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金陵大學(上)

南京城北

雞鳴寺南側

這裏原本是大明南京國子監所在

不同於後世人意識中常常理解的,認為國子監就是古代的“大學”

但其實相差很大,國子監其實更類似於教育局,具有教育管理職能,隻是這個教育局剛好還辦了一所直屬高校,名叫國子學而已。

不過不同於後世的清華北大,在明代,國子監監生,並不是一個多麼讓人仰慕的存在。

甚至在讀書人中,“監生入仕”,那都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比如,去年高升陝西按察使的於成龍,很早以前就有了監生功名,但一聽說有機會再科舉,還是非常麻溜的想要奪一個正經功名。

因為按照規定,國子監的生源主要分為六類

舉監,貢監,蔭監,例監,夷生與俊秀生。

其中夷生就是外國留學生,自不必提

舉監是會試沒考中的舉人,留在國子監讀書;蔭監是勳貴官員子弟

而剩下的貢監、例監,說起來是地方“推薦”的學員,其實就是花錢買的。

故而國子監的生源質量到底如何,就不難想象了。

反正但凡正經科舉入仕的官員,那都是一萬個瞧不起的。

朱由榔光複江南以後,一直以來都沒有再恢複國子監

一方麵覺得實在沒必要,畢竟經過亂世之後,那些有恩陰資格的勳貴、大臣之家基本都完蛋了。

剩下少數跟著朱由榔起兵,再造河山的精英,也瞧不上國子監這種貨色,寧肯讓自家子弟去讀兵學苑,或者學新學考功名。

而且新朝廷嚴禁買賣官職、功名,如果被發現,那是和貪汙同罪,最少也是流放海南、台灣的。

南京的國子監,也就從此敗落閑置下來,直到光烈九年都還一片荒蕪,以至於幹脆變成了應天府衙堆放雜物的地方。

但光烈九年之後,卻立即熱鬧起來

確切的說,是光烈八年幕府山會議以後,原本無人問津的國子監舊地,又成為了南京城內,和江南士子的議論熱點。

因為當初公布的《幕府山朝會簡要》中

有關禮部的報告內容裏,有這麼一條

“禮部規劃,於光烈十年以前,基於全國現有的小、中學堂教學體係,重建國朝最高學府。”

這不是簡單的重建過去的國子監

而是明確言道,是基於現有的中小學堂,設置的更高一級學府,也就是大學。

關於大學的建立,對於現在的朝廷而言,可謂是水到渠成,而並非是朱由榔腦袋一熱的臨時想法。

為什麼呢?

因為自光烈四年,教育改革以來,用了近六年的時間,朱由榔已經把上下遊工作都奠定了基礎。

下遊,光烈九年,全國小學堂總數超過一千八百所,中學堂近兩百所,有已經成型的中、低級教育體係,為大學提供素質生源。

上遊,翰林院改製,新成立的格物院、策研院,作為大學畢業生的進一步進修,和科研、就業單位。

就缺中間這一級,也是十分重要的承下啟上的存在。

仗打完了,財政終於能抽出大把銀子,投入到國民經濟和民生、教育等等領域的建設當中。

小學堂完全是皇家出資辦的,中學堂則是內帑和財政合資

而大學,作為有行政級別的國家教育、科研機構,自然就不能是皇家私產了。

而是由財政全權出資,並由禮部派遣官員管理

當然,朱由榔還是不放心這些官僚辦事,倒不是說他們有啥壞心眼,隻是許多東西會被自身的時代局限性限製住。所以他還是給這所新成立的大學,注入了自身的影響力。

朱由榔把皇室所有,在國子監原址後方,皇家寺廟,雞鳴寺的房舍,全部撥給了新的大學,作為學生宿舍。

可憐人家雞鳴寺,從西晉傳承至今,還是太祖朱元璋親自下旨重建,從此成為大明的皇家專屬寺廟。

結果被這個不講道理的皇帝,直接就劃走了大半房舍,隻給大和尚們留下幾座殿宇。

同時,為了凸顯對大學的重視

1810年,剛剛從拿破侖鐵蹄之下幸存,一敗塗地,以極其屈辱的姿態結束了戰爭的普魯士國王威廉三世。

將自己的王宮捐獻出來,建立了被稱為“現代大學之母”的柏林洪堡大學,並且立下宏願“這個國家必須用它精神上的力量來彌補它物質上的損失!”

威廉三世的期望並沒有落空,後來,從柏林大學走出來的人包括但不限於:黑格爾,叔本華,馬克思,恩格斯,俾斯麥,普朗克,愛因斯坦和周總理......

朱由榔同樣真心對這所大學報以深切期望

他知道自己的才智其實相當有限,隨著曆史偏移他前世所了解的軌道,許多問題,關於這個國家民族未來的道路,其實連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可從來沒有一個偉大的事業,是能用一代人完成的

既然如此,那就培養新人,他堅信,屆時,自己未完成的事業,自然會有更睿智,更偉大的頭腦,去思考,去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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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烈十年,財部撥款第一批二十萬元,籌建金陵大學。

為了凸顯重視,朱由榔親自手書牌匾(也幸虧已經重生十年了,天天批奏折,字不至於太難看)。

首相瞿式耜則提書碑文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立於學院之內

不得不說,“大學”這個名稱還是朱由榔提出來的,但下麵的宰相大臣聽聞之後,都覺得甚妙。

因為按照儒家傳統,士子的最高追求就是“大學之道”

以此作為國家最高學府的稱呼,可謂相當合適了

而且也表明了這個學校,和之前的國子監是截然不同的。

而朱由榔也的確讓金陵大學和過去的國子監一刀兩斷

其一,廢除過去的貢監、例監等靠舉薦乃至於買賣入學的規定,每年召開統一的招生考試,凡具有中學學曆,或秀才以上功名,可以報考。

當然,也向社會招生,大學是開放的,但需通過相應資格考試。

其二,確立大學的學術地位

過去的國子監,基本上就是個朝廷打發不得誌的邊緣官員的養老地,完全沒有絲毫朝氣,在朝中更無地位可言。

國子監祭酒還不如個知府來得香

而朱由榔的改革,卻正式將大學推到了一個類似於翰林院的最高學術機構的地位。

金陵大學祭酒,比兵學苑祭酒還要高半級,為正三品,位同侍郎。

而且更重要的是,朱由榔不是要建立一個大號國子監,而是真正的現代大學。

故而還把行政、教學、科研三個係統分開

教學和科研可以交互,但行政係統和教學、科研,卻是井水不犯河水。

確切來說,金陵大學的祭酒、司業等行政官職是有品級的官員

但負責教學科研工作的教授、博士等職務,卻不屬於朝廷官吏,而是一種榮譽頭銜。

用朱由榔的話說,叫“學術獨立”

行政係統隻負責管理學校日常的財務、維護之類的工作,而考試、課業、科研,都完全由非官僚的教授、博士管。

“政校分開、管辦分離”是現代大學製度的基本原則,威廉三世建立的柏林大學之所以能成為“現代大學之母”,不僅僅是因為他舍得撥款給錢,更重要的是

在舍得支出的同時,威廉三世堅持立下“在不違法的情況下,政府不得幹涉任何學術活動”的鐵條。

這位普魯士國王甚至喊出了這樣的口號:“大學是科學工作者無所不包的廣闊天地,科學無禁區,科學無權威,科學自由!”

很難想象,以至於這所專製君主國家的大學,居然能成為馬、恩的思想搖籃......

為此,朱由榔還專門立了一塊鐵牌在學校大門之內

上書八個字

“法無所禁,學無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