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甘肅經略使司,肅州,嘉峪關
關城之上
一隊隊披甲執銳的明軍將士來回巡邏
這裏是目前大明實際統治區域的最西端
再往西邊,就是西域了
大明自建國以來,雖然對西域沒有實控過,但比較幸運的是,對於河西走廊的掌控,還是十分紮實的。
後世的甘肅省,便是明代陝西行都司,甘州和肅州的合稱。
光烈中興以後,廢除了地方上名存實亡的都司,而九邊邊軍,此時也基本在一係列戰爭和事件中消耗殆盡。
朱由榔重建了北方的邊防係統,為了取代已經崩潰的九邊都司,設立了安北都督府,和兩個經略司。
即山海關這麵的遼寧經略使司(後改稱東北經略使司),以及嘉峪關這邊的甘肅經略使司。
經略使不同於巡撫或者都督,在朱由榔新的政治規則中,巡撫是無法幹預到地方軍務的,而都督府又隻局限於漢夷雜處的邊疆地帶,且以軍務為主。
唯有經略使,算是真正軍政一肩挑,可以算是方麵大臣。
故而兩鎮經略使,大多要文武兼備
之前遼寧經略使為王夫之,便有這個考慮在
而甘肅經略使權責更重,因為是以陝西巡撫兼任,可以說總理陝甘西北軍政。
而其人選,卻是朱由榔親自點將的原光複後軍都督長史,張煌言
甘肅經略司下轄六營邊軍,邊軍編製略比禦前軍小,攏共一萬六千人。
但這個數字已經不少了,畢竟邊軍都屬於吃皇糧的募軍
不過張煌言由於身兼兩職,具體事務自然要分予下麵人管
此時甘肅經略司實際主事的,是經略司都監,嶽鎮邦。
說起來,這位嶽飛傳人也的確是運氣好,北伐之際,徐州戰役,圍攻磐石山,為張名振、張煌言給簡拔而出。
事後也就跟著張煌言一路升遷,此時已經從當初正七品的參佐,混到了正四品的經略司都監,負責甘肅軍務。
嶽鎮邦本就是陝甘人氏,熟悉西北地理,倒是幹得相當不錯
可就在半年前,西北方麵的局勢開始逐漸緊張起來
漠北諸部和漠南摩擦不斷,安北都督府這大半年可謂高負荷運轉,張名振先後多次督點漠南諸部,抵抗來自北麵的兼並戰爭。
這種衝突,在草原上,每年每日都在發生,隻是這兩年額外多而已。
“籲!”
數聲戰馬嘶鳴,從遠方傳來
在夕陽落下的西北遠山,奔襲靠近
關城上的將士遠遠便發現了這一幕,立馬警覺起來
在守城軍官的急促哨聲中,一支支裝好彈藥的銃口,對準來敵方向。
但還沒等城門上的軍官做出決策時,城外快騎已然逼近嘉峪關,已經能夠看清楚背上顯眼的三角旗幟。
“這是......”
軍官一下子猶疑不定,但身後的將佐卻已然肅穆言道
“理藩院的人,葉爾羌那邊出事了。”
葉爾羌情勢緊張,從來也不是什麼秘密,兩年前就開始逐漸升級了,就在嘉峪關門口的土魯番向來都是漠北和西域關係的晴雨表,這兩年動蕩不斷,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在將佐指示下,關城連忙派人向嶽鎮邦送信,同時派人乘著籮筐下城,核驗對方身份。
報信的四名騎兵,屬於理藩院護軍署,這是大明境內,唯一除了禦前、邊防、民兵三個係統外,唯一合法的軍隊,數量不多,主要用於扈從派往各個建交國家的辦事機構,如自貿區、伴使館之類。
當然,也負責和內地的通信
位於肅州的嶽鎮邦得知消息,已經是兩日之後的事情了
葉爾羌抵擋不住,並不出乎張煌言的預料
或者說,這本就應當是大明所設想的結果。
從光烈三年以後,對葉爾羌的扶持,並不意味著大明希望一個葉爾羌汗國永遠存在於西北邊陲,隻是由於北伐迫在眉睫,而準噶爾磨刀霍霍的一種妥協而已。
自光烈八年履職以後,張煌言就開始對西北戰略進行了自己的規劃和部署。
也著力於搜集西域相關情報,填補了之前明廷對於漠北、漠西,衛拉特諸部蒙古的了解。
也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明廷對俄羅斯對亞洲擴張的信息,也更加明晰了。
光烈朝官員的一大特點,就是視野更加開闊,能夠在關內的一畝三分地外,看到更加廣闊的天地,不說是世界視角,至少也算是亞洲視角。
就在來自葉爾羌的消息,傳到正在西安的張煌言這裏時,他正好在撰寫即將遞交給中樞的重要奏章。
《請征西域平衛拉特諸部疏》
類似於鴉片戰爭後,在帝國主義殖民者的多方威脅下,清末朝廷基於戰略先後,區分為塞防、海防之別。
光烈八年以後,隨著北伐戰爭結束,但朱由榔對這個嶄新國家機器所注入的擴張基因卻沒有絲毫平息。
軍中對於未來擴張的戰略方向,也就分為了海外和內陸兩個意見。
海權和陸權之爭,自近代以來就屢見不鮮,尤其是對於大明這種海岸線和陸地邊界同樣廣闊的政權而言。
東南亞戰事既平,南海爭端告一段落,大半個南洋地區都重新劃入了明帝國的勢力範圍,海權派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海軍,從過去僅作為北伐輔助力量的偏師,成長為可以和諸多禦前軍扳手腕的龐然大物。
尤其朝中多有議論,鄭成功極可能成為大明第四位異姓軍功封王,不對,人家叫朱成功,不算異姓王。
而且海權派並非隻是海軍一個單位勢單力薄,軍事隻是基於政治經濟利益的延伸,每個戰略方向的背後,都有龐大的利益集團做支撐。
比如日漸壯大官辦和民辦造船工業,作為財政重要支柱之一的市舶司,大明海務公司的大小股東們,海商集團,以及服務於沿海對外貿易的各種工商業、紡織業、種植業工廠主和地主們。
這些才是海權戰略背後的真正支持者,海軍,隻是其力量的體現而已。
當然,陸權戰略的支撐同樣不小,西域、草原能為中原提供大量用以農業的牲畜,和作為農業社會補充的牧業產品,其中許多地方,也適宜於耕種,而且土地平闊集中,是天然的大莊園、大農場。
這對於許多大中地主階級,和許多新興,以經營農莊為主的農業資本家,同樣誘惑不小。
而且隻以商業來看,遊走於農牧產業之間,從事農牧業產品互貿的商人們,影響力同樣不比東南海商們差太多。
雖然從之前南海和東南亞局勢結束後的情況而言,海權派似乎占據了上風,但從另一個角度分析,戰爭的擱置,也意味著其擴張的勢頭短時間內,就到此為止了。
張煌言也正是瞧準了這個檔口,雖然在光烈八年以後,軍費開始傾斜於海軍,但這次東南亞和南海戰爭消耗極大,取得的勝利成果,也不是短時間能夠消化幹淨的。
那麼北方戰場,自然就有機會爭取到更多的支持,尤其是在準噶爾日益壯大的情況下。
光烈十三年,第二個五年規劃的軍費預算調整,軍方眾多勢力各顯神通,而最終的結果,海軍預算雖然沒有削弱,但也得不到進一步的提升。
而軍費總量是伴隨著財政一同增長的,相較而言,陸軍,尤其是北方四鎮和安北都督府,得到了極大財政支持。
但張煌言明白,如果自己執意於在西北發動如光烈八年以前那種全麵的大規模戰爭,恐怕得不到國內大多數派係和官員的支持。
故而,在這篇《請征西域平衛拉特諸部疏》,張煌言提出,征西之軍,在精而不在多,最好能策動漠西蒙古和西域諸民族,像當初班超所做的那樣,以夷製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