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師兄都不約而同穿上像樣的錦袍時,蘇酌還沒發現什麼。
很快見到五師兄。
蘇酌微微一怔,直覺這位師兄的氣質不簡單。
青年身量頎長,一身白衣,玉簪束發顯得落拓清俊,但是眉目間的神色比常人深幾分,讓人不敢細看,仿佛對上這樣的目光就會被看透。
幾個混世魔王一樣的少年,看見他時像忽然有了正形,個個中規中矩地招呼道:“五師兄。”
“五師兄。”
蘇酌察覺到氣氛的變化,有些新奇。
幾位較年長的師兄年紀相仿,年齡是從六師兄開始有了斷層。
但是此時近乎於敬畏的情緒必定不是年紀帶來的,就算在二師兄麵前,蘇酌也沒見過幾位小師兄這副樣子。
上官冶微頷首,談話間拍了拍師弟的肩,到了蘇酌,便順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他的下句話,立刻讓蘇酌確定了這位是親師兄,而不是什麼塑料交情。
上官冶說:“這幾天我路過一家酒樓生意十分興旺,去試試?”
牧譽舟立刻活了,雀躍道:“好,特別好。”
親師兄,上道是一定的。
酒樓雅間內,隱約可以聽見樓下熱鬧的說書聲與人聲。
蘇酌看著菜譜,身處這鮮明的喧鬧煙火氣當中,莫名有些激動。
她忽然明白師兄們為什麼喜歡下山了。
仙門高高在上,但難免孤冷。
此處更像人間。
點完菜,宮河大大咧咧道:“小二,再上幾壺酒。”
沒等小二細問,上官冶微挑起眉看著六師弟。
注意到師兄的目光,宮河從善如流而不舍地補充,“果酒,果酒。”
宗門內禁止小弟子飲酒。
但越禁止越要破禁,在規矩上沒點反骨,人生都不完整。
果酒算是擦邊犯禁,可以喝,至少師兄默許。
更烈的,就是自取其辱了。
上官冶沒管幾個師弟,問道:“小九怎麼不點?”
蘇酌回神:“再點吃不完了。”
閻巍然訝異:“吃不完?你看不起師兄還是看不起你自己?”
就師妹的飯量,完全是十桌都能吃完的水準。
蘇酌歎氣:“沒到正點吃不下啊。”
她不挑食,但時間還是有點挑的。
說起來也有點意思,半個時辰前她還在試煉穀裏苦逼地修煉,半個時辰後就像個街溜子一樣在奉州等著喝酒了。
神仙生活莫過於此。
飯菜上來,牧譽舟立刻打開了瘋狂炫飯的模式。
另外兩位矜持了不到三口,很快也不落下風。
蘇酌被香得不行,由於在試煉穀裏太累且幹啃辟穀丹太久,終於超常發揮。
上官冶含笑喝著酒,明明隻是發甜的果酒卻喝出了風流的派頭,早有預料般招來小二:“菜譜上的再來一份。”
顯然早就習慣了師弟們找他蹭吃蹭喝。
蘇酌吃飽喝足端著酒杯喝果酒,感覺就像喝果汁一樣,冠個酒名可能是為了給六師兄這樣半大不小的少年人一個心理安慰。
一樓的說書人在談奉州幾大家族的強者大戰。
酒樓內人聲鼎沸,忽然一道粗糲的男聲道:“說這強那強都聽膩了!何不談他們趨之若鶩的奉州第一美人?王城留春閣曾經的花魁,那可是叫當今奉王都念念不忘的絕色!舞起來劍聽說那是仙人下凡!”
蘇酌豎起耳朵。
美人?
三位師兄表情一僵。
上官冶仍在安安靜靜地喝酒。
說書先生道:“那等美人可不會長留凡間呐,仙門的家主為她贖身以後,我們是談不得咯……”
眾人竊竊私語:“仙門說是超脫,實際上風流事不少……”
蘇酌接到了師兄們七嘴八舌的傳音,埋頭喝酒,差點把臉埋進酒杯裏。
最聒噪的是七師兄:“小九你別花癡了那是師兄親娘,真殺手,這些人什麼都不懂還傻樂呢……”
花魁要殺的是為她贖身的人,功敗垂成,連香消玉殞的聲訊也沒傳出來。
此時,蘇酌莫名覺得五師兄眼裏的神情,比起被冒犯的慍怒更像感念,或許還有點遺憾。
忽然,一道挾著靈力的聲音傳遍酒樓,談笑一般:“既然你們不知道,那我便告訴你們這件怪事,這屆煉丹大會第一是那花魁之子。”
全場怔然。
聲音傳進了雅間。
第九域幾個最聒噪的少年安靜得像死了,瞳孔地震。
那紈絝囂張地笑道:“我上官家之恥,到這地界竟成了第一,你說可笑不可笑?”
“十年前他求我族長老不要廢他右手,結果自然是廢了,你們竟連一個廢人也比不過,丟人至極。”
他這話不僅貶損一人,在場有參加了比賽的煉丹師,都是臉色難看。
就算奉州煉丹大會不是界中最盛大的比賽,隻供年輕人參與。
但也不是隨便哪個紈絝能評說的。
上官毅一笑,語調輕蔑:“所謂王城,不過如此。”
一夥人丟下結賬的靈石,聲音遠去。
淩亂的腳步路過雅間門口。
宮河同情地看了一眼門邊方向。
他們要倒黴了。
蘇酌掃了座中的人一眼,見師兄們埋頭喝酒,頗有些意外。
她皺眉看向雕花木窗外的繁華的街道,思量片刻,展平眉目才道:“師兄我去買個糖人。”
上官冶回神抬眸:“小九……”
牧譽舟立刻站起來:“我陪你去。”
“不用我很快就回!”
蘇酌擺擺手,動作極快,從窗邊一躍而下,還不知怎麼把窗拍上了半扇,差點砸了牧譽舟的臉。
“靠!”
牧譽舟躲過半扇窗,還是跳了下去。
宮河感慨:“二師兄給小九選的身法有點邪門,速度太快了。”
上官冶略有些無奈,起身道:“去找。”
閻巍然比他站得還快,就差堵在門前不讓他出去了:“不用不用,五師兄,我們去找。”
五師兄這樣的人總歸不可能跳窗的。
宮河抿了抿唇:“小九修為好得很,六階武尊境,能打這一街人了,五師兄你放心。”
看見他們這樣子,上官冶似笑非笑掃了他們一眼。
兩位不約而同神情一肅,背後冒汗。
“二師兄讓我看著你們。”
上官冶輕描淡寫說著,腳步沒停,“看著師妹。”
他走到門邊,閻巍然識相地打開門。
拖延到現在已經是極限操作了。
喧嘩聲湧入雅間。
走出門,上官冶拋了幾枚靈石到小二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