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殺尚可喜以後,王愬命人將頭顱挑起,巡回示眾。
見此狀,其餘清騎亦了無戰意,王愬麾下驍勇趁機掩殺,不過兩刻鍾間,就決出了勝負。
這下,王愬才大鬆一口氣,此番奇襲,確是讓他做成了。
少年意氣,心中亦是暢快自得。
王氏本南直讀書人家,其父本是進士及第,他也自幼也熟讀經史。
當年唐中藩鎮割據,憲宗年間,元和削藩,淮西節度吳元濟擁軍數萬作亂,唐西平郡王李晟之子李愬,親領三千鐵騎,於雪夜之中,一日奔襲百裏,突入蔡州,生擒吳元濟,功震天下,是為“李愬雪夜襲蔡州”。
史書讚曰“懸軍奇襲,置於死地而後生”。
如今王愬提數百之眾,自陝北而出,深入漠南,橫度草原二千裏,奔襲北直,拔城數縣,兵逼京師,縱火軍械重地,斬首酋王。
若論功績,卻也可與那舊唐名將一較高下了。
歡呼之後,眾人也不耽擱,開始分散開來,大搞破壞。
先是突回神器局衙門,將有用能帶的輜重、武器、補給之類,自然是笑納了,其餘通通付之一炬。
當然,事後清點,他們竟是順走了不少東西,主要是文晏在楊村東邊找到了神器局的騾馬監,發現這裏居然養著近兩千匹騾馬。
文晏二話不說,帶著一眾將士,自然橫刀脅迫那些個馬夫,從中挑選出五百匹上佳,可用作騎乘的,把繳獲輜重帶上。
而且之前通風報信,和黃昏放火的十來個錦衣衛探馬幹事也跟隨行動,畢竟任務完成,神器局被毀後,他們也沒啥事可幹了,還不如跟隨王愬一齊往南去。
王愬幹脆讓這十幾個幫忙監督俘虜的幾十名馬夫、兵卒,押送馬匹、軍械和輜重。
由於馬匹實在充裕,全軍即使加上俘虜也不過四百多人,卻帶著一千三百多匹馬,行動並未遲緩。
王愬之所以抄掠這麼多東西,自然亦有考慮,畢竟此番南下保定、真定,按照規劃,是要組織動員地方抗清力量,和清軍周旋搞破壞。
這些裝備,也可作為自己在太行山邊“拉杆子”的第一桶金。
隨後幾把大火,先是把冶鐵、木料、火炮、火銃等作坊全部點了,最後臨走時,才把剩下的庫房燒了。
於是乎,又是一聲驚天動地巨響,那神器局庫房處,升騰起一股小蘑菇雲,隻遺留下遍地廢墟和滔天火焰。
而剛剛才“殺人越貨”的明軍騎兵,卻已然在天色將明時,馭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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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王愬兵鋒剛至,尚可喜就再度派了人手,快馬加鞭,向天津求援。
天津方麵一接到文書,也二話不說,當即檢點了一千五百人,連夜往這裏趕。
可畢竟大多是步卒,等抵達楊村時,依然是次日下午,明軍已經離開大半日,按照馬程,恐怕都走了五六十裏了......
楊村以南七十裏外,王愬勒馬而行,身後兵馬已經渡過桑幹河、溝河,抵達南麵的信安鎮外,天津和北京方麵的追兵眼看是奈何不了自己了。
好在隆冬時節河流冰凍,倒是也不費功夫。
接著,就是繼續往南,按照錦衣衛方麵的安排,先往涿州一趟,其處有安排好的抗清義軍策應起事,緊接著,就一同退往峨眉山、五回山,而後在太行山東麓,當一枚明軍北伐之時,釘在滿清腹心的釘子了......
......
順治九年,也是光烈六年除夕。
原本如臨大敵,戰戰兢兢的北京城總算喜慶了起來,滿城裏,各個勳貴人家,重新掛出燈籠,擺宴慶祝。
外城市坊之間,也重新熱鬧,商販店鋪繼續開業,城內外交通也打開了,前些日子不讓出城,許多人家柴米快見底了,紛紛采買。
那股明軍往南去後,已經五六日未見消息,眼看就是逃遁了。
想想也是,這裏畢竟是滿清的統治核心,幾百騎兵還動搖不了什麼。
就在除夕前一天,察哈爾八旗從關外調動的五千人馬從宣府進入關內,已經抵達居庸關,科爾沁方麵,也抽調了兩千人,從古北口調動過來,估計三四日後,就能抵達京師。
有了這兩股兵馬護衛,京畿原本的緊張氛圍頓時消散打扮,連多爾袞也鬆了氣,看起來,這股明軍撐死也就是惡心自己一下罷了。
可另外一個疑慮也浮現心頭。
既然這些殺千刀的不打算在京畿攪局,又能去哪呢?
若是南下,這三四日也沒聽聞到保定方麵的上報啊。
對方應當是沒有往南麵去。
南邊沒有,北邊也沒有,西麵就是長城,更不可能,那麼隻有......
天津?可之前自己已經發文給了尚可喜啊。
不對,多爾袞又思量良久。
之前明軍離了西山,先是往豐台大營,攻營未果,這才放火後,棄了豐台,緊接著就消失了三四日。
而這時候,自己才下令讓京畿四周府縣防備,也就是說,中間有一天左右的空檔期。
而這一天......
想到了某種可能,多爾袞不寒而栗。
緊接著,殿外就有內侍慌張聲音傳來。
“王爺!天津急報!”
多爾袞心中慌張萬分,竟是倉皇上前接過天津將佐連夜派人八百裏加急遞過來的軍報,將案邊的杯盞牽連掉落,散碎在地,都渾然不知。
才剛剛打開,看到前幾句。
就頓感頭昏目眩
“神器局,神器局......”
“砰彤”
“王爺!王爺!”
“快傳太醫!”
竟是在突如其來打擊之下,氣急攻心,昏倒過去。
說起來,按照原本曆史,多爾袞應該在順治七年,也就是兩年前,就因為出獵古北口外。行獵時墜馬跌傷,薨於古北口外喀喇城,時年三十九歲。
不過這一世,由於朱由榔的存在,南明比曆史上強了不知多少倍,對滿清而言,如芒在背,多爾袞哪裏會有出去行獵的心思?所以,竟是讓這廝多活幾年。
不過,在此之前,其實多爾袞的身體本來就有問題,而且多爾袞雖然在後金建立時期,就頗有戰功,但身體素質卻不怎麼樣,按他自己的話說“頗勞心集思,親自披堅執銳,致使體弱精瘦。”,尤其朱由榔桂北一戰後,攻守易勢,敗仗連連。
多爾袞一方麵勞心前線形勢,另一方麵又要穩定朝內政局,還要整頓新軍,開展新政,緩和各地矛盾,分身乏術,操勞過度,雖說沒像曆史上那般出意外,卻也長不了幾年了。
如今受此打擊,出了差池,也不是什麼意外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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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之後,便是光烈七年,朱由榔的禦駕在淮安也呆快一月了。
如今入冬以後,前線形勢陷入僵持,各個戰線都進入了類似於陣地戰般,互相憑借堅城對峙起來,隻是時不時,你偷我一寨,我克你一城的周旋起來。
而這個新年,朱由榔自然是隻能在淮安城中過了。
後方寄來了皇後和太後縫製的衣物,和一些吃食之類,倒也暖心,還另有剛剛學習寫字的皇長子朱慈煊,所寫的賀壽字帖,倒也讓朱由榔樂了良久。
各地督撫將帥,也都遞了祝賀的奏章。
但他沒想到,分量最重的新年賀禮,卻是從北邊傳來......
已至而立之齡的年輕天子細細看著手中奏章。
“沒想到啊......”
這的確出乎了他的意料。
王愬出征的事情他也聽文安之稟報過,但一直隻是當做去察哈爾和宣府刺探敵情而已,卻沒成想王愬這般大膽,亦是這般又能為。
奔襲千裏,直抵京畿,縱火天津,斬首尚可喜,策動北直。
這般功績,別說隻是作為區區五品參佐,就是與一眾總兵相比,亦是鶴立雞群!
昔日唐憲宗時,有名將李愬雪夜襲蔡州,砥定元和中興,沒成想這大明中興,也出了一位王愬。
朱由榔大為快意,之前由於前線形勢困頓的心情亦被一掃而空,先是讓人派信告知皇後,也讓自家夫人開心一番,畢竟是小舅子。
接著當日就下旨,加授光複騎軍參佐王愬為總兵銜,算是一躍三級。
晉封冠軍侯,卻是和昔日漢武時,同樣出身外戚的霍去病一般,算起來今年王愬也不過二十出頭而已......