過來給我姑爺看診,可你聽聽她說的什麼東西?什麼養魂,什麼怨氣,鬼話連篇!”文甫林氣憤地一甩袖子。
顏岐山黑了臉,道:“我這不是也聽說你姑爺久治不愈,正好少觀主路過此地,才好心請了她來?你這咋說話的,我之前說過啥你都忘了?”
“忘了,都忘了!我就知她在說蓮蓬鬼話。”文甫林氣呼呼地說。
顏岐山也是有脾氣的:“你這是不講理,咱就沒得說了。少觀主,咱們走,反正也治不好。”頓了頓,又道:“一場老友,也要提醒你一句,既然少觀主這麼說,那肯定就是他的問題,普通大夫斷然看不好這鬼麵瘡,你趁早去找個和尚道士來驅邪捉鬼吧,哼!”
他拉著秦流西就要往外走。
秦流西道:“顏先生說得沒錯,普通大夫是治不好這鬼麵瘡的,要想治好,還得請道士番僧,他這不是惡疾,是冤魂複仇。章舉人,天道有輪回的,你做過什麼,都會登記在功過薄上,報不報,看時辰罷了,鬼麵瘡已經長出牙,接下來他必定啃咬你的肉,那才會生不如死。我要是你,就老老實實地回章家去請罪贖罪,否則……”
章華,是身帶殺孽啊。
殺的是誰,就在他背上顯示著呢,那麼稚嫩的一張臉,結合他當年的綁匪事件,十有八九就是他那個嫡兄。
秦流西說完,就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她看著顏岐山,後者連忙舉手:“臉,我自己打。”
啪。
什麼謙遜,呸,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