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不由屏住呼吸,天際卻再沒有聲音傳來。
蘇酌後知後覺認出那道聲音是仙朝的攝政王。
說起來也奇怪,南周仙朝的攝政王煊赫至極,皇帝卻沒什麼存在感。
見過攝政王出手就不覺得奇怪了,在這樣的壓迫感下沒人能注意到其他人。
不多時,一襲華服的女子出現在蘇酌麵前,精巧的麵具遮掩了她的眉眼,她語氣淡淡問道:“你們弄了什麼讓雲中島都提前開了。”
蘇酌看了師兄一眼,答道:“隻是打壞了一座陣法,其他沒做什麼。”
從海中髓古境到雲中島,他們找到的通道是一道古陣,因為解不開隻能暴力破壞,不知道雲中島是受到這件事影響,還是因為什麼其他意誌幹涉。
“嗯。”攝政王微頷首,“成殿主沒空,讓我來人堆裏撈你們出去。”
“劫天界太遠,我送你們到靈棲境去,乖乖等人去接你們。”
“好。”在攝政王的威壓下蘇酌來不及思考,乖巧地點點頭。
女子手掌虛抬在空中輕輕下壓,蘇酌忽然發覺身邊除了師兄以外其他人都不見了,麵前出現了一條明亮又虛無的路。
“空間通道。”虞鴻羽出聲道,“要盡快走過去。”
蘇酌以前就聽說過,但還是第一次親自走空間通道,師父師娘之前帶人傳送都是直接拎過去。
也有可能是隻對她這樣。
原來別的大佬的傳送方式真的是開條道讓人自己走。
走在這個空間通道中,一步就邁過了無數個天界,但劫天界距離這處還要更遠,連攝政王都沒打算讓他們直接回去。
比起直接將目光引到劫天界,尋個地方中轉一下確實更謹慎。
蘇酌左想右想,忽然又想起了攝政王那句“與你何幹”。
……什麼中轉應該是她想多了,攝政王或許就是覺得放他們去靈棲境順手。
正好蘇酌也想去看看。
直到現在蘇酌才肯定,剛才自己隱隱約約感應到的存在大約都是通聖境。
攝政王直接將他們送往靈棲境,顯然是不怕人追過去,這說明靈棲境的規則比蘇酌猜想的更加霸道,連通聖境都不能隨意闖入。
按理來說這麼高級的秘境出現在修士的視野裏,就算衰落了也不可能是鮮有人知的存在。
但它的名氣還不如海中髓。
很快走到了出口處,蘇酌腳步落地,明白了靈棲境無人問津的根源。
因為這處秘境不隻是靈氣凋敝,而是荒涼到了極點,乍一看去連沙漠都不如。
沙漠裏至少還有綠洲。
而這裏的天空灰沉沉的,天地間除了灰霾隻有暗紅的沙山。
蘇酌踩著滿地紅砂往高處走去,腳下的砂礫沙沙作響,極目望去除了紅色什麼也沒有,走到沙山頂端神識探索得越來越遠,才注意到遠處有一棵枝葉細長的靈木。
距離靈木幾裏遠還有一道即將幹涸的泉眼。
同門幾人都沒見過這樣的地方,但凡靈力充裕些都不至於此,但此處沒有任何地脈與靈脈的蹤跡,偌大古境枯竭到這個地步,幾乎是無法逆轉。
“這砂礫有些特殊。”李斷川抓起一把沙土,將雜質撚去,隻剩下質地稀疏的紅砂,輕輕一捏就碎了。
“有點熟悉。”蘇酌思索道。
“想起來了?”牧譽舟好奇問道。
他們知道蘇酌在這個秘境生活過,說起來也是有些特別,不過無人想到秘境環境這麼惡劣。
蘇酌道:“沒想起來,我隻覺得這東西挺脆。”
“我去問問靈木,師兄你們看好這些小東西。”
蘇酌把玉門枯荊玄道樹還有若木都交給蒙鄴,讓師兄好好照顧,自己到了那株唯一的靈木旁。
靈棲境中沒什麼靈氣,隻有這附近埋了一些靈石用於供養靈木,蘇酌想了想,摸了摸靈木粗糙的樹幹,靈木中卻沒有任何靈性的痕跡。
對於自己沒有記憶的事,她難以發自內心認同,即便再權威的轉述也不能說服她,來到此地時隱隱約約的親切感卻很真實。
靈木並沒有給她什麼啟發,蘇酌盤膝坐下來仔細思索,垂眸望著盤踞的樹根如同章魚的腕足般擴散開,在尋常樹木下她可以看見昆蟲的蹤跡,在這卻除了沙土什麼也沒有。
她小時候這裏真的能活?
看著看著她卻錯覺那些細碎的沙土猶如星辰般移動起來,引得她思緒漂浮,仿佛一瞬間跨越了許多年月。
蘇酌思緒恍然一閃,想起來的比靈棲境更多。
她被送到樹下時隻是個嚎啕大哭的嬰兒,夢醒已經三年過去,她觸摸靈木時樹幹會幹枯,於是又倚在樹邊睡去,夢裏無窮無盡的殺劫和貧瘠的環境,讓人分不清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
又過了三年業力盡消,她將靈木的葉子送到遠處的泉眼裏,靈泉化出了千年來第一個生靈。先天生靈不似蘇酌一般在殺劫中學會了世外之事,所以凜兒說話是她教會的,不過那時候她叫凜兒“妹妹”,相依為命就像真的姐妹一樣。
“原來這裏真的有我的記憶。”蘇酌發現自己可能也不是人。
不是罵自己,而是真心質疑自己的種族。
因為她在靈棲境裏也沒怎麼長大過,否則也不能被蘇家當成一個根基未成的幼兒。
但人和魔的肉身是有區別的,她確實是通聖境都認可的人身,應該也算是人族,隻是體質不太正常。
送她過來的人是誰?是什麼將她傳送了出去?如果是魔道驅使,送她來的也未必是人。
撇去猜不透的事情不提,蘇酌再看地上的紅砂,心情都有點不一樣了。
“怪不得那麼熟悉,我吃這個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