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保全

正如範文程之前所料,所謂什麼疑兵之策,在李定國這種天下宿將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當知道對方使者是想說服自己延緩進兵之時,李定國就作出判斷,在天津方麵的必定是清軍疑兵。

既然有此判斷,明軍便毫不遲疑,全軍壓上,也不再等中路軍北渡,或是王愬所部策應了,直接拔營北上,直至天津!

還分出全軍幾乎所有的近萬騎兵,直接走雄縣,往居庸關方向穿插而去。

這是打算直接搶在滿清之前,握住居庸關這個咽喉要道。

按理來說,即便是騎兵,可北京距離居庸關也要近得多。

但奈何,當初多爾袞入關以後,將八旗編製中的軍民部落,大都也遷入關內。

八旗製度軍民一體,有些類似於唐初府兵、明初衛所,故而大軍入關以後,又大肆跑馬圈地,也就意味著大部分滿洲戶口此時也在北京周邊。

林林總總,大計有二三十萬之數,卻是不大可能馬上出關。

對此,當得知離間之策事敗後,清廷上下頓時陷入空前惶恐當中,一如當年崇禎十七年時,李自成打到居庸關外時,崇禎君臣的心境。

都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各尋出路。

有的主張直接不管其他八旗丁口了,隻帶著兩黃旗,和一眾宗室,迅速出關,斷尾求生。

也不乏膽子硬的,覺得可以先趁明軍初至,立足未穩,主動出擊一次,將其牽製在外,為撤離爭取時間。

當然,亦不乏期待南麵掘河之策奏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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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三衛,即天津左、右、中三衛合稱,是北京東麵門戶,亦是重要的北方海防關口。

崇禎十二年,為了防禦滿洲勢力侵犯,在天津城周圍建造了七座炮台,故而,雖說之前那般聲勢,隻是清軍為了延遲李定國的疑兵,但天津並非毫無防備軍力。

而明軍由於急於行軍北上,隊伍之後,卻是沒有帶上炮營的重炮。

但並非意味著李定國就沒有火炮可用了,因為就在同時,自錦州壺蘆島方麵的海軍炮艦,就已經越過渤海灣,駛入天津衛外的大沽口。

這個路線,倒是和後世第二次鴉片戰爭,英軍艦隊一致。

城中守將,正是當初讓突襲北京城外的王愬碰過的釘子,眼下已經被提拔為鑲黃旗步軍營統領的蘇克薩哈。

以及所屬十幾個牛錄,三千多號人馬,以及萬餘綠營而已。

而且到了這時候,城中士氣,早已是風聲鶴唳,各路人馬蠢蠢欲動,處在崩潰邊緣。

所謂兵敗如山倒,當明軍踏上北直隸土地的那一刻開始,整個北方的滿清士氣都在迅速瓦解。

此時明軍兵鋒距離北京不過二百裏,滿清治下的各府縣官吏乃至軍中綠營軍士,都在自尋出路,哪裏來的戰心?

於是乎,李定國才剛抵達天津城外,大沽口方向的明軍炮艦,對著岸邊炮樓一頓轟炸,就迅速引發天津城內動亂。

蘇克薩哈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麵對如此形勢,實在別無他法。

最後幹脆竟是咬牙打算帶著三千多鑲黃旗軍士突圍

而李定國哪裏能輕易放過?蘇克薩哈尚未能出城門,這邊明軍步卒甲士,就已經在炮火之後,攀附攻城。

城中綠營士卒毫無戰心,望風即降,隻是一個時辰,明軍都沒有付出多大傷亡,各處城樓便全部易幟,將還沒出城門的蘇克薩哈堵在城內。

而在此時,讓明軍上下都有些不適應的戰鬥開始了。

麵對四麵被圍的境況,三千清軍先是奮戰半個時辰,傷亡不到兩成,隻待諸將蘇克薩哈身隕之後,就全部主動棄械投降。

在以往八年的戰爭中,清軍八旗精銳,給明軍留下的印象,從來都是極為堅韌耐戰,非是傷亡殆盡,否則別說投降,主動撤退、潰散都是少見。

但眼前的天津衛中,兩千多鑲黃旗最精銳的步軍營甲士,居然大片開始主動縛手投降。

待李定國派人主動訊問以後才知

原來,清廷所謂最後的底牌,兩黃旗,此時早就已經被掏空了,過去八年多的戰爭,消耗了滿洲大量青壯,兩黃旗部分兵力被調往遼東,大部又要留在北京,天津這邊的人馬,都是臨時湊出來的。

而明軍摧枯拉朽之下,士氣崩潰的,又豈止是綠營而已?

八旗兵又不是鐵做的,同樣會貪生怕死,麵對一場不可能勝利的戰爭,而明軍方麵,本就不乏八旗反正的先例,當初於浙江反正的鑲白旗杜爾德,此時都已經撈到伯爵,位同總兵了。

如此一來,出現大規模主動投降,倒也不算稀奇。

李定國在一眾將領的簇擁下,勒馬進入戰後的天津誠

相較於河南、陝西等地,北直在過去亂世中,所受的破壞算是比較小的,況且滿清入關以後,也將這裏視作自己腹心之地,客觀上為經濟恢複提供了穩定的環境。

兩側街道,民房坊間都是關門閉戶,天津在過去作為北方漕運終端,向來十分繁華,但隨著朱由榔光複南京,南北隔斷以後,漕運跟著斷絕,已經變得蕭條起來。

張名振、劉文秀紛紛相隨

經過這些天並肩作戰的經曆,縱使張名振本人亦是心高氣傲之輩,也為李定國本領折服,勉強願意尊這位小自己六歲的“西軍舊將”為主。

尤其是前幾日,清廷“說客事件”的發生,李定國當即將那清廷使者退到帳外大營校場斬首祭旗,自然是瞞不了誰,一兩日間,便傳遍了全軍。

李定國事後還上了一份奏章,頗為忐忑,一五一十的將過程向後方的朱由榔交代清楚。

當然,此時朱由榔已經早就知道了。

不過事後,李定國此番作為,確實引得許多將領佩服,尤其是張名振這種從天啟、崇禎那種環境中走出來的明軍舊將,一般軍官或許還無法體會,但經曆過,見過太多齷齪事的張名振卻是懂得,李定國這般舉止,是要付出多大勇氣和代價,冒著多大誘惑與風險。

“新的消息,中路軍那邊終於動作了,李樞密率軍進屯原武,看樣子是開始要渡河北上了,隻是此時李樞密再北上,怕是沒什麼仗可打了。”

劉文秀再旁向李定國稟報後方遞過來的新軍情

李定國卻是道

“不然,西路軍方麵壓力太大,李樞密此行,主要是和真定方麵的王愬會師,接著便可以從太行山抄山西正白旗阿濟格的後路。”

張名振皺眉

“北京這邊都打算跑路了,阿濟格便這般在山西坐地等死?”

李定國聞言歎息

“這就是我最擔心的地方了,待我軍突入居庸關,把多爾袞和順治等人堵在關內不難,但山西的阿濟格、滿達海,恐怕是堵不住了。”

“隻能看西路軍方麵,能不能有所斬獲了。”

正在三名主帥、副帥交談之際,後方忽然有人來報,卻是言乃是天子使者攜旨意親至。

自三人以下,後軍、左軍諸將紛紛下馬,不時議論一二

前幾日發生的事情已經傳開全軍,大夥都不難猜出,天子這份旨意怕是為此而來。

但卻不知是何態度,不少左軍將領都為自家主帥捏一把汗。

沒過多久,一名身著綠袍的中書科給事官策馬而來,由於是中旨,倒也沒有那麼隆重,眾將紛紛拱手躬身,按朱由榔規定的禮製,軍中著甲,不用跪拜。

按照眾人的料想,這份聖旨,要麼是勉勵撫慰,要麼是調令,都能夠理解,前者表示天子至少在表麵上不會追究此事,當然,以後就難說了,畢竟當年劉邦對韓信,也是言聽計從嘛。

若是調令倒也不難理解,畢竟天子就在距離這裏數百裏,身邊隻有幾千宿衛兵馬,有所擔心,也是常理之中。

但出乎意料的是,兩者都沒有發生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

聖旨不長,沒有什麼廢話,短短幾句便念完了,但其中內容,卻讓眾人都有些訝異。

其間,朱由榔也沒有長篇大論的安撫什麼,隻是一件事。

聞李定國夫人劉氏兩年前誕有幼女,尚未取名(古代孩子過於年幼時,一般不會馬上取大名,宗室除外),天子親賜名李海月,與皇長子朱慈煊約定婚姻。

朱由榔妃嬪周氏(曆史上確有此人,朱由榔於肇慶登基後,眾臣見皇嗣未立,先後勸納兩嬪,吳氏,周氏)在年前誕有一女,取名朱熒,與李定國次子李嗣興約為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