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暗下來,幾輛樸實的馬車在幾個穿著蓑衣戴著竹帽的衙衛的護送下駛入了漓城,一直駛至城中的運河東側的西市,在一座掛著秦府牌匾的宅子前停下。
打頭的衙衛驅馬在領頭的馬車前微微彎身低頭說了幾句話,馬車內從窗戶伸出一隻手,遞了一個荷包過去。
衙衛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手一揮,便領著幾個衙衛離開了。
大雨中,幾輛馬車就這麼停在正門前,若細聽,能從車內聽出隱約的哭聲。
有人先從領頭的馬車走了下來,冒著雨跑到正門前用力拍門,她的手才落下,沉重的大門嘎嘎的從內打開。
丫鬟愣住,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看著門內走來的人有些疑慮,這是掐指會算,知道他們到了?
門前,有人陸陸續續的從馬車上下來,站在雨中,看著門內,哭得淒慘可憐。
秦流西撐著一把紙竹傘從門內走出,看著眼前老老小小的一群人。
一道刺目的白光閃過,照在跟前這些人身上,一片慘白。
女眷們幾乎都穿著素色月白的長衫,散著發,也虧得現在下大雨無人經過,不然這一片白,怕是要嚇得路人驚叫。
百鬼夜行啊這是,白兮兮的嚇人呢。
秦流西微微側頭,身邊的人已是快步走出,手中均是拿著紙傘等雨具,她自己則是走到由一個老嬤嬤攙扶著的老婦人跟前,手一抬,紙竹傘替老婦人遮住了落下的冷雨。
“祖母。”
秦流西輕喚了一聲。
老婦人哆嗦著身子,滿是皺紋的唇緊抿著,看了她一眼,再看向秦府的牌匾,顫巍巍的一步一步往前走,上台階時還差點崴了,幸得身邊嬤嬤扶著了。
一行人入了秦府,擠在了花廳,瞬間感覺回暖了不少,可噴嚏聲卻是此起彼伏的響起。
“你……”秦老太太看著隻是梳著一條長辮的秦流西,眼神複雜。
數道目光也和秦老太太一樣落在了秦流西身上,好奇,羨慕,但更多的還是茫然,慌亂無助。
他們秦家敗了,抄家流放,一朝大廈傾軋。
以後怎麼辦?
秦流西歎了一口氣,道:“祖母,孫女已讓人準備了薑湯和熱水,先喝點薑湯和洗個熱水澡去去寒氣再說話?”
秦老太太微微一愣,眼裏有一瞬的疑惑,但很快的就散去了,取代的是疲累和頹然,無力的點點頭:“你安排就好。”
可能是這丫頭早就收到了消息,所以才安排周到吧。
秦流西讓李嬸等人帶著這十幾號人排著隊兒去洗漱,視線落在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婦人身上時,眼皮一跳。
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秦家出事來得突然,導致這抄家時都來不及藏些什麼,非但沒能從家中帶出什麼值錢東西,就連身上的釵環錦裳都被摘了,不然女眷們不會隻穿著簡單的素裙裏衣。
這也不是什麼打緊的,了不起就粗茶淡飯,她也總不會讓這些人餓肚子,可難的是這大肚子的婦人,適逢大難,受驚過度,心神虛弱,胎動臨產,麵部都快被黑氣籠罩住了。
不等秦流西開口,那婦人就發出一聲痛呼,抱著肚子摔在地上,血從她身下緩緩的染紅了白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